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回若是吃喝有知己,生死為誰一擲輕
「長江啊,黃河啊,好久不見了啊。」
「啊!種花家的父母河啊!你們的閨女有個事兒想拜託一下。」
「我應該有個對頭,特別希望我在身為人類時,過來把我幹掉。」
「別吃驚為什麼這個對頭這麼沒骨氣,換做是我,也不願意放棄這個大好時機的。畢竟我和她,可能很有一天,只有一個能活。」
「盤古血脈,是歲陰與歲陽的靈魂。你們應該愛惜靈魂我才對。」
「總之,如果衛玠找到你們,需要你們的江山之力庇佑的時候,千萬記得別讓我落在那個對頭娘們手裡啊!」
那時華練是這麼說的,那會兒還是快樂的杭城春色,歲陰與歲陽在虎跑的酒店裡集會,江潯揚那個時候還想著,華練怎麼會變成凡人呢。
事實證明,她不僅變了凡人,還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保險箱了。
一輛金融保衛車從江潯揚的眼前駛過,長江同志頓時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輛車的司機。
「我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上神們非得把華練給封印了,這貨要是還是十成十的本事,就這個彎彎繞的腸子,也能把雲上九野給顛了。」雒九河露出一口白牙,深吸著浦東那帶著咖啡香和香水兒的氣息。
「九河,你覺得華練為什麼會幫助陳清平?那可是第一代。」江潯揚推了推眼鏡。
「我覺得看上去不像是打算賺陳清平的感情分,因為我們對你太好了所以你就不要來打架了——這種話你覺得靠譜么。」雒九河從書包里掏出來一袋糖霜餅乾,興緻勃勃地一邊觀景一邊吃。
「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華練有清平館這種厲害的法器。就算是陳輝卿送她的,按照她的個性,至少也會在親朋好友面前顯擺一下。」江潯揚繼續思忖,「所以有兩種可能,要麼清平館是在陳清平之後,華練入手的。不過這個說不通,陳輝卿可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那就是第二個可能,清平館之前十分平凡,沒什麼稀奇的,至少沒有稀奇過番天印。」江潯揚眼鏡反著江面的光,看上去很有點智將的感覺,「因此,清平館也是陳清平來了以後,才變得厲害的。」
「然而這分析並沒有什麼卵用。」雒九河拿著一塊兒草莓餅乾指著江潯揚。
「不,親愛的,用處很大。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江潯揚一哂,「廣少那邊怎麼樣,如果準備沒問題,明天就去吧。」
「所以我們這是北上廣一線城市巡遊的節奏?」今昭咬著一段腸粉問。
「你吃著這個難道還有什麼不滿么?」老周翻白眼,吸溜著一碗雲吞面。
「小的不敢。只是有點驚訝,自從清平館回來,我們的營業節奏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今昭說。
「房子不是也變成2.0版本了。」老元眨眼,瞬間消滅掉一個流沙包。
「別多想了,你要是真想知道為什麼,你就去問衛玠。搞不好他會告訴你的。」玉卮嘆了一口氣,舀了一碗涼粉。
「其實我還是覺得不要知道比較好。」今昭吃完腸粉,又把魔爪伸向了所剩無幾的滷味雞爪。
廣州城裡的早點,一向是以樣多量小著名的,一眨眼出來「採風」的清平館眾人,已經吃掉了四十幾種早點。光是蟹黃包和蝦餃就吃進去十屜。這還是陳清平在飯前三令五申,務必要求樣多,供他取材,但凡一樣東西誰吃了超過第二份,這個月的碗筷就他負責了。
有了這種惡毒的懲罰在前,眾人都十分乖覺,寧可暗暗記住菜名,明兒再來吃,也不會觸陳清平的霉頭。
正吃著,一位皮膚黝黑,身材勁瘦,打扮的十分入時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操著一口有點生硬的普通話,咧嘴笑:「各位就是清平館一行人了吧?哪位是新表妹啊?我是你的表哥廣少。」
今昭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就知道,說這話的,一定是廣州的地龍。她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了,就這個表親關係,加上廣少這個稱呼,她就不用出動點讀筆技能。
「哎?新表妹好漂亮哇!」
一番寒暄認親后,廣少也端著一碗及第粥,坐下來,和尋常喜歡在早餐時間拉哈聊天的老本地一樣,立等就融入了清平館的氣氛。
「我說廣少,你也老大不小了,按說就是學努爾語都能學會,怎麼說話口音還這樣啊?」今昭啃著雞爪子問。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我的身份啊。」廣少用不輸給播音員的標準普通話回答。
今昭想想阿寧表哥的東北口音,潸然淚下。
「等等,那為什麼沈少沒有口音?」老元挑眉。
「因為他喜歡裝逼啊。」
「……」
一群人嘻嘻哈哈吃過早茶,在廣東人民異樣的目光下,留下一桌子的籠屜和碗碟,一路回清平館去。
陳家祠附近就是清平館的地址,這一路因此也不過走了十來分鐘。一線城市的風貌和節奏永遠是魚群一樣,人如游魚,在熱鬧的城市之海里不斷穿梭來往,好像永不停息。這才早上九點多,陳家祠附近就已經滿是遊客和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閑人,一對小情侶在早茶店門口激烈地吵架,隨便聽一耳朵,內容差不多是兩個人因為一個是本地人,一個卻是福建人,飲食風格不同,因為點菜打了起來。
因為巷口被這對情侶和熱情的圍觀群眾堵住了,清平館眾人又不著急,索性也站在一邊看熱鬧。
聽起來,這一對情侶打架的願意是男生要點滷雞爪,女生不讓;而女生想喝生滾魚片粥,男生不許。兩個人彼此都厭惡對方所點的菜色的那種味道,因此從外地返鄉第一天早上的早茶,就鬧翻了。
「滷雞爪和生滾魚片粥哪有什麼味道啊……」蔓藍實在get不到這個吵架的點。
「就算是自己不喜歡,對方自己點著吃也不行啊……」玉卮也無語。
「哎呦!哎呦動手了!渣男啊!打女票!」青婀亢奮了。
「我覺得有意思的還在後頭呢。」鬼王姬索性拿出一口袋兒梅條吃了起來。
果然那一對小情侶,男生推了女生一把,女生也不甘示弱,唰地一下,撓在了男生的胳膊上。
「這也可以啊……」今昭目瞪口呆,她本身見識過的身邊的情侶就少,還偏偏都是朱玉華輝這種不走尋常路的,第一次發現,點菜還能成為吵架的梗。
「那當然啊。吃火鍋是吃清水還是麻辣,碟子是蒜泥香油還是麻醬腐乳,豆花是甜是咸,粽子是甜是咸,這些東西可以算是所謂的Cultural shock了。」朱師傅抄著手微笑。
「就是啊。能吃到一塊兒去,情義才能更加堅定!」青婀振臂高呼。
「誰要是願意和我一起喝豬肺湯又願意加香菜,我願意娶她。」老元嚴肅地點頭,轉向蔓藍。
蔓藍好像沒聽見一樣,還在看熱鬧。
「……這什麼鬼搭配啊,你還是單著吧。」鬼王姬翻白眼。
「我們地大物博,你想想歐洲的面積,我們的風俗文化夠分多少個歐盟國家了。」老宋挺胸。
「你的國籍是德國。」老元舉手。
正說著,兩個小情侶已經從吵架徹底上升到了全武行,你推我搡動起手來。更稀奇的是,這種動手的好戲上場,觀眾們卻似乎不太熱情,已經分分散開了。
「卧槽這倆人學過功夫吧!」老宋驚訝。
「有什麼不對勁兒的。那些看熱鬧的竟然走了。」老周環顧四周。
一群人依舊在原地看熱鬧,可周圍別的圍觀群眾,卻已經嘀咕著散了沒意思了不好玩了啦之類的,該幹嘛幹嘛去了。
「不對!」鬼王姬突然叫了一聲,「退後!」
一道水光在眼前炸開,今昭只覺得什麼腥腥的味道濺在臉上,剛要掏出紙巾擦一擦,又有什麼絨呼呼的玩意痒痒地黏在了剛才的腥味兒的水點兒上。
「喏。」一步開外已經完美閃避的陳清平遞給今昭一塊兒手帕。
清平館的夥計們都已經後退了一大步,只有今昭反應慢了半拍,不幸中招。
今昭一邊擦,一邊無語地看著眼前兩個過招極快的小情侶。
那男生原本黝黑的皮膚上長出了深褐微黃的細小的鱗片,嘴邊也有了軟軟的須子,這種變化趁著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和委實有點大的嘴邊,愈加顯得他長得像是一條鱔魚。
那女生則是在手臂和臉頰長出了羽毛,嘴巴也從原本塗了唇彩的洋紅色變成了奇怪的橘紅,稍稍凸出,身後的牛仔褲里也伸出了雉雞的翎尾來,神經質地抖動著。
變化后一道微光在兩人的身邊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辨的淺黃色的罩子,把打得已經動了法術的小情侶給罩在了裡面。
「怪不得呢。這一個是鱔魚精,一個是雉雞精,鱔魚精當然不願意女朋友吃魚片粥了,雉雞精又怎麼能忍男票啃雞爪。」老元一拍大腿。
「不愧是鬼王姬啊。」廣少拇指點贊。
「這是障眼籠啊。」鬼王姬很內行地轉向廣少,「怎麼用上了這個?」
廣少咧嘴一笑,聳肩:「最近這種街頭鬥毆明顯多了起來啊。經常有妖在街上跟人吵架,吵著吵著就火大動手了。我也是沒有辦法,不能讓普通人覺察嘛。所以前幾天和江潯揚他們商量了一下,布了法陣咯。要不然也不敢讓你們過來開門啊。不開門耽誤了九河阿姐的事兒,我還不被她剁碎了啊。」
「和魔界有關吧。」朱師傅嘆了一口氣,「你們都沒看朱橚昨天的朋友圈么。開封出現一個集體的鬥毆事故,死了四五個呢。」
「有道行的,只要元靈不滅,反正也還能修行吧。」青婀倒是不以為意。
「可是,修行了一千年以後再出來,他雖然還是他自己,可這一千年裡,他周圍的人,已經都不是原來的那些人了。」蔓藍突然冒出一句特別哲學的話來。
姑娘們突然想到蓮城城主被業火燒光,恐怕連元靈都找不到多少渣渣了,一時間無語。
這邊廂無語相對,那邊廂卻熱鬧非常,鱔魚妖和雉雞妖這一對兒已經打得難解難分,鱗片與雞毛齊飛,水法與鳴術共長。要不是那障眼罩,只怕這巷口很快就比生鮮市場還臟臭了。
不一會兒身著大理寺的人趕了過來,從那打得熱鬧的兩人身旁抓住了一隻黑面獨眼的魔物來。
「最近果然這種東西也多了,是特地來監視清平館的吧。」老周皺眉。那是低等的魔界魔物,別的本事也沒有,就是煽風點火,刺激人的情緒。因為最近這陣子對魔界的壓製法陣不很穩,倒是跑出來不少這種低等魔物。
「也不全是。我聽兄弟姐妹們說,各地都有。」廣少解釋,「大概是那位魔女大人,想要渾水摸魚吧。」
清平館眾人看著大理寺的人把魔物抓走,那一對兒妖怪情侶也終於收手,罵罵咧咧拉拉扯扯往別的地方走,巷口空了出來,才相互看看,無奈地回家。
今昭在忙著和青黃CP應援團的團員們嘀咕剛才青婀和那些大理寺的人寒暄的時候,那些大理寺的人是不是知道這姑娘和他們的少卿有點意思。
因為八卦得太過投入,所以就沒有發現,她的牛仔褲捲起的褲腳上,掛著一隻淺灰色的,魔物。
那魔物有一雙極其動人的眼睛,水光淋漓,皮膚灰白和光潔,鼻子和嘴巴是極其小巧精緻的,要是忽略那魔物過於短小的肢體,只看這張臉蛋兒,這嫣然一笑,竟然有媚態橫生之感。
那魔物墜在今昭的褲腳,計算了一下今昭邁進清平館的法陣里,還需要多長的距離,而後嘻嘻一笑,將小手伸進了今昭的褲腳里,在今昭的腳踝上,引了一個小小的灰白色的印記。
若不仔細看,那印記很像是一塊兒有點乾燥起皮的皮膚,而已。
那小魔物嘻嘻地嬌笑著從今昭的褲腳滑了下來,鑽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嘻嘻,明天開始你就不能笑了哦……笑了的話……你一個小小的新生太歲又能抵抗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