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苗疆蠱事8(29)
白露潭和黃鵬飛都被嚇了一跳,對視一眼,流露出了沉重的擔憂。我一馬當先,摸著岩壁突出的石頭,朝上面爬去。這掉洞坑足有十幾米高,我爬得艱險,但總算是摸了上來。差不多十分鐘,黃鵬飛和白露潭也上來了。我們從這岩石地中又走了十幾米,便聽到腳下有動靜傳來,我們放慢腳步,四處張望了一番,感到有光亮,從前面的腳底下傳來,爬下去,看到地下室一個又一個碗口大的小洞。
我們趴在洞口朝下望,只見下面有好多人在地上盤坐,從十六七的少年,到六七十的垂暮老人都有,皆為當地農民打扮。有一個婦人在說話,聲音洪亮,好像是在傳教,似乎很有煽動力。在每一個段落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歡呼,似乎一點兒都不嫌吵。
因為隔著碗口大的洞眼瞧,並不真切,也不全面,我找了好幾個,都沒有發現有穿著鬼面袍哥會黑袍的人在裡面。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一股濃濃的疑問出現在心頭。這時,黃鵬飛一不小心,將一塊石頭碰落到了下面去。這石頭立刻引起了眾人的警覺,紛紛朝上面望來。這處岩洞,離下面只有兩三米高,很快就有人看見洞眼裡面的人臉,於是場面嘈雜起來,一時叫嚷紛紛,而這個時候,終於看到了有穿著黑袍的傢伙出現,向上望了一眼,然後揮手,就朝著我們這裡召來一物。這是兩頭身體偏瘦的厲鬼亡魂,如同柳葉,朝這邊張牙舞爪,倏然間,就通過小洞,撲將過來。
我之前說過,南洋降頭師和黑巫僧之所以常煉小鬼,是因為處於蒙昧時期的孩童,神志並不成熟,很容易被某些神棍巫師所利用,煉製成害人的小鬼。而且這個時候的孩童,因為對外界有一種很強烈的憧憬,但是卻不幸夭折,使得它們心中的怨氣,往往比常人要高得多,所以十分富有攻擊力。不過這並不代表成人鬼魂就不能煉製,只是這方法十分困難,程序複雜繁瑣,耗費的資源也相對要多一些,故而不被普遍接受。但每一個能夠煉製出厲鬼的人,都是修行界裡面的「名門子弟」。比如灣浩廣場里十二根柱子中的女鬼。
那兩頭厲鬼亡魂,如兩道黑影,從洞口中一浮現出,便揮爪朝我們抓來。白露潭離得近,反應不及時,左胳膊竟然被抓出了一道口子,瞬間有鮮血蘊染開來。白露潭一聲驚呼,臉上似乎有黑氣縈繞——竟能傷人?我有些驚訝,往後一退,然後二話不說,下意識地點燃了惡魔巫手,朝著其中一頭厲鬼的腰部,死力拍去。
鬼的形態萬千,能量足夠,它們可以幻化成你能夠想到的所有物體,不過維持這種形象的力量,實在是太過龐大,所以一般的鬼魂,都習慣於使用自己生前的樣子。因為沒有趁手的武器,白露潭和黃鵬飛都變成了雞肋,反而是我,一雙惡魔巫手點燃,碰觸到了那靈體,頓時一陣灼燒,將其神志給消磨殆盡。
另外一頭厲鬼,則被小妖給伸手捉住。這小娘一番撕扯,將這頭厲鬼給弄得煙消雲散。
下方傳來了一個男人痛苦的叫聲,尖厲至極。
冰屍在旁邊瞧著,並不動手。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感覺冰屍先前表現出來的狂妄,現在似乎收斂了一些。將這兩頭厲鬼消滅完畢,我們抓緊時間前行,走了幾十米,在前方的一個轉彎口,冰屍剛剛一冒頭,立刻聽到了一聲響亮無比的霰彈槍聲,整個洞子都抖動起來。
冰屍並無防備,被一槍擊得飛起,往後面跌倒。我們都低伏下身子,只見前面一陣錯亂的腳步聲,然後有三個大漢衝到路口來,舉起槍,沖著我們喊道:「蹲下,蹲下,不然弄死你們!」這三個大漢都穿著苗家的藍色短褂,肌肉發達,大聲地咆哮著,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便有一雙手抓住了為首之人的褲腳,使勁一拉扯,將這人倒提起來,往岩壁上面摜去。喀,一聲響動之後,只見為首大漢腦殼破裂,白色的腦漿子都濺了出來。另外兩人反應過來,正想提槍射擊,卻被冰屍給掐住了脖子,腦袋逐漸變得透明,啪嚓一聲,又一把槍掉落下地。
我們衝到轉角,白露潭和黃鵬飛俯身拾起地上的那兩把霰彈槍,然後轉身面向通道里洶湧傳來的腳步聲。我轉過頭,只見剛才我們從小洞裡面看到的那一群農民,二三十個,圍堵在了我們的面前。這群人以少年和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居多,中年人就只有六七個。他們衣衫襤褸,手上都拿著一種奇怪的弧形短刀,眼睛死勾勾地瞧著我們。
我頓時有些發愣,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普通山民,還是鬼面袍哥會的人員。放眼望過去,我突然發現,在人群末尾處,有一個鶴髮老婦,似乎極為眼熟。
Chapter 39 善惡的抉擇
這個鶴髮童顏的老婦人在人群後面,看著我,眼睛里噴著火,而臉上,卻露出了殘忍而快意的笑容。她顴骨突出,下巴尖細,一雙眉毛又細又長,嘴角噙著冷笑。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我不由得皺起眉頭,不知道在哪裡見過她。然而我旁邊的白露潭卻喊出了聲來:「客海玲?」我渾身一震。對了,對了,這個婦人,便是賈微的母親、慧明和尚的老婆——客海玲客老太。
當日怒江集訓營一役過後,慧明戰死,而他的徒弟,鬼面袍哥會的白紙扇羅青羽透露,集訓計劃的內容,是客老太提供的。我當時昏迷,清醒后將情況告知前來調查的白羽和尹悅,然而他們卻告訴我,這個老太太當天早晨,在監視人員的眼皮底下逃走了,就跟算好我要蘇醒過來一樣。
能夠跟慧明和尚攜手闖蕩江湖的女人,雖然不在特勤局供職,一定也是個厲害角色。不過我實在沒有想到,這個老女人不但沒有逃走、隱姓埋名,而且還直接加入了鬼面袍哥會,隱藏在這個骨幹基地中,等待著暴起一擊。我一直都說過,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鬼物,而是人心,像這種潛伏在暗處,每天都想著如何算計你的毒蛇,我真的是恐懼。頓時間,一股小米汗,就密密麻麻地出現在了背上。
客老太冷笑完畢,然後朝著前面堆積的人群,大聲鼓舞道:「你們想要過上安逸祥和的生活么?你們想要長命百歲么?你們想要自己的子子孫孫,再也不用擔憂錢財么?還有你們這些小子,想要長大之後娶個漂亮媳婦兒么?殺了這幾個人,你們就能夠得到無上妙法,永享仙福!」
這極具煽動力的話,讓我們面前這一堆老實巴交的山民,頓時就像打了雞血,呼吸瞬間就沉重了幾分,眼睛通紅,推推搡搡地湧上前來。
我們所在的這個溶洞巷道,寬約三兩米,二十多人堆成一團,顯得十分擁擠,前面的人,看到黃鵬飛和白露潭手中的槍,都有些猶豫,而後面的,卻都是些十六七的少年,一聽到能娶漂亮媳婦,頓時就不管不顧,使勁往前面擠。
前面攔,後面擠,我們面前的這一堆山民,有些失控了。我看到前面那些頭花斑白的老大爺、老太太,拿刀的手都在顫抖,便知道這些應該都是客老太和鬼面袍哥會忽悠過來的愚民,什麼都不知曉,根本就不是鬼面袍哥會的成員,最是無辜。
白露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顫抖地問我:「陸左,一會兒這些人要是衝上來,我們打是不打?」
我看著失控的人群,想到客老太此招,應該是想讓我們雙手沾滿無辜者的鮮血,從此心中留下疙瘩,染上因果,再無寸進。太陰毒了!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一些人,是你想象不到的惡毒。我咬著牙,搖頭說:「不要,實在不行,我們就先退。龍哥,一會您可留點兒手,這些人,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
冰屍面無表情,不過我看到它的腦袋輕輕地擺動著,似乎有些不滿意我的退讓。
我正想跟黃鵬飛溝通一下,便聽到前面的人群裡面,爆發出一聲稚嫩的喊叫聲:「殺死他們幾個,哥子們就不用天天看畫報流口水了,自己找媳婦來生娃子了嘛!」
這一聲喊叫,瞬間就點爆了炸藥桶,我們前面這些年過半百甚至花甲的老人,都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大聲嘶嚎著,朝我們這邊撲來。他們剛剛沖了四五米,我正想往後退去,只見我身邊的黃鵬飛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一道烈火衝出槍口,鐵砂散落一大片,前面三四個老人踉蹌倒地,岩地上頓時有好多鮮血溢出來。見到這些無辜者的死去,我氣得肺炸,猛地推了一把黃鵬飛,高聲怒罵道:「我日你先人喲,誰讓你開槍的?」
黃鵬飛奮力地擺開我的手,眼睛在那一瞬間,透露出亡命徒的兇悍來:「陸左,你別他媽的裝聖母了?你看看這些人,拿著刀子,準備捅死我們呢,你還以為他們無辜?」
他從地上屍體的懷裡又掏齣子彈來裝上,遙遙指著前面被死人震懾到的人群,眉毛一挑,說:小白,有人衝上來,就開槍。
白露潭的臉色變幻,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否決。
這時候,剛才喊話的那個少年又開始叫喚起來:「羅老爹(念嗲)他們只是去見天神了,我們一起沖,他們最多只能開兩發子彈,我們一夥上,就能夠殺了他們!跟我沖啊!」那個少年才十五六歲,穿著又臟又破舊的校服,瘋狂地嘶喊著。當人們的情緒都開始洶湧起來的時候,他竟然第一個,就衝出了人群,揮舞著彎刀,朝我們這邊沖了過來。
砰——
又一聲轟鳴的槍響,這少年就像一張破紙,朝後面飛去,而其他人居然放下了生死,不管不顧地沖了上來。對於這些人的愚昧,我真的是無語了,拉著小妖的手,準備後撤,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身邊的白露潭也斷然扣動了扳機。
砰——
我的心劇烈猛跳,白露潭居然也開槍了?我瞪著她,而她根本就沒理我,只是稍微地側過臉去,熟練地裝起彈藥來,繼續射擊。人的血勇,其實只是一時上頭,當看到同伴們紛紛倒下,血肉模糊,死亡的恐懼就立刻佔了上風,將他們的心臟捏得扁扁。
百年前的義和團如此,百年後的這些山民,也是一樣。有人喊了一聲「啊」,崩潰了,轉身就向後面跑開。一個人掀開了逃跑的序幕,所有人都開始恐懼了,大聲地嘶喊著,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麼,只是往回退。
我從開始就一直注意著客老太,見她早在那個少年開始衝鋒的時候,就和幾名穿黑袍的袍哥會眾往後退,恨得心中直吐血。此刻見山民們一退,便顧不得身後兩人可能會開槍誤傷的事情,綳直的身子直往前沖,路過那個少年的時候,我俯身撿起那把彎刀。
我的腳步蹬地,飛速地朝前面趕去。那些愚昧的山民,有的早就將手上的刀子扔掉,有的卻還留著,當我越過他們的時候,有人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責任,揮手朝我砍來。這一刀惶惶,並沒有什麼力道,對於這些嚇破膽子的人,我並沒有太過追究,而是用刀背將他持刀的手給磕開,盯著客老太直追。
客老太這個老女人,別看是個小腳老太太,道行卻跟慧明和尚有得一拼,而且就腳法輕功方面,似乎更勝一籌,饒是我健步如飛,結果也只是在追著她的影子跑。這一追一逃,我們很快就從這通道,來到了剛才下面所見到的大廳。這裡岩洞並不算大,但是石筍石柱卻都有,熊熊篝火在正中燃燒,旁邊擺滿了散亂的蒲團,還有好幾個手持同款霰彈槍的剽悍男人,正在旁邊警戒。見我追著客老太衝出來,那些剽悍男子立刻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
砰、砰、砰——
無數鐵砂飛射,我閃身躲入轉角,旁邊有噼里啪啦的響聲震得我渾身發麻。
我雖然是修行者,但也不是專門煉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硬氣功,這一槍打中,自然是一命嗚呼。不過小妖卻及時從我的身邊滑過,她為了讓自己少受傷害,渾身透明,如鬼魂一般晃出,片刻之後,那邊傳來了小妖的喊聲:「陸左,搞定,趕緊過來……啊!」
小妖末尾的那個「啊」,讓我頓時就蹲不住了,旋風一般衝出來,只見之前那三個彪形大漢全部都倒地不起,但是小妖卻被一根白色的繩子,結結實實地捆住了身子。繩子的另一頭,是那個宮廷老嬤嬤形象的客老太,只見她猙獰著臉,腮幫子上滿是橫肉,一隻手拽著繩子,另一隻手,則張得很開,上面似乎有五根無形的絲線,將小妖給牢牢地牽連著。她的手每動一下,小妖就痛苦地尖叫一聲。
我從來沒有見過驕傲的小妖,會因為疼痛而慘叫成這般樣子。她每一聲慘叫,都彷彿牽連著我心頭的肉,讓我也疼得厲害。想來這繩子是專門對付妖靈精怪的法器,小妖一時不察,就中了招。老太婆得意洋洋地看著我,眉角上揚,神情愜意地跟我嬉笑:「你沖啊?你再走一步,我就讓你的這小妖精,心脈紊亂痛不欲生!嗯……」
這老狗用沉悶的鼻音哼了一聲,一看就知道是狗血的宮廷劇看太多了。她眯著眼睛瞧我,說,瞧你這痛苦樣,既然你對這小妖精如此上心,不如……這樣吧?你用手上的那把刀子,捅進自己的心窩子裡面,然後我就把她給放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個時候,我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只見黃鵬飛和白露潭趕著一堆無頭蒼蠅般的山民,從甬道裡面走了出來。
而冰屍,則緩步走在最後。
Chapter 40 亂髮死人財
看到我們的人圍將上來,客老太並不驚慌,只是往前一步,縮短了與小妖之間的距離。那些潰散的山民,就像被狼攆過的羊群,沒頭沒腦地四處奔逃,有的崩潰了,直接跑向了對面岩洞更深的黑暗處,有的見到了客老太,彷彿有了主心骨,紛紛聚集在客老太的身後,哭訴道:「老祖,老祖,他們、他們居然敢用槍啊……畜生啊,老祖你快用大法力,將他們全部給鎮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