第380章 苗疆蠱事8(26)
這石碑是黑曜石所砌,這是一種很常見的黑色中低檔寶石,又名天然琉璃,在所有晶石之中,它是吸納性最強的,可以很快地將附近的雜氣或負能量,吸進它內在的無形空間里。這玩意兒極度辟邪,能夠強力化解負能量,在中國古代的佛教文物中,就有許多關於鎮宅或避邪的黑曜石聖物或佛像;而西方,也喜歡拿它當作驅邪的工具。
不過我想說的是,在青山界,我們就見過一整塊黑曜石做成的棺材,在裡面,躺著一具頂級的飛屍,守護著祭殿。當時的情形,回想起來都恐懼,所以我一見到這玩意,心中就擔憂得很。
頭頂是具有高放射性的封神榜石眼,面前是強力吸收負能量的黑曜石祭壇,這兩者之間,似乎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正負極的能量場域。讓人身處其中,有一種天人交融的飄飄欲仙之感,彷彿自己與這個世界都隔離開來,被排斥,轉而身處於另外一個時間和空間里。
我們都感受到了這種場域的力量,商議一下,往邊緣退去,我拉住小妖,說你剛才叫「靈界之門」,那是啥子東西?
小妖瞥了我一眼,很不屑地說,有的東西,你沒有經歷過,跟你講也講不清楚。
好吧,這小狐媚子拿起架子來,真的讓人鬱悶。我賠著笑說,講來聽聽嘛,給咱長長知識。她深思了一會兒說,這麼跟你說吧,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現在所想所見的,都是在同一個時間和空間的東西,跳躍不出事物的本質,超脫不了這世間的吸引力。但是有一種力量,能夠將這世間的吸引力,或者說是因果,給中和,讓你在井底裡面依託井繩跳出來,抬頭看向外面的世界,而這靈界之門,就是這根井繩。
她盯著我瞧,而我唯有聳肩,說,好吧,太深奧了,我不懂。
小妖噘著粉紅色的唇,驕傲地搖著頭,說,看看吧,跟你說你不懂,你還不信,現在傻了吧。
我們走到離那祭壇十幾米的距離后停下,黃鵬飛反手握住短刃,然後將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掀開一角來,說怎麼好癢啊,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圍上去瞧,只見他的腰間,一大串黃豆大的紅色皰疹呈現,個個都清亮泛光,裡面好像流著膿血,在皰疹與皰疹之間,有很多板甲魚鱗一樣的硬角質殼,看著十分嚇人。我們看著噁心,但是黃鵬飛卻似乎不覺,用手在上面摸索,越發地癢意出來,便用指甲撓,頓時那些清亮的皰疹被抓破,流出亮津津的膿汁來,手上一大把,感覺奇怪,看了一下手上,啊的一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巫醫不分家,我瞧他這腰上一大片簇狀水皰,紅彤彤的,十分嚇人,便知道他應該是發了一種叫做「纏腰火龍」的病症。不過瞧這病症的程度,倒並不僅僅只是皮膚病那麼簡單。
黃鵬飛右手一把膿汁,眉頭皺起,左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才知道自己的家當,都讓人給搜走了。
他心情沉重,而白露潭則在旁邊安慰他,說不妨事的,出去之後,服些泛昔洛韋片之類的西藥即可,算不得什麼大病。黃鵬飛喃喃自語,說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怎麼突然之間,就長出這麼一大片了呢?這件事情邪了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二娘子突然插話問道:「你是不是碰到了『水齊天』的血?」
黃鵬飛問什麼是水齊天?二娘子說,水齊天是孟婆婆豢養的一群異獸,也是在這岩洞中尋摸到的,暴躁得很,只聽孟婆婆和她家幺妹兒的指令。這東西厲害,能爆炸,威力十足,幾乎沒人敢惹,而且它的骨血都帶著劇毒,陰氣盛得很,你這腰,估計就是中了它的毒,上面全部都是怨氣。
聽二娘子說得肯定,黃鵬飛哭喪著臉問,這東西有沒有得解?
二娘子告訴他,說能,不過只有他家老曹知道,輕易不外傳,至於其他途徑,就不得而知了。黃鵬飛又望向了我,欲言又止,憋了好一會兒,說陸左……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攤開手說這事麻煩,我這裡的金蠶蠱又罷工了,我也沒有辦法。
黃鵬飛眉頭一皺,沒有再說話,轉身朝著邊緣找去,希望能夠在這裡面有所收穫,找到出去的路。我讓白露潭在這裡看著二娘子,然後與小妖分頭去找出路。從上面跌落下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其實我心裡最牽挂的,就是還留在上面的朵朵和雜毛小道。既然已經知道這裡是陷阱,那麼他們的處境,只怕有些堪憂了。一定要儘快找到這裡面的機關秘門,不然萬一張大勇將進洞來的這些人給各個擊破,朵朵和雜毛小道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跳河的心思都會有。
大家分不同的方向走,我繞過一大片石燈塔林,在最左邊角落的石台上,看到一排竹簡散放。時過千年,上面的字跡早已經模糊不堪,我拿起來瞧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正迷惑,就聽旁邊骨冢中,傳出了喀喀的響聲,在這寧靜的廣場中,格外的瘮人。
Chapter 34 恐怖的蜈蠱
這堆骨冢足有兩米見方,因為在這廣場之上,實在是太過常見,所以我並沒有多在意。
它的組成,都是些比我大腿還粗的骨頭棒子、碎屑,以及一整條脊椎動物的整體形狀,不遠處還有一個很大的頭骨散落,有點兒像是大象或者犀牛之類猛獸的。我本來就是小心翼翼地防範著,一聽到這聲音,脊梁骨立刻繃緊,然後低頭瞧去,只見那堆骨頭渣子裡面,有一隻黑色的小甲殼蟲,從裡面窸窸窣窣地爬將出來,一雙天牛般的觸角四處轉悠,像垂柳,然後指向了我。
這個小東西突然抬起了頭,背上的雙翅一振,朝著我緩慢地飛起,嗡嗡嗡,嗡嗡嗡,特別像是蚊子在鳴叫。作為一個生於南疆的孩子,這一生裡面,倘若說最討厭的,莫過於吸人鮮血的蚊子了。它總是藏於暗處,小心翼翼地盯著你,一旦發現空隙,就振翅飛起,趁你不備,一口就將你吸個正著,不但如此,它還會在傷口上面留下些病菌,讓你癢得難受。於是我揚起手,準備和大部分人一樣,將這隻小蟲子拍在地上,不讓它胡亂動彈,擾我清靜。
剛剛伸出手,我的心中就是一陣悸動,莫名地心慌意亂起來。不對,這個耶朗祭殿,封閉了幾千年,莫說是蟲子,便是那鬼魂,都溜不進來,所以張大勇才費了這麼多心思,將我算計到這裡。
於是我心中各種吐槽,身子往後面疾退。
這小東西居然深明游擊戰術的精髓,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朝著我就呼啦呼啦地飛了過來。我見這東西,十分靈敏,心中那股危機感便更加強烈,見到它鉚足了勁兒,朝我沖,我也不敢硬頂,往旁邊一閃,這小東西就朝著我剛剛瞧過的竹簡處射去。深深地扎在了竹簡之中。
古代文化落後,特別是造紙術發明之前,知識的傳播除了靠口口相傳,大部分都依託於竹簡、絲帛以及羊皮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製取不易,所以顯得十分寶貴,一般都會記錄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剛才雖然看不懂,但也是輕拿輕放,想著總會有專家,能夠破譯。
下一刻,我的眼睛突然就瞪了起來。在我的眼中,有突然躥出的焰火,燃燒起來,差不多一丈高。剎那間,這焰火竟然呈白色,那溫度,顯然是達到了一定程度,才會有這樣的效果。我嚇了一大跳,往後躥了好幾米,這什麼玩意,竟然會這麼厲害?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些竹簡便化成了紅色的炭火,灰燼一般,不過還保存著原本的形狀。
在那熊熊燃燒的烈火中,我看到那隻指甲蓋兒般大小的黑甲殼蟲,陡然出現。它沐浴在白色炙焰里,黑得發亮,我似乎能夠看見它的眼睛,裡面充滿了好奇,似乎想將我也變成它身下的那些竹簡。我瞪著它,緩步後撤,一、二、三……我見到那蟲子振翅,嗡的一下,朝我射來,我轉過身,拔腿就跑,呈S形,四處繞路,試圖通過一路上的石雕,延緩這小東西的追逐。
我一邊跑,一邊高聲狂呼:「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有請……我操,你這吃貨,到底消化完了沒有啊?」
我高聲抱怨著,可惜金蠶蠱似乎真的吃得有點撐,實在是無法出現,倒是黃鵬飛和白露潭等人瞧見我大吼大叫,都朝這邊趕了過來,問怎麼回事?
我見他們即將靠近,嚇得趕緊揮舞著手,說你們別過來,這蟲子太厲害了!
那黑甲殼蟲實在太小,白露潭瞧不見,還傻不愣登地驚訝,說啊,什麼蟲子?話音剛一落,那隻黑點兒一樣的甲殼蟲立刻嗖的一聲,從白露潭的臉頰邊飛過去。這一道熱流,讓白露潭瞬間清醒過來,像觸電一樣,朝旁邊使勁兒跳過去。
黃鵬飛早就知道了厲害,一聲不吭地轉頭就跑開。
然而不知道是他太招人喜歡,還是一頭濕漉漉的道髻太過於醒目,事情偏偏就是這麼湊巧,那黑殼兒甲蟲,竟然拋開了我和白露潭,朝著已經溜得老遠的黃鵬飛追去。黃鵬飛悶著頭,一口氣跑到了西北邊緣,剛剛回過頭來,就瞧見一道黑影子,嗡嗡嗡地振動翅膀,緊隨而來,頓時間就氣得一聲大罵,說我操,你他娘的還認準我了不成?
那蟲子並不會說話,只是沖著黃鵬飛的屁股飛去,那速度……
好吧,我們也不敢讓黃鵬飛一個人面臨險境,畢竟這孩子腰上面,還留有一大串火龍,於是就跟著跑。我一邊追,一邊思考該怎麼辦?突然間,想到了小妖朵朵這小狐媚子,不是天生的玉質精元么?倘若沒有修行,她完完全全就是絕緣體,自然不用怕這玩意。我環顧四周,發現小妖竟然不見了。這讓我的心頓時一陣狂跳,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期待得到她的回應。
黃鵬飛一陣狂奔,從見到自己被那似乎很恐怖的黑甲殼蟲盯上,他便奮力地跑,速度竟然給人一種縮地成寸的錯覺。很快,我們兜著圈子,就繞到了西北最裡面,這裡因為地勢較低,燈光照不進來,使得裡面一片黝黑。這個時候,黃鵬飛一陣力乏,腳步也錯亂得厲害,突然間,黃鵬飛眼睛一亮,衝上前去,揪起地上一個嬌小的人影,口中直嚷嚷道:「讓你逃跑……」
我們追在後面,見黃鵬飛將那個人影拉起來,一瞧,正是場中央附近的二娘子。
原來她竟然趁我們手忙腳亂之際,想要獨自溜走,或者查看這裡的秘密,不過誤打誤撞,卻被黃鵬飛給看到。此子正彷徨無措,陡然見到,竟然想到把二娘子拉過來,當擋箭牌。這祭殿之中,也就只有這幾個人,倘若弄死一個,即使是敵人,也是損失,所以我大聲喊道:「別……」
然而黃鵬飛卻是不管不顧,將二娘子一把拉起來,朝著後面推去。然後,他轉身就跑。
我們面前,又閃現出一大蓬白色焰火,這回的火明亮了許多,幾乎在一瞬間我就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啊——這嚎叫聲戛然而止,火焰已經將二娘子發出聲音的嗓子,給燒成了灰燼。僅用了三秒鐘,二娘子就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轉化成了衝天的火焰,血肉和骨頭都被烤炙成灰。
一個人生生變成這般模樣,其實是很讓人震撼的。
白露潭驚聲尖叫起來,刺耳的叫聲在整個廣場上回蕩,讓人的耳膜發麻。這尖叫聲,立刻引起了罪魁禍首的注意,那隻邪性的小蟲兒從火焰中又緩慢浮現出來,盯著白露潭瞧。白露潭面對著這火焰,頂不住心中的壓力,竟然腳下一軟,趴在了地上。
一路奔波勞累,白露潭終於垮了。
她即使是一個神奇而稀少的落花洞女,也會疲憊。我離白露潭足有四米遠,見此情形,唯有伸手入懷,掏出震鏡,準備啟動裡面的人妻鏡靈,試一試有沒有作用。然而當我的手,剛剛摸到那片冰涼的時候,一道白影出現在了白露潭身前,伸手一抓,便將那個小蟲子給握在了手上。
這白影並沒有變成烈火,而是得意地將這甲蟲的一對觸鬚捻起來,好奇地瞧。
我見到小妖朵朵倏然出現,心中歡喜,衝上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你跑到哪裡去了?急死我們了!」小妖看著這醜陋而猙獰的小蟲子,瞪了我一眼,說還不是給你們找出路去了,沒想到你們這麼沒用,一條焱騾蜈蠱都搞不定,還損失了一個人。
「焱騾蜈蠱?這什麼玩意?」
黃鵬飛從石鼎轉角處緩步走出來,驚魂未定地盯著小妖手上的蟲子問。
小妖這個小狐媚子,是個直腸子,她看到了剛才黃鵬飛的表現,自然瞧不上眼,扭過頭去,跟我說道:「走,我那邊有個重大發現,一邊走,一邊瞧瞧去……」小妖捻著這黑甲殼蟲的鬍鬚兒,說這玩意不錯哦,你看看那一片骨海,它存於此處,是以骨頭裡面含著的磷元素為食,方才能夠有這等力量,在古時候,這是用來煉製三昧真火的上佳材料……
小妖一邊走,一邊聊,而我,卻不由得回頭,瞧向了已經化為灰燼的二娘子。
原來人死了,即使是對手,也會有傷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