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愛與哀愁夢中人
石良玉走後,藍熙之沿著這大院子四處轉悠。
剛走幾步,她就聽見自己的大黃馬在旁邊叫了一聲。她喜出望外的幾步跑過去,只見大黃馬被栓在一棵樹上,悠閑地吃著樹下的一些草料。
大黃馬看見她過來,又叫了一聲。
藍熙之高興的摸摸它粗粗的鬃毛,又摸摸它鼻子邊上的熱氣:「馬兒啊,我可一直都在擔心你呢。」
大黃馬似乎在回應她的挂念,伸出舌頭在她手上舔了舔。
見了馬後,藍熙之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她繼續往前走,才發現院子里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另外,在前面的寬大場地上,還有列隊操練的上千的士兵。石良玉的大軍駐紮在京城二十裡外,可是,單單他的私人住宅還有如此龐大的留守,藍熙之起初以為石良玉是為了防止自己「逃跑」,可是,走了一圈下來,才發現防止自己逃跑的因素很少,主要還在於防備大院的安全。
石良玉第一次入住這院子,又沒有什麼家眷,更沒有大量財寶放在這裡。他進宮后,只得自己一個人呆在宅院里,何以會隨時如臨大敵的模樣?這羯族趙國已經兇險到了這等地步?在京城也需要如此防備?
藍熙之並不知道他在邯鄲的宅院被屠殺殆盡化為火海的事情,只是忽然記起他昨夜噩夢后的惶恐,也有幾分體會到他終日生活在怎樣一個處處充滿了暗箭的環境里了。她嘆息一聲:「哎,水果男,你也真是不容易啊!」
逛得一會兒,太陽逐漸大了起來。
她回到房間里,才發現,這個早上,那扇被封死的窗戶又被打開了。她暗嘆那些人手腳真是快,又覺得一陣疲乏,坐在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不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從蘭泰危急的前半個月開始,她幾乎每天都處在焦慮和半飢餓狀態之中,蘭泰失守后,儘管自己只坐了不到兩天囚車就被石良玉放出來。可是,這些日子已經足以將她原本以為有所好轉的身子再次摧毀。
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她起來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來到床上躺下,頭剛一沾著枕頭,又再次睡了過去。
有人在叫自己,用了很溫柔纏綿的聲音:「熙之,你不舒服么?」
聲音那麼熟悉,她轉過身卻怎麼也找不到說話的人。
她找了好一會兒,心裡害怕起來:「蕭卷,我知道是你,你躲到哪裡去了?」
四周一片死寂。
她加大了聲音:「蕭卷,你在哪裡?」
「熙之,我一直在你身邊,你怎麼會看不到呢?」蕭卷的聲音又責備又有些失望,「熙之,你為什麼要在外面流浪?為什麼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我一直有在好好照顧自己……」
「那你為什麼還會吐血?」
「沒有,我沒有啊,蕭卷,你到底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你?」
「熙之,你立刻回去,外面不安全……」
「我會回去的,可是,蕭卷,你在哪裡?你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你?」
四周又沒有了聲音,頭頂似乎有一朵雲彩緩緩降下,又緩緩升起,可是,那雲彩是那麼朦朧,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一朵蓮花,還是一個人。
她伸出手去,一下抓住了雲彩的一角:「蕭卷,你是不是在上面?」
雲彩那樣重,像山一般將自己的手臂壓彎,然後,這股沉重的壓力又傳到了胸口上,胸口一陣快要爆裂的痛楚,她大喊一聲「蕭卷」,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熙之,你醒醒,快醒醒……」
她睜開眼睛來,才發現屋子裡早已點燃了燈。石良玉正坐在床邊焦慮地看著自己。
她坐起身來,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事情:「石良玉,你回來啦。」
石良玉並不回答,只是看著雪白的枕頭邊上斑斑的血跡,那些,都是她在夢中吐出來的,可是,她自己卻彷彿一點也不知道。
她見石良玉穿了一件異常華貴的嶄新的金色的袍子,這袍子看起來好生眼熟。
石良玉見她盯著自己身上的袍子,笑道:「熙之,我被立為趙國的太子了。」
經歷了那麼多次驚心動魄的廝殺,他終於得償所願,藍熙之由衷道:「石良玉,恭喜你啦。」
「熙之,這太子位遲早是坐不穩的,你不用恭喜我。」
藍熙之想起他經歷的那麼多兇險,他雖然從石勒的義孫到石遵的義子,但是,終究是異族人的身份。無論他功勞多大,只要石遵不死,石良玉不早日登基執掌大權,他這個「太子」的地位就隨時岌岌可危。
「熙之,我其實並沒有很想做這個『太子』……」
「我明白!現在你的處境下,無論什麼身份都會遭到石氏宗族兄弟的忌諱,你如果沒有做『太子』,處境會更加危險的。石良玉,既然已經做了,那就放心放手去做吧,千萬不要在該決斷的時候猶豫,讓自己處於被動的地位……」
石良玉喜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熙之,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了解我同情我……」
「呵呵,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嘛,我當然要了解你同情你啦!」
「嗯,我知道,可是,熙之,你剛剛做什麼惡夢了?我聽見你一直在叫蕭卷……」
「說來奇怪,我這些年很少夢見蕭卷,兩次夢見他都是在你的府邸,一次是我到你的邯鄲封地的那天晚上,一次就是今晚。」
「莫非蕭卷是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怎麼會呢?他一直都知道我們兩個很要好的,呵呵。」
石良玉沉默了一下,還是道:「你怎麼會和朱弦在一起?他以前對你那麼壞……」
朱弦家族和石良玉家族的恩怨,那是一段難以理清的公案。
藍熙之搖搖頭:「朱濤、朱弦父子都對朝廷很忠心,朱弦甚至把他的那部分家產全部變賣充作了軍費……我路過兗州,遇上朱弦,得知兗州危急,所以決意和他一起盡最後一點力……」
「熙之,你可是在責怪我攻下兗州?」
「兗州本來就搖搖欲墜,就跟小皇帝的江山一樣不堪一擊!除了趙國,還有燕國、魏國等在覬覦著。你不來攻,別人也會來的,幸得兗州城破后,沒有遭到屠城之禍。唉,如今小朝廷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只得朱濤家族在朝野內外拚命力撐……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正統觀念,天下者,有德有力者居之,只要不是荒淫暴君,誰都可以……」她長嘆一聲,看著石良玉,眼神堅定,「可是,我嫁給了蕭卷,小皇帝也叫過我一聲『大嫂』,所以,無論什麼情況下,我都會和他們站在一起!雖然我並沒有力挽狂瀾的本領,不過,即使艱難困苦,也決不會後悔半分!」
石良玉點點頭:「熙之,我只能答應你,凡是我攻破的南朝城池,決不殺戮無辜!」
「多謝!」
「熙之,你對蕭卷這樣好,他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的。」
「呵呵,蕭卷才不會欣慰呢,他昨晚一直責怪我,說我不應該離開藏書樓出來流浪的。」
「熙之,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就更應該好好活著?而不是整天沉溺在緬懷死去的人的陰影里?」
「我從來不認為蕭卷真正離開了,又談何緬懷?」
兩人都沉默起來,好一會兒,石良玉才道:「熙之,你餓了沒有?」
「很餓。我睡過頭了,中午都還沒吃飯呢。」
他看看枕頭上斑斑的血跡,心裡又是一沉,一般正常人也不會如此睡死過去,何況她武功還不錯。她的身子,絕對沒有如她自己所說的,讓葛洪給治好了。
他想起那兩天讓她處於飢餓、焦渴之中的囚車之行,心裡的悔恨又說不出來,只是伸出手去扶起她:「熙之,我們去吃飯吧。」
「你也沒吃飯么?」
「我在宮裡吃了一點。」
「你還要陪我吃么?」
「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覺得特沒意思。我想你也是,所以一定要陪著你。」
「呵呵,好吧。」
「石良玉,你這些日子會不會很忙啊?」
「會忙碌,但是不會離開京城,因為石遵正在籌劃遷都襄城的事情。這樣也好,我可以每天忙完朝事就回家。熙之,你曾答應給我指點武功,我們還沒有開始練過呢。」
「明天就開始吧,呵呵。」
「好啊。」
………………………………………………………………………………
兗州失陷,兗州刺史在混戰中帶著幾名親信逃跑,幸得蘭泰的朱弦趕到,迅速止住潰敗的局面,率領三千多人馬殺出重圍。
兗州城破,城中居民並未被屠殺,倖存下來的城民無不驚喜,因為,每遇趙國攻擊,還很少有得以保全的城市。沒有屠殺,城中零星的抵抗很快平靜下來,又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活,趙國得以順利統治此地。
趙國的順利卻是南朝的恐慌。雖然蘇俊之亂后,大家都已經料到這種結局,可是,真的到來時,大家還是恐慌不已。
烏衣巷的落葉滿地早已預示著秋天的到來。
朱家大小都坐在客廳里,一個個面色凝重,尤其是朱夫人,眼眶紅腫,這些天不知已經哭了多少場了。
女兒朱瑤瑤就坐在她身邊,她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她看看母親又看看父親:「爹,大哥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啊?」
朱濤還沒開口,小兒子朱允站了起來,他也早已長成一個高大健美的壯小夥子了。
「不行,爹,我們不能這麼等下去了……」
朱夫人也道:「是啊,老爺,弦兒毫無音信,您得趕緊想辦法……」
當初,朝廷的支援尚未到達,兗州已經失守,只輾轉得知朱弦率領了三千多人突圍,可是,朱弦卻一直沒有回家。
朱濤見妻兒焦慮,自己心裡也著急:「弦兒自來有分寸……」
「可是,這麼久了都沒有消息啊?」
朱允沉不住氣:「爹,我出去打探一下吧。」
朱瑤瑤也道:「爹,我也去。」
「瑤瑤,你可別跟著胡鬧!」
朱濤嚴厲地對兒子道,「我相信你大哥的能力,既然他能突出重圍,就會設法先安置那支人馬。你還有其他要事,這個緊要關頭,決不能添亂。」
「爹,我們就這樣死等?」
「看看再說吧。」
「看看再說,看看再說!人家說你昏聵,我看你就是糊塗!兒子生死不明你還有心情等等再看……」朱夫人氣憤地看著丈夫,幾乎要爆發了,「兒子那麼大歲數了,也不成個家,這些年都在外征戰受苦,你也從來不替兒子考慮考慮……」
「弦兒常年不在家,又如何考慮?」
「你是一家之主,難道兒子的婚事還要兒子自己操心?你就放任他痴迷武功終身不娶?」
朱濤嘆道:「這次弦兒回來,就抓緊時間讓他成親吧……」
「好,我已經替他物色了好幾個合適的人選了……」
「夫人,這事就你做主吧。」
「我做主就我做主,我得趕緊為弦兒把媳婦娶回來,有賢妻在家,也許他就不會一門心思在外面跑了。即使要在外面,身邊也得有人照顧呀……」
…………………………………………………………………………………………
趙國的京城。
由於籌劃進發襄城,朝野上下都在進行著緊張的準備。京畿的戶籍已被遷徙大半,一些王公大臣的家眷財物也正在一車一車往襄城運送。因此,京城的繁華大大消減,街上的人來人往也稀疏得多了。
朱弦身著趙國尋常百姓的服裝,混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這幾天,他已經走遍了趙國京城的大街小巷,可是,還是沒有得到絲毫藍熙之的消息。
當日兗州突圍后,他立刻繞道避開石良玉的大軍趕回蘭泰尋找藍熙之。可是,當時蘭泰已經成為空城,他追出去幾十里,才發現前面經過了一場激戰,一地的死屍。原來,藍熙之等人在此遭遇了羯族大軍的包圍!
他查看了每一具屍體,確定沒有藍熙之後,立刻追去尋訪她的下落。藍熙之既然沒有死,可能就是逃了出去,或者被俘。可是,打探多日,卻一點線索也沒有。正在焦頭爛額時,他得到信息,說陳崇等人被俘后又被釋放,而和陳崇等一起被俘的藍熙之,卻被關在了石良玉的府邸。於是,他立刻趕到了趙國。
這天,他終於打探到趙國皇帝石遵的養子「興武侯」征虜大將軍被立為了太子。
石良玉被石勒收為義孫后,雖然都是姓石,但石勒還是為他另取了名字。朱弦不知他的新名字,但是對於「征虜將軍」這個稱號卻不陌生。現在聽得石良玉做了趙國的太子,心裡一動,趁了夜色再次偷偷潛到石良玉府邸。
趙國都城搬遷在即,羯族政權粗獷也不像漢政權那樣講究許多禮儀規矩,石遵耽於淫樂,見石良玉以遷都和平息其他王子的怨憤為由暫不入住皇宮,自然也不勉強,所以,儘管石良玉被確立為太子,依舊住在自己在京城的大院里。
這是朱弦第三次夜探了,石府戒備得比皇宮還森嚴得多,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各守備之間環環相扣,即使在某一處偷襲得手,很快也會被其他關口發現,加上大軍陳列,根本無法潛入裡面。他潛在一棵大樹上往下看,府邸里雖然頗有幾分立「太子」的喜氣洋洋,可是,戒備不但一點沒有松馳,反而比往日更森嚴了。
他擔心著藍熙之的安危,心裡又恐懼又焦慮,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周全的辦法,看看東方天色漸明,再過一會兒,已經無法藏身,只好躍下樹來,再想其他辦法。
…………………………………………………………………………
送走了最後一撥前來恭賀的大臣,石良玉終於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他和石氏宗族的幾個王子矛盾很深,但是,卻刻意結交朝中重臣,尤其是石勒生前親厚的大臣,基本都在太子之爭中選擇了支持他。他們的理由是,石勒生前早已有意向傳位於這名義孫。尤其是石良玉在邯鄲的宅院被襲擊后,這些大臣心知肚明是那幾兄弟所為,輿論更加同情石良玉。這種情況下,原本還想繼續搪塞的石遵,在石良玉攻下襄城又順道「幫」石衍拿下兗州后,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得草草履行自己的諾言。
石良玉深知這幫大臣在自己這件「准龍袍」中所起的作用,因此,這幾天來者不拒,所有賀客無不殷勤接待。
夜色已深,他靠在椅子上假寐了一會兒,又覺得精神起來,起身來到藍熙之的院子,見燈光已經滅了,四周寂靜一片,顯然是早已睡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打擾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天早上,兩人練完功夫后,石良玉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忙準備上朝。藍熙之有些意外:「石良玉,你今天不進宮啦?」
「遷都鄴城的事情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都不會很忙,熙之,我有很多時間陪你了。對了,今天你想做什麼?」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
「我給你畫幅像,你覺得如何?」
「呵呵,石良玉,戎馬倥傯中,你還有心情作畫?」
「今天心情好,熙之,我給你畫一張吧。」
秋天的花園裡少有花開,倒是旁邊一株小小的楓樹,每一片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都是金燦燦的。
畫桌已經擺好,石良玉提起毛筆望著雪白的畫紙,笑了起來:「熙之,這幾年來我可是第一次提畫筆,心情有點緊張,都快忘了該怎麼下筆了……」
「這個也會忘的么?」
藍熙之走到他面前,接過他手中的毛筆,提筆就畫對面那棵楓樹。
石良玉全神貫注地看她作畫,直到最後一片葉子收筆時,他才笑道:「熙之,以前,我常常覺得自己是江南畫壇第一人,可是,自從看了你的『維摩潔』畫像后,我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休想趕上你了……」
「你這些年都在打仗,又沒有好好的練習,自然趕不上我啦!」
「熙之,書畫這種東西,除了勤奮練習,天才也很重要,有你這種天才,我再勤奮也沒用的。不過,我還是要班門弄斧,給你畫一幅像……」
「好吧。」
石良玉再次提筆,又道:「熙之,我以前送你的那幅畫呢?」
「唉,那畫像將我畫得實在太好看了,以致於我忽視了那是你的『美化』,以為自己本來就是那麼好看的,所以一直留著呢!」
石良玉喜笑顏開道:「熙之,我可沒有『美化』,畫的就是自己心目中真實的你的樣子。哈哈,你等著,我這次一定會將你畫得更加好看……」
「嗯,你慢慢畫吧……」
石良玉埋頭作畫,藍熙之坐在他對面,手裡漫不經心地翻著一卷鬼怪神奇雜書。有時不經意地抬起頭,她就看見石良玉正專註地凝視著自己。
「唉,石良玉,你這樣畫要多久才能畫完啊?」
每聽到她吶喊一次,石良玉又笑嘻嘻地趕緊低下頭去繼續畫。
如此反覆好幾次,藍熙之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細細看了看他畫好的部分:「不行,這裡畫得不太對,眼睛要修改一下、鼻子也修改一下……」
「你這樣打攪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我哪裡是在打攪你?我是幫你加快速度呢!再說,你畫得不對我得修改過來嘛……」
「不行,你快回去坐著……」
到黃昏時,石良玉的大作終於完成。
「熙之,你快來看……」
藍熙之放下手中的書卷,走了過去,仔細地看了好幾眼,又拿起畫紙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石良玉,你確定這個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鼻子嘴巴都有點歪的人——這個——真的是我么?」
「哈哈哈」石良玉笑得幾乎快蹲了下去,「熙之,這次,我可沒有『美化』你了,我的畫藝是不是提高了很多?」
「嘿嘿,你的畫藝高得很啊,高超得要千古流傳……」
石良玉再看看畫中人,依舊笑得前仰後合的:「哈哈,熙之,若不是你自己亂改亂動,怎麼會成這個樣子?」
「你故意醜化我,還怪我?」
「哈哈,不敢不敢,我們明天重新畫過,熙之,我明天一定給你畫一幅很好看的。」
「不畫了!不想畫了。」
「哈,熙之,不是吧,真生氣了?」
「對啊,生氣了,我氣得要去大吃大喝了,啊,好餓。」
「熙之,我們吃飯去吧。」
吃了飯,悠閑地坐在書房裡翻翻閑書,看看畫卷,石良玉笑起來:「熙之,這幾年,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愉快過。我好像又回到了江南,回到了許多年前一樣……」
「嗯」藍熙之答應著,還沒從牆上一幅裝裱得極好的大水牛圖上回過神來。這幅無名氏的畫非常簡單,就是一隻尋常的大水牛,可是,這牛看起來,卻絕非簡單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用了一種十分特殊的筆法和顏料,給它蒙上了一層超越藝術的美麗色彩。
「熙之,這是我在一次戰爭中收穫的,你喜歡么?」
「嗯,喜歡,真是不錯。」
「這屋子裡還有很多這類無名氏的作品,雖然算不得極品,但是也很生動活潑,熙之,你要喜歡,這些都是你的了……」
「可惜太多了,我不好帶走……」她轉頭看著石良玉,「呵呵,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每次看到你有什麼好東西,都想據為己有。你的洛神美女圖還在我那裡呢……」
「熙之,凡是我所擁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去!」
「嘻嘻,太多了,拿不動哪!」
「你只需要選一個就可以了。」
「哪一個?」
「我!我可以幫你拿!」
藍熙之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忽然又想起錦湘。
她淡淡道:「好睏哦,我要去睡覺了,再見,石良玉。」
她的表情是如此不以為然,她要離開的期限越來越近,石良玉心裡的輕鬆愉快立刻被一種深刻的失望和恐懼所取代,他的臉上卻一點也不表現出來,若無其事地道:「好吧,熙之,我也回去休息了。」
「嗯,再見。」
「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