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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朱公子上門請客

  一場大雨瓢潑的灑下來,頭頂的荷葉完全失去了作用,藍熙之飛快的往山路上跑去。雨越下越大,就連不遠處的小小亭台的門也看不真切了。


  她又跑一會兒,終於到了門口,門口立著一個俏麗的人影,正拿著雨傘四處張望,一臉的焦慮,見到白晃晃的雨幕里忽然衝過來一個人,鬆了口氣:「藍姐,你終於回來了……」


  藍熙之雖然高興,也有點意外:「錦湘,你怎麼來了?」


  錦湘臉上的喜色黯淡了一點兒,高挑的身材似乎寒顫了一下,低聲道:「我沒有地方可去了……」


  藍熙之渾身上下都滴著水,擰了擰頭髮,笑道:「我們進去再說吧。」


  窗外的雨依舊鋪天蓋地的下著,錦湘的臉上卻是乾乾的,沒有一滴眼淚。


  錦湘的父親好賭,賭輸了將她賣給朱府做丫鬟。藍熙之上次將她從朱府「贖」出去后,原本指望他的父親會從此善待女兒,沒想到,為了給她的哥哥娶親下聘禮,她的父親再一次想到了出賣女兒,要將她許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小妾。


  錦湘趁家人不注意,三天前偷偷跑了出來,這些天一直在讀書台附近徘徊,等待藍熙之回來。


  藍熙之默默的聽完她的講述,她早已明白,既然她的父親會因為賭博賣了女兒,對女兒就不會再有什麼慈愛之心了。她點點頭:「錦湘,本來上次我就不想送你回去的。既然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


  錦湘低聲道:「不知道蕭公子他?」


  藍熙之笑了起來:「你放心住下吧。而且,對面山上的讀書台里經常有各地來投靠的才俊,你有事沒事可以去那邊晃晃,留意一下有沒有長得帥的未婚男子,嘻嘻,若有的話,就……」


  錦湘的臉色紅紅的,低聲道:「哪裡會有又帥又好的男子呢!」


  「只是碰碰運氣嘛,說不定就遇見了哦!呵呵。」


  清水梳洗,換了一套乾淨松爽的衣服,盤腿坐在寬寬的椅子上,在風雨里奔波的疲乏立刻消除了一大半。


  對面的桌几上擺放著四個碟子,一碟風乾的松雞、一碟切片的牛肉、一碟綠油油的野菜外加一碟脆生生的藕片。


  藍熙之趕緊夾了塊松雞肉,笑道:「錦湘,我在東林寺里吃了快兩個月的素齋,真是快要瘋了。」


  錦湘細聲細氣的:「藍姐,以後我給你多做一些葷菜吧。」


  「好啊,我們這幾天就吃它個大魚大肉,呵呵。」


  …………………………………………………………


  雨後的黃昏,一輪秋陽鑽了出來,不過很快就日薄西山了。


  山間林中,濕潤的空氣慢慢變得清爽起來。


  藍熙之靠在一棵松樹下,看著山路的方向,這條隱蔽的山路很少有行人經過,何況是在這樣黃昏的時候。


  一隻野兔從已經有點泛黃的深草里躥出來,要是往常,她一定會飛快的去抓住,但是,今天卻一點心情也沒有。


  忽然,她看見遠處,一個人影正飛快的往山上而來。她心裡一喜,可是,很快,這種喜悅又消失了,蕭卷不會跑這麼快的,蕭卷從來都是慢慢的走,決不會快步的跑。


  也許是路人吧,她想。可是,那個「路人」卻越奔越快,到近了,忽然大聲喊道:「藍熙之……」


  藍熙之勉強打起精神一看,來人卻是石良玉。他的臉,因為奔跑,也因為雨後新晴,新鮮紅潤得幾乎就如一隻剛剛洗凈的蘋果。


  石良玉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昨天趕去看了東林寺新落成的壁畫,今天才趕回來,哈哈,藍熙之,好傢夥,我以為你這兩個月跑到哪裡去了,原來是躲到東林寺畫畫去了……」


  「嗯,現在壁畫也畫完了……」


  「壁畫畫完了正好,我知道有個好地方,明天……」石良玉滔滔不絕的正要說下去,忽然發現她懶洋洋的,沒有什麼精神,改口道,「藍熙之,你怎麼無精打採的?」


  藍熙之搖搖頭:「你又發現什麼好地方了?」


  「一處奇異的洞穴,裡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動物畫像,據我估計,大概有2000多年歷史了,其中好幾種動物我都從來沒有見到過,色彩也很怪異……」


  藍熙之來了點興趣:「哦,那倒要去看看。」


  石良玉見她答應,更加來了精神:「藍熙之,你現在空了,給我畫幅畫吧?」


  「沒空,我要練功。」


  「練功也總有空暇嘛,畫一幅,老規矩,五兩金子……」石良玉見她依舊不為所動:「十兩金子?」


  「萬兩金子也不畫,我不喜歡給別人畫像!」


  「那,你一定喜歡給自己畫像羅?給我看看?」


  「給自己更不喜歡畫,從來也沒有畫過。」


  「嘿嘿,那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給別人畫像……」石良玉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一個畫卷,遞了過去,「你看看……」


  藍熙之看他狡黠的目光又帶了點忸怩不安,趕緊展開畫卷,畫上是一個女子,眼波流轉,彩帶飄然,清秀明雅。作畫的人,筆法精妙,顯然又用了很大的心思,畫出了自己想象中最好的模樣,真是栩栩如生,生動傳神。旁邊還有印章和題詞,「藍熙之」三個隸書寫得漂亮之極。


  「水果男,你畫的不是我!」


  石良玉訝然的看著她:「不是你是誰?」


  說完,他又狐疑的看看畫再看看人,一幅很受打擊的樣子:「我真的畫得那麼差?竟然連本人也不認得是自己了?」


  「你畫得很好。不過,你畫的是自己想象中被美化了的人!所以,你畫的是一幅畫,而不是我!」


  你畫的是一幅畫,而不是我!


  石良玉顧不得扭捏,一把搶過畫,惡狠狠的道:「你不要就算了!」


  藍熙之看他「惱羞成怒」的模樣,忽然覺得很有趣,一伸手,又搶過畫:「嘿嘿,既然你說送給我,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我不會付你5兩金子的。諾,給你五文吧……」


  石良玉接過五文錢,在手裡拋了拋,瞪著她道:「能賺五文是五文!」


  天色已晚,藍熙之見他還沒有離去的意思,不禁開口提醒他:「石良玉,天快黑了,你還不回去?」


  「半個月前,皇上下令大選秀女為太子充實宮廷並且立太子妃。我有一個堂妹年方十六,也是候選人之一……」石良玉幾乎是眉花眼笑的,「現在,家裡都在忙這件事情,誰顧得上管我?我正好偷偷跑出來瀟洒幾天……」


  藍熙之淡淡的道:「哦!天下美女隨便挑選,難怪大家都喜歡做太子。」


  「藍熙之,這你就不懂了——」石良玉神神秘密的道:「當今太子沒有任何子嗣,一定得有秀女充實後宮為他開枝散葉。若是一直沒有子嗣,就會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美女充庭,有時其實是一件迫不得已又很辛苦的事情,並非外人想象的那麼好……」


  藍熙之冷笑一聲:「嘿,水果男,你平常裝得單純可愛的樣子,為什麼此時又變成了萬事通?連宮闈密聞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石良玉翻翻白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即使一個家族也是如此,何況是宮廷?我也只是說了一個普遍的常識而已,哪裡又變成散布希么宮闈密聞了?」


  藍熙之狐疑的盯著他:「那你為什麼還整天在外晃蕩,不趕快多娶妻妾充實你的後宮,哦,不,是你們家族?」


  「哈哈哈……石家家族裡有三四十個青年男子,光我就有兄弟5人,所以,我用不著做那些辛苦事情……」


  藍熙之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看看快要黑下來的天空:「我不跟你胡扯了,我要回去吃飯了。」


  說到吃飯,石良玉才想起自己一路奔波,肚子早已經開始咕咕鳴叫了,他立刻道:「藍熙之,你晚上吃什麼?」


  「鮮椒牛肉絲、紅燜野兔梅花雞、煙熏豬頭五香排骨,外加清炒蕨菜、三鮮湯……」


  藍熙之一口氣的說,石良玉直聽到最後一個菜名,終於忍不住大大的咽了口唾沫,喜笑顏開的就走在藍熙之的前面:「哈哈,我正好可以大吃大喝……」


  「喂,這些是我自己吃的,誰說有你的份了?」


  石良玉轉過身,滿不在乎的瞪著她:「藍熙之,我好歹上門算是客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是什麼客?不速之客!我幹嗎招待你?」


  不速之客終於還是搶先一步登堂入室了。


  錦湘正端上一盤新鮮的蔬菜,忽然看見一個青年男子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嚇了一跳,不敢開口,幸好她看到藍熙之隨即走了進來。


  「這個漂亮姐姐我見過的」石良玉笑嘻嘻的開口,那天藍熙之到朱府大鬧,他就見過錦湘了。錦湘此時也認出了石良玉,紅著臉,向他行了禮:「石公子請坐,我馬上給您上茶……」


  新鮮的山茶在手,那是錦湘採集的一種很少見的野花泡的,鮮香撲鼻,清新可口。石良玉坐在舒適的木椅上,喝了幾口茶,眼珠子立刻轉到了飯桌上幾碟色彩搭配賞心悅目的菜肴上了。


  藍熙之好笑的看著他,他看看藍熙之的臉色,立刻坐到飯桌前的凳子上:「藍熙之,還不開始吃飯?」


  藍熙之尚未回答,他已經風捲殘雲的吃開來,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哪裡還有絲毫豪門公子的氣派?

  「藍熙之,快來吃飯,味道好極了!」


  藍熙之苦笑:「我真懷疑這是你的地盤還是我的地盤!」


  「你的地盤你了不起啊?我得趕緊吃了飯到讀書台去過夜……」石良玉眨著眼睛,「我也難得走了,看樣子,這裡應該有空房間的……」


  「好好好,你趕緊吃飯,吃了飯立刻去讀書台!」


  ………………………………………………


  雜草叢生,蝙蝠亂飛,偏偏又是陰天,抬頭看看,黑雲壓頂,氣氛陰森。


  石良玉還在拔著亂草一路往前走,藍熙之停下腳步:「喂,那個古怪的山洞到底在哪裡?」


  「怕了?」


  石良玉笑起來:「你害怕的話就走前面吧。」


  「廢話,我怎麼會害怕?我是問那個山洞究竟在哪裡?」藍熙之看看頭頂越來越密集的蝙蝠,如此多的蝙蝠圍繞在頭頂,可不是什麼感覺很好的事情。


  「就在前面不遠了……」


  「這話你起碼說了不下十次了!」


  石良玉笑嘻嘻的:「說完第十一次,就真的不遠了!」


  亂蓬蓬的深草里又跳出一隻不知名的黃黃的動物,驚得躥起一群老鼠,幾乎是貼著人的腳背飛快逃去。藍熙之吁了口氣,很想在他的白裡透紅的臉上狠狠的掐一把,「水果男,如果再有第十二次的話,我一定掐死你!」


  「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你看……」


  石良玉跑了幾步,一片鋒利的草葉貼著他的臉滑過,他白皙的臉上立刻起了一道血痕。他趕緊伸手撥開一叢茂盛的灌木,露出一個洞口。


  洞口也是雜草叢生,藍熙之趕緊跑上去,探頭一看,只見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石良玉趕緊點燃早已準備好的火把,舉著火把走在前面,藍熙之立刻跟了上去。


  山洞很深也很狹窄,走了約莫兩三里后,裡面雖然依舊黑洞洞的,但是空間卻變得開闊起來,石良玉又往前走了幾步,舉著火把在左邊停下。


  藍熙之定睛看去,只見左邊的牆壁上畫著各種各樣的動物,有的及其龐大,有的及其微小,有的像是生活在陸地上有的又很像是生活在大海里的。這些動物初一看是刻上去的,可是細看又是畫上去的,色彩清新鮮艷,造型十分古怪。


  尤其是一幅奇怪的有觸鬚的動物圖,用了淡藍色的顏料做底,完全像是伸開了四肢在海洋中嬉戲。


  更為奇妙的是,每一幅畫上的動物都擺出一個十分奇特的姿勢,竟像是隨時侯命待發,準備著出手狠狠搏擊一樣,充滿了孔武和無限生氣。


  藍熙之目不轉睛的看了半晌,忽然心裡一動,照著一個古怪動物的樣子做了個古怪的姿勢,立刻,丹田一股氣息竄出,又快又急,幾乎要裂開心口,竟然穩不住身子,晃了晃差點倒在地上。


  石良玉背對著她在看另外的畫,並沒有發現她的異狀。她趕緊收攏四肢站好,石良玉已經轉過頭來:「藍熙之,看出什麼玄妙沒有?是不是覺得這些畫十分古怪?」


  藍熙之點點頭,又看看那些奇形怪狀的動物的姿勢,默默的將之一一記在心裡,低下頭,又默默回想了一遍,正要開口,忽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石良玉嚇了一大跳,立刻伸手扶住了她:「你怎麼啦?」


  藍熙之搖搖頭:「這些動物真的有些古怪……」


  「我們先出去吧。」


  「不,我再看看。」


  石良玉將火把舉到她的面前,只見她臉頰潮紅,正是剛才氣血上涌的緣故,他益發覺得這洞里有些古怪,藍熙之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心裡毛毛的,趕緊道:「反正你也知道這個地點了,以後可以隨時來看的,也不急於一時,是不是?走吧。」


  藍熙之看了一遍右邊的動物,右邊的動物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風格。她粗略記憶了一下,才跟著石良玉走了出去。


  走出山洞,才是午後不久,可是天氣已經黯淡得像要完全黑下來了。


  冷冷的風裹攜了零星的雨點,秋天的寒意已經在深深的草叢裡擴散開來了。


  「水果男,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自從山洞裡出來后,她的臉色就十分慘白,石良玉不無擔心的道:「藍熙之,你沒事吧?我先送你回去!」


  藍熙之搖搖頭:「我頭有點暈,先回去歇著,就不管你了。」


  說完,她已經飛快的往回跑去。


  石良玉轉身追了上去,大喊道:「藍熙之,你跑那麼快乾啥?等等我……」


  「你回去吧,我想到了一件要緊事情,等事情完成了,我找你玩耍,現在,真的沒空……」


  石良玉見她急匆匆的,而且態度異常堅決,不好再追上去,只好怏怏的往相反方向走了。


  ……………………………………………………


  早上的第一場淡霜已經浸染得「新亭」四周的紅葉更加鮮亮。可是,這種鮮亮,在紛飛的細細的秋雨里,卻沾染了一絲淡淡的快要褪去的「黃」。


  「新亭」邊立著一個牛高馬大的男子,身上佩著一把三尺長的寶劍,長長的睫毛闔住水汪汪的大眼睛:「藍熙之,你怎麼隨時都跑得像一頭喪家之犬呢?仇家又追上門了?」


  藍熙之見他手持寶劍橫在路中央,簡直就像一個把守路口的大盜。她懶洋洋的白他一眼,走到最邊上,徑直走了過去,一句話也不願和他多說。


  朱弦看她走在細雨里,面色慘白,神情怪異,不尖牙利齒爭吵的時候,完全像換了一個人。


  「喂,藍熙之……」


  「朱公子有何要事?」


  朱弦猶豫了一下,面上一紅,還是開了口:「家母請你去畫一幅畫……」


  藍熙之頭也不回:「庶族賤民,不敢登您朱家的豪門貴檻,朱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朱弦討了老大一個沒趣,瞪著她的背影道:「要不是我母親催問,誰願意請你這個庶族妖女了?你……」


  他還在嘮叨,見藍熙之已經走遠了,趕緊追上去,跑到前面攔住了她的路:「藍熙之,今天你非去不可……」


  開玩笑,他是奉母命前來,如果請不回去,臉皮可就真沒地方擱了。


  朱夫人愛美,每年壽辰,請來的畫師都會為她畫一幅像。可是,幾年下來,朱夫人老是覺得這些畫師沒有一個能畫出自己美輪美奐的模樣。這些日子,聽丈夫兒子說起過一個叫做藍熙之的女子如何善於作畫,她忽然想到,今年就請藍熙之畫像好了。


  除了母親,更令朱弦頭疼的是他的小妹妹。朱濤溺愛小女兒,從小教她琴棋書畫,她小小年紀,就以善畫著名。前不久,朱濤親自帶她去看了維摩詰的畫像,回來后,小姑娘可不得了,天天瘋魔般念叨一定要見見藍熙之,一定要拜藍熙之為師。


  朱夫人自己要畫像,朱小姐要拜師學藝,朱弦只好接下了這塊燙手山芋。朱夫人以為,只要朱府上門請人,那就沒有什麼請不來的人,何況只是請一個畫藝高妙的女子來作畫而已,這對一個庶族女子來說,無疑也是提升身份和名氣的事情。


  朱弦卻暗道不妙,可是,又怎好說自己和藍熙之關係惡劣,而且還有「撤座燒椅」的舉動,藍熙之如何肯給自己面子?


  但是,礙不過母親和小妹天天催促,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到讀書台來等候。


  「藍熙之,今天你非去不可……」


  藍熙之停下腳步,怪有趣的看著他:「朱弦,我不去你能奈我何?將我綁去?」


  朱弦點點頭,長睫毛眨啊眨啊的,又是一副天真無辜的樣子:「你別以為我不會!」


  他趕緊又加了一句,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你需要什麼報酬?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的。」


  「朱弦,你還是滾吧,我從來不給別人畫像的。」


  「藍-熙-之!」


  他火冒三丈的盯著面前這個落魄書生一樣的瘦小女子,又強忍住了怒氣:「你要什麼條件才肯去?」


  「什麼條件都不行,黃金萬兩也不畫!你快滾!」


  朱弦的桃花眼忽然不再是水汪汪的,而是燃燒著乾冷的怒火:「藍熙之,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究竟去不去?」


  「不去!朱弦,你快滾吧。」


  朱弦一伸手,飛快的抓住了藍熙之的袖子,藍熙之躲閃不及,一用力掙扎,袖子立刻被撕下一幅來。


  朱弦冷笑一聲:「藍熙之,本公子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你再不乖乖跟我走,休怪我不客氣……」


  他的桃花眼又變得水汪汪的了:「何況,你既不是香,也不是玉……」


  藍熙之也顧不得斷了半截的袖子,又氣又急,也不答話,一掌就像朱弦的面門打去。朱弦跳開一步,架住了她的手。他還沒來得及用力,忽見藍熙之臉色慘白,眉頭緊皺,似乎是強忍又沒忍住,嘴角流出血來。


  朱弦嚇了一跳趕緊放開她的手,心裡湧起一點兒不安和愧疚:「喂,藍熙之,請你畫幅畫而已,你不去就算了,也不用氣到吐血啊……」


  藍熙之不再理睬他,捂著袖子埋頭就跑,像身後跟著鬼似的。


  朱弦心裡大是疑惑,又追了上去,攔在了她的前面。


  藍熙之見他再次擋路,幾乎怒不可遏,也顧不得氣血上涌,這次用了全力,一掌就像他胸口攻去:「朱弦,你還不滾?」


  朱弦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招式,心裡一凜,並不接招,忽見她用盡全力的一掌后,步履踉蹌,顯是受傷不輕的樣子。


  朱弦心裡大為疑惑,立刻搶上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藍熙之的嘴角又浸出血來,被他拉住,哪裡掙扎得動,整個人差點貼在了他的懷裡。


  「朱弦,我要你的命……」


  朱弦緊緊扣住了她的脈門,面色大變:「妖女,你到底在練什麼邪門的功夫?為什麼渾身氣流亂躥?經脈亂跳?天啦,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他也不等藍熙之回答,立刻出手封了她的幾處穴道,給她順了一下氣息,才又重新解開她的穴道:「藍熙之,你究竟在練什麼邪門功夫?」


  穴道一解開,藍熙之立刻覺得渾身的氣息順暢了不少,一瞪眼,才發現自己整個靠在朱弦懷裡,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趕緊用力掙扎,無奈朱弦牛高馬大,手又抓得極緊,一時之間哪裡掙脫得出去?


  朱弦尚未意識到,經她這一掙扎,立刻醒悟過來,趕緊鬆開了手。他練的功夫是不近女色一路,從小到大,房間里使喚的丫鬟都少,幾乎全是書僮、小廝,如今,懷裡一空,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抱著一個溫暖的身子,而且抱了不短的時間。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的臉驀地變得通紅,眼光亂轉,就是不敢看藍熙之一眼。


  藍熙之本來快要「惱羞成怒」了,但見朱弦一向傲慢自負、趾高氣揚的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子,原本水汪汪的桃花眼更是驚恐不安的四處躲閃就是不敢看自己一眼。她的眼珠骨碌骨碌轉動,瞧得有趣,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桃花眼,你……你可以滾了……」


  原本惶恐不安的朱弦,聽她這樣哈哈大笑,倒鎮定了幾分,惡狠狠的瞪著她:「妖女,你到底在練什麼邪門功夫?」


  「嘿嘿,那不是什麼邪門功夫,是絕世神功……」


  「絕世神功?」朱弦看看她瘦小的身子、蒼白的臉色,鄙夷道,「憑你這樣子,能練到今天這個程度就不錯了,哪裡還能練成什麼絕世神功?你是中邪了還是在異想天開?」


  「我想幹嘛就幹嘛,關你什麼事?」


  朱弦又瞪她一眼:「妖女,你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再練下去小心小命不保!」


  「要你多管閑事!你滾吧!」


  朱弦轉身就「滾」,大步往山下走去,走得幾丈遠,忽然又停下腳步,似乎這時才記起自己是來請人的,如今人沒請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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