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白素貞重塑元神(2)
女媧廟內,黑氣散去,眾人漸漸安靜,紛紛癱倒在地上。
許仙為一位昏迷的男子切脈,「脈象平穩,醒過來應該就沒事了。」
大鼓等人道:「太好了!總算解決了!」
許仙伸手環住素貞,幾點疏星從破洞處漏了進來,星光滿地,悠然靜謐。
「娘子,你的功力從何而來?」
「你們為我重塑元神,至誠專一,也許我的靈力便得益於此。」
大鼓見此處事情解決,看了看天色道:「法海說,臨安城裡魔氣衝天,怕是有孽妖要化魔……小青獨自出走了許久,我們該去找她了。」
白素貞向許仙道:「官人,我和四位神君去找小青,這些百姓醒來會失去記憶,你編個理由帶他們回家吧。」
許仙點頭,不舍地看著她道:「好的,你們多保重。」
白素貞與大鼓四人化作五道光,消失在原地。
山林中,魔化的小青被法海紫金缽的光束鎖住,拚命抵抗著。
法海閉眼默念心經,金色光束中,「卐」字元如雪片般落下,滲入小青的膚髮之中。
小青難受地蜷起身子,趴在地上現出青蛇原型。
「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收!」
小青現出原形,被吸入了紫金缽之中。法海一抬手,紫金缽飛回他手中。他就要離開時,卻看到白素貞飛身前來,攔在了他的面前。
「法海大師,請您放過小青。」
法海見她突然出現,稍感意外,「青蛇作惡多端,貧僧要將它帶回金山寺處置。白素貞,你居然又恢復了法力?」
「大師救命之恩,素貞不勝感激。求大師幫忙幫到底,再給小青一次機會。」
法海沉著臉道:「白素貞,貧僧救你是因為你心存善念,醫治臨安百姓。還望你不要執迷不悟,善惡不分!」
白素貞攔在他面前道:「您既以慈悲之心渡我,何不以此心渡化小青?」
「青蛇有屠城之心,已然入魔。貧僧今日若不剷除禍根,臨安難得太平!」法海不再與她理論,飛身便要離開。
白素貞眼神一厲,手中化出長劍,攔住了法海的去路。
「既如此,那素貞得罪了!神君助我!」
白素貞和法海交手,大鼓四人剛好趕到,連忙趁機搶奪法海的紫金缽。
貴寶將紫金缽倒扣,一道青光飛出,落地變回了小青。
小青化作人形,卻沒有再去與法海拚命,而是看向站定的幾人,眼中滿是戾氣。
「幾位神仙,小青我有眼不識泰山啊。你們跟那個東海龍王是什麼關係?說出來也讓我長長見識啊。」
四人眼神閃躲,小青的臉色愈發難看,她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大鼓。
「大鼓,你來說!」
大鼓低下了頭,小青又拉住了一旁的大鉗。
「大鉗,你平常不是心直口快嗎……」
「老大……我……對不起……」鉗避開了小青的眼神。
白素貞連忙上前,扶住她,「小青,你別這樣。他們也是有苦衷的!」
「姐姐連你都知道他們的來歷?所以,就我一人被蒙在鼓裡?」
「小青!」
白素貞去扶小青,卻被她甩開。
「別碰我!」小青的眼中冒出赤紅色,又有入魔的徵兆。
法海見勢不妙,奪回紫金缽,將小青打回原形,再度收入紫金缽中。
貴寶大聲道:「我來說!這件事,瞞了你幾百年,也該讓你知道真相了。這件事要從五百年前說起,當年你父王敖廣與白蛇玉芙蓉相戀……」
回想起當年的事,貴寶嘆了口氣道:「玉芙蓉懷上龍種,龍王恐怕神妖之戀暴露,引天庭降罪,讓玉芙蓉放棄龍胎……玉芙蓉卻怎麼都不肯,龍王甚至派出手下追殺,但都被玉芙蓉以隱身咒逃脫。」
那時,貴寶、大鉗等帶蝦兵蟹將追來,玉芙蓉以隱身咒藏躲時,觸動胎氣。
「玉芙蓉在擔驚受怕失落痛苦中,悄悄誕下了你……你出生后,你娘帶著你東躲西藏。既要逃脫天庭耳目,又要躲避敖廣的滅口……」
眼淚自小青的眼角滑落,她哽咽著道:「難怪小時候,娘親總是帶我玩捉迷藏的遊戲。」
白素貞心痛地望著小青,又不知如何開解她。
貴寶像是沉在回憶中,很久后才道:「直到那一天……托塔天王帶領天兵天將困住了玉芙蓉,威逼她說出到底引誘了哪位上神,你娘只要供出龍王敖廣便能免去死罪。但她,明知道瀆神之罪,將承受最重的天譴——形神俱毀、灰飛煙滅,卻什麼都沒說……」
小青在紫金缽中涕淚橫流,聲音悶悶道:「娘真傻,為了一個自私自利的神仙,連命都不要!」
貴寶搖頭道:「你娘也是為了你。她不曾出賣龍王,龍王顧念那份情義,終於冒著風險派出我們四個照顧你。」
大鼓揉了揉頭道:「是啊,我們掩蓋九成法力,保守這驚天的秘密,就是為了讓小主子能修道千年,自立門戶。」
大鉗接道:「我們得龍王死令,不得暴露身份,不得改變凡人命格,當你修道千年足以自保,便悄悄退回龍宮……」
阿羅感嘆道:「五百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四人目光溫柔地看向小青,面帶欣慰。
貴懇切地對法海道:「禪師,剛開始,我們都埋怨這趟千年苦差,天天盼著回水晶宮……可是,小青她是個善良的孩子,而且十分有趣……」
阿羅接話道:「我們漸漸喜歡上了她,不想再與她分開!」
法海盯著青蛇,沉著臉道:「可是她妖性難馴,還不以為恥!」
小青蛇在紫金缽中以頭撞壁,發出「咚咚」的聲響。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誰信你們這些臭神仙?還我娘親!」
白素貞著急勸道:「小青,你切莫口無遮攔,惹禍上身!記住,你娘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能好好活著……」
小青在紫金缽中翻滾捲曲,發狂地想衝出金缽,卻又被一道道金光彈回。
「半神之身算什麼?嫌我血統不純凈,我便徹底還他們清靜!法海,殺了我吧!給個痛快的了斷!」
大鉗上前,不忍地勸道:「老大,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沒胡說!此番你若不殺我,我定血洗龍宮,腳踩九天,將這乾坤倒翻!」
法海雙目圓睜,一隻手握緊禪杖,口中不停誦念佛偈,紫金缽騰空而起。
法海雙手合十,僧袍無風而起,眉目間隱隱透出佛光。
紫金缽不斷旋轉,越來越大的佛偈聲中,小青的聲音漸漸微弱。
「臭和尚……啊……」
大鼓四人緊張起來,紛紛向法海圍攻。
法海四周生成一個閃著金色佛光的結界,將四人攻勢阻隔在外,四人漸漸力竭,動作緩滯。
白素貞飛身上前搶奪紫金缽,紫金缽上佛光大盛,將白素貞彈落在地。
白素貞欲再起,紫金缽佛光已消,落入法海手中。
小青已然力竭,軟綿綿躺在紫金缽中。
白素貞搶上幾步,心疼道:「小青,你怎麼樣?」
小青蛇望著白素貞眼中的淚水,哽咽道:「姐姐……」
「阿彌陀佛,青蛇如今野性難馴,不知悔改,我已奪去她五百年的道行。待我祛除她的妖血,千年以後,她便能重塑神格……」
白素貞憤怒反駁:「不!你不能這樣做!你說小青生而有罪,她的出生到底傷害了誰?從頭到尾,薄情寡義、冷血無情的都是她的父親,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君!」
「龍王掌滄海變遷,百代榮枯,怎是冷血無情?」
白素貞沉著臉道:「貪戀仙位,避禍自保,這難道不是無情么?」
法海皺眉道:「神仙應渡天下人,怎能耽於一己情愛?」
白素貞雙目圓瞪,「若連自己都無情無愛,又怎能渡己渡人?我曾以修仙為志,一心想上天庭,但若所有神仙都無情無義、沒有擔當,那我也寧可和小青一樣,終生做一隻妖!」
大鼓四人喘著粗氣,站到白素貞身後,與法海沉沉對視。
「對!神仙我們不做了!你敢傷害小青,我們跟你拼了!」
「對!我們拼了!」
白素貞捏住指訣,四人周身神光隱隱升起,幾人聯手向法海攻去。
法海前方出現一個半圓的佛光結界,一邊急退一邊快速解釋,「貧僧只去除妖血,不會傷她性命。若她修身養性,再過百年,便能修得人身,再過千年,便能回到神族……」
貴寶止步,拉了一下大鼓,四人止步,「你是說,她可以回到神族?」
法海道:「不錯,除去妖血,雖有一時之痛,但卻能助她順利得道。」
四人遲疑,看向紫金缽中的小青蛇。
小青破口大罵:「法海!我就是死,也要保留娘親的血液!」
「不可理喻!」
白素貞飛身上前,攔住法海,「我曾去東海求龍王成全小青一段情緣,可敖廣寧肯女兒遭受刻骨銘心之痛,卻連十滴龍血都不肯付出,與蛇妖玉芙蓉為女捨命相比,小青身上確實不該獨留父親的血脈!」
法海猶豫道:「四位神君,莫非你們也要維護孽妖血脈?」
「什麼神君!老子現在是螃蟹妖!」
「就是,我們和老大共存亡!這勞什子神君,我們不當了!」
「廢話真多,你敢除她妖血,我就打你!」
白素貞沖四人使了個眼色,「先帶小青走!我斷後!」
四人會意,立刻帶上小青蛇,迅速退後。法海要追,卻被白素貞攔住了去路。
禪杖無風自起,立在兩人中間。法海雙手合十,念起佛偈,僧袍翻飛,泛出金光。
白素貞與禪杖相鬥,掌中劍被擊飛,她跌落在地,手撫腹部,臉白如紙。
辟邪禪杖迎頭擊下,白素貞腹部突然生出一道白色亮光,將禪杖震開。
禪杖在空中盤旋數周,飛回法海手中。
法海望向白素貞腹部,嘆道:「難怪內丹破裂你仍能蘇醒,而且恢復了法力。原來你腹中竟有上仙託身……母子連心,只要有孩子在現世,元神又怎會滯留虛空?」
白素貞露出了震驚之色,「我真有孩子了……」
法海神色複雜道:「稚子無辜,白蛇,上天雖有悲憫之心,但世人卻容不下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隨我一起返回金山寺,我可保你母子平安。」
「我與官人約定三生,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要和他在一起。」
法海失望道:「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日後必釀苦果。白蛇,你善緣不淺,不如潛心修行,早圖正果。看不透情字,便渡不過苦海。」
白素貞堅定道:「大師行走紅塵,見了世間種種,難道真的可以做到無悲無喜,無愛無恨?難道這紅塵萬丈,便沒有一處,沒有一人值得你垂憐?」
法海沉思不語,目光複雜地看向小青離開的方向。
「白蛇,你若執意將她留在身邊。貧僧只好在你身上種下「金剛止孽鎖」!」
「請大師詳解。」
法海道:「此鎖乃以雷電引火,采天地之正氣而煉製的法寶。可約束異類,倘若你居心不良,以妖術傷人,便會束縛骨肉,令你劇痛難忍……白蛇,你可願意擔此風險?」
白素貞鄭重點頭,「素貞願捨棄妖術,只做一平凡的女子。」
法海手袖一揮,一道圓環型的鎖扣自虛無中生出,閃著亮光,那鎖扣將白素貞脖頸、手腕全部環住,隨即又消失不見,只在皮膚上留下了一圈佛文印記。
「阿彌陀佛,青蛇沒了道行,你也受金剛止孽鎖約束,諒你們也做不了什麼壞事。待你誕下麟兒,貧僧再來找你們。」
法海僧袍翻動,低念一聲佛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