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燈會白許初動心（5）
長夜萬家燈火中，許仙正站在賣面具的攤販前賞玩著，不想金如意突然冒出來。
許仙側頭，驚訝道：「還以為你要逛上許久呢，這麼快就挑好衣衫了。」
金如意冷嗤一聲：「別提了，遇到了一沒眼色的村姑，掃興。漢文哥哥，你看那兒，這面具多好看啊，老闆，這面具怎麼賣啊。」
老闆熱絡地介紹：「五十錢。」
金如意欣喜地接過面具，遞給許仙，「你一個，我一個。」
許仙看著手裡的面具，和金如意手裡的分明是一對，他猶豫著不肯戴。金如意急了，一把拿過面具，直接為許仙戴上，嗔道：「不許摘，今晚你都得戴著它。」
許仙只得放下手，金如意這才滿意地拉著許仙朝前走去。
長街另一端的錦繡坊門前，吳娘子身著精美的刺繡衣衫站在錦繡坊門前，擺到門前的各類綉品栩栩如生，惹人驚嘆。長生牽著於娘子和於漆匠的手走了過來。
於娘子看長生喜歡當中的一頂帽子，問道：「這綉工還真不錯，店家，這帽子如何賣？」
吳娘子溫言道：「不貴，三百錢一頂。」
於娘子拿著錢袋的手一緊：「我這兒只有二百多錢……」
吳娘子一看便明白了過來，她笑著道：「零頭留著吧，我只收二百錢。」
於娘子趕快道謝：「太好了，謝謝店家。」
長生歡喜地接過帽子，一家人便要離開，吳娘子追出幾步道：「等等，這香囊是小店贈送的，拿給孩子當個紀念吧。」
吳娘子拿出香囊，為長生系在了腰間，笑眯眯地打量著他，眸中神色別有深意。
送走長生一家，吳娘子站在錦繡坊門前招攬生意，一個小姑娘站在攤前怯生生地看著綉著鳳凰的繡花鞋，羞澀地感嘆道：「大鳥，真美。」
吳娘子蹲下身，慈愛地看著她問：「小妹妹，你喜歡這凰鳥嗎？」
小姑娘點點頭，吳娘子眼前一亮，接著道：「小妹妹，你有沒有見過這種珠子啊？只要你見過這樣一顆珠子，姑姑這兒的東西，你想要的都可以拿走。」
吳娘子展開一張絹帕，上面一顆鮫珠繡得呼之欲出，她期待地看著小姑娘。
小姑娘遺憾搖頭。
吳娘子失望地感嘆：「……不是她……」
怔忡間，吳娘子身體發出一個粗獷的男子聲音：「還不死心啊？看到女娃就覺得是你女兒……」
吳娘子怒道：「閉嘴。」神色間憤怒又絕望。
白素貞在一處賣燈籠的攤販前停下，各式各樣的燈籠讓她目不暇接，面上露出歡喜之色。
攤販見她喜歡，開口道：「這位姑娘，你是出謎還是猜謎呢，出謎請自行題寫一個燈籠，若是猜中了謎底，便可以領走你喜歡的燈籠。」
白素貞驚喜道：「真的？這遊戲倒是有趣得緊。那，我便先出謎吧。」
接過攤販遞過來的燈籠，白素貞想了想，提筆在燈籠上寫下謎語：行也卧，立也卧，坐也卧，卧也卧。
寫完謎語，白素貞又親自將燈籠掛在了旁邊的樹上，才將寫好了謎底的條子遞給攤販，剛準備離開，卻被攤販拉住。
攤販攤攤手道：「姑娘你別走啊，你買了燈籠，還沒給銀子呢。」
「又是銀子？」
一直跟著她的小青，懷裡抱著剛烤熟的栗子，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正站在離白素貞不遠處的攤販前等著對方烤羊肉。看到這一幕，小青立刻抱著各種吃食，趕了過來。
「來了來了，銀子來了！」
攤販接了銀子終於放過白素貞。
街上人來人往，小青和白素貞邊看著街景邊閑聊。
白素貞不解地問：「這人間做什麼事情都需要銀子的嗎？」
小青倒是覺得沒什麼，很油滑地道：「人嘛肯定是離不開銀子的，但小爺我嘛，用不用銀子就看心情啦！」
白素貞疑惑道：「這還能看心情？」
小青哼了一聲，眉頭一挑：「你瞧那裡，瞧見那攤子上的面具沒？」
白素貞朝那旁邊的面具攤子看去，只見上面掛著不少面具。小青捏了個法訣，手中金光一閃，便多了兩幅面具，她將其中一幅面具遞給白素貞。
「這樣，就不需要花銀子啦。」她生怕被白素貞嫌棄，隨手一揮，一點碎銀飛入老闆錢袋，老闆渾然不覺。
小青撩了撩頭髮道：「不過，小爺今天是願意花錢的心情。」
白素貞認真聽她說著，微笑點頭。
小青拍了拍白素貞的肩膀道：「你這種初出茅廬的妖就得跟我這樣的老江湖學，讓你跟著我，是便宜你了。」
賣燈籠的攤販前，聚集了許多人正抬頭看燈。許仙和金如意正站在人群里，金如意手中已經提了許多燈籠。
許仙看著當中一盞上題的謎面：「行也卧，立也卧，坐也卧，卧也卧。」欣賞地點了點頭，倒真是有趣。
許仙也起了興緻道：「小兄弟，借筆墨一用。」
許仙提筆，同樣在燈籠的一旁寫下一行謎語。
小販在一旁念道：「寒暑易節換舊衣，雖無雙足走得急，攀緣樹木多輕巧，雄黃鋪路步難移。這說的也是蛇？公子以謎面答謎面，倒是別緻得很。這頂燈籠，是公子的了。」
人群中頓時暴發出了喝彩聲，對著許仙議論。
「這位公子今晚猜中了幾十個謎語了吧。」
「可不是嗎？就沒有他猜不中的謎，剛剛有幾個不信邪的，當場點的燈籠，都被他給贏去了。」
金如意聽著眾人對許仙的讚美，十分得意。
許仙小心翼翼地接過小販遞過來的燈籠，問道：「小兄弟，敢問這個燈謎是何人留下？」
小販道：「是一位姑娘，剛走沒多久呢。」
金如意打斷他道：「許仙，你也出個謎題，讓他們猜猜。」
許仙搖了搖頭，心道世上知音人本就少，出題無人解，不是更寂寞嗎？他嘆息一聲，悵然若失。
白素貞與小青也一路逛著，口口聲聲說著無聊的小青逛得尤為起勁，一路上靠著白素貞，已經贏了不少燈籠。
小青深處指著遠處道：「快看快看，咱們之前那頂燈籠不見了。」
白素貞朝著燈籠攤販走去，果然發現自己留下的燈籠不見了。
她走上前問道：「這位兄台，我們那頂燈籠……」
攤販笑嘻嘻地答：「姑娘的謎語被人猜出來了，那位公子已經將燈籠拿走了。人家又另出了同底的謎語。可惜啊可惜，要是剛剛那位公子還在這的話，定會將姑娘引為知音。這是那位公子留下的燈籠，姑娘拿去吧。」
小青突然湊過來道：「錯了錯了，我看中的不是這頂，是旁邊那頂墜了流蘇的！」
白素貞抱著燈籠，固執道：「我就要這頂。」她接過許仙題了燈謎的燈籠，愛不釋手。
兩人正在興頭上，看完了此處的燈，又相伴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兩人剛剛拐過巷口，提著禪杖的法海便出現在了。
法海神情冰冷，目光如炬，掃視著街道上的每一個人。
那妖孽定在附近，這回一定不能讓她逃了！
另一頭的街道上，人群涌動中，有人戴著猙獰的蜈蚣面具靠近，繡鞋如血般殷紅。
白素貞邊走邊回應著小青的沒話找話。
小青聽她講了許多道理，好奇地問道：「哎，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學問都從哪兒來的？」
白素貞認真道：「峨眉山是普賢菩薩道場，金頂藏經閣海納百川。我在那裡盤桓過百年之久，自然會長些學問。」
小青驚嘆：「啊？念了一百年書，不嫌累得慌啊？」
白素貞笑著答道：「積財千萬，無過讀書。以文會友，尋覓知音，這是雅事，哪裡累了？」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狂風驟起，人群被颶風吹得東倒西歪，路邊的攤販和燈籠也被吹落了一地。忽然的變故令得人群中也引發了騷亂，人群擁擠過來，生生將白素貞和小青擠散了。
許仙被推搡得一個踉蹌，抬頭便已經看不到身邊的金如意。許仙忙逆著人流走，焦急地尋找著金如意。他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個女子身上，那人穿著和金如意一樣的衣裙，戴著一樣的面具。
許仙突破人流，衝到那女子面前，避免她被人流撞傷，拉起她便避向了一旁，不想女子卻跌進他懷中。
二人的面具剎那都被擠落，避在角落裡的許仙與白素貞凝眸對視。他們手中提著彼此的燈籠，人群的喧囂彷彿都安靜了下來，只剩彼此立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