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金如意捨身祭丹（1）
後院恢復了清靜，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許姣容驚喜地上前，「小青，你終於恢復人形啦？好像連雄黃也不怕了呢……」
小青卻不答話，轉眼間化作一隻麻雀，拍翅飛去。
許姣容愣住，詢問似地看向白素貞。
白素貞繃緊的身體瞬間鬆懈，她搖搖欲墜，扶住一棵樹大口喘氣，彷彿力竭。她髮髻上的絲帶化作一條小小青蛇，軟軟地垂了下來。
許姣容恍然大悟，「這……才是真正的小青？」
許仙立刻上前扶住虛弱的白素貞，叫道：「快！姐姐，快拿水來，把院內的雄黃沖走！」
許姣容和李公甫立時忙亂起來。
白素貞靠在許仙懷中，面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許仙看著她疲憊的樣子，心疼道：「娘子，你怎麼樣了？」
白素貞嘴唇輕動，「別……別擔心……只是有些……力竭……回屋歇歇就好。」
「我帶你回屋。」許仙將白素貞打橫抱了起，快步朝屋中走去。
臨安城內的謠言雖然暫時被睦王壓制住，怎奈心魔四處作亂，蠱惑人心，白素貞是蛇妖的傳聞甚囂塵上，保和堂的生意日漸清冷。
許家人出門在外，少不了被人指點議論。
中元節當日，快日落了許家人才出門掃墓。
南山墓園裡清冷靜謐，許仙焚香跪拜，向先祖告知近日家中諸事，又向爹娘稟明，白素貞懷孕一事。
線香的香煙裊裊，許仙攙扶著白素貞站在墓碑前。
許仙觀她氣色，搖頭道：「娘子，世道險惡，人心不古，你被雄黃所傷，本該閉門靜養，何必出門面對種種是非。」
白素貞輕抬眼眸，望著墓碑上的字跡道：「中元節哪能不拜祭親人？爹娘得知許家有后，九泉之下也會歡喜。」
許仙不贊同道：「話雖如此，你與小青元氣大傷，又如何是好？」
白素貞望著裊裊的煙氣道：「待我百日度厄之後，帶小青回峨嵋閉關修鍊些日子，直到孩子出世。」
「好，我陪你們同去。前方便是師父的墳墓，我們拜祭完師父便回去吧。」
白素貞點了點頭，兩人朝著墓園的來路走去。
林木森森的墓園的另一邊，青煙裊裊，金如意正跪在墓前，燒著紙錢。
她低頭懇求道：「爹，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心想事成。」
轉過小路，許仙看著金師傅墓前滿頭白髮、戴著幕籬的陌生老嫗，不由得心底納悶。
「那位老人家是誰？」
金如意聽到許仙的聲音，驚異之下，差點沒站穩。
許仙奔過去扶住她，「阿婆小心！」
金如意怔住，死死地盯著許仙，「阿婆？漢文哥哥，你居然喚我阿婆……你不認識我了？」
金如意一把掀開幕離，露出了一張蒼老可怖的臉。
許仙嚇得後退了一步，隨即才從她的臉上辨認出金如意的模樣。
「如意？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金如意露出痴狂之色，「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漢文哥哥，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你。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嗎？」
白素貞見她身上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溢出，立刻攔到了許仙的身前，「官人小心，她身上的氣息不對！」
金如意雙目赤紅，朝著白素貞就撲來。
白素貞運起靈力想要相抗，一道金色的鎖扣立刻浮現，狠狠地將她拉緊。
白素貞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踉蹌著幾乎跌倒。
「素貞！」許仙衝上前，將白素貞擋在身後。
金如意推搡著許仙，許仙卻絲毫不退讓，牢牢地護住白素貞。
「漢文哥哥，你為什麼還要護著她？她是妖，會害死你的！」
許仙眼神堅定地道：「她是我最愛的妻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金如意眼裡戾氣升起，「我對你一片痴情，你為何卻那般狠心，屢次傷害我拒絕我！」
許仙眼神淡漠地道：「如意，不要執迷不悟，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
金如意痴痴地抬頭，目光滿是怨毒，「哈哈哈，執迷不悟？好你個執迷不悟！我將你視若珍寶，為你連性命尊嚴都可以捨棄，你卻視我若棄履！許仙，我不好過，所有人都不會好過。我現在就殺了白素貞，看你能如何！」
金如意雙眼變得通紅，白色長發飛舞，指甲暴漲，朝著白素貞攻來。
「官人讓開，危險，她入魔了！」白素貞拼著渾身劇痛，上前抵抗金如意，金色鎖扣勒得她骨頭噼啪作響。
金如意狂笑著，攻擊愈加兇狠，白素貞受到咒枷限制，只能憑身形靈巧閃避。
白素貞觀她身形，突然道：「金如意，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對勁，這孩子是哪來的？你告訴我們真相，或許我還可以救你。」
許仙怔了下，「如意，你懷孕了？你別這樣，你會傷了自己的孩子！」
他上前攔在白素貞身前，試圖制止狂暴的金如意，「如意，冷靜。讓我為你診脈。聽話！」
金如意看著許仙俊美的面龐，淚眼朦朧，順從地伸出手去。
「漢文哥哥，你到底還是在意我的……」
許仙吃驚地看著她，「你的脈息如此雜而無章。母體損耗太大。」
心魔在金如意耳邊輕聲誘惑道：「好機會，金如意，殺了許仙，殺了他！」
金如意眼神迷離，表情糾結，「不……不能殺他。」
心魔繼續誘惑道：「把他們都殺了！來啊，把怨氣都給我，我會幫你！」
金如意凝視著許仙，溫柔的眼神突然變得戾氣深重。
許仙的手竟然被脈息彈開，他震驚道：「怎麼會這樣？」
白素貞一直戒備地盯著她，起身擋在許仙面前，「好濃的魔氣！金如意，你懷的是魔胎！那魔胎會以你的怨氣滋養靈力，瘋狂攫取你的血肉，到最後你會被榨乾的。」
金如意反手抓住許仙，眼神乞求，「漢文哥哥……幫我……」
許仙扶住搖搖欲墜的金如意，轉頭向白素貞道：「娘子，我們如何助她除去魔胎？」
白素貞手中捏起法訣，朝著金如意的腹中點去。白色的靈力將黑色的煙霧往外擠去，但沒堅持多久，一道金光鎖扣將白素貞牢牢束縛住。
白素貞痛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許仙嚇得趕緊扶住她，「素貞，你怎麼樣了？」
白素貞遺憾搖頭，「我法力被束縛，什麼也做不了，你去找法海，也許他還有法子。」
許仙擔心白素貞，轉頭道：「如意，你且回濟世堂，我找法海商議如何幫你。」
白素貞走出幾步，又覺不忍，回頭警告：「如意，此處陰氣太重，不宜久留，聽你漢文哥哥的話，回去等我們消息。」
兩人在小路上漸行漸遠。
金如意站在墓碑前，忽然腹內疼痛，她眼神驚恐地伸出手，「別……別走……別丟下我……」
她孤凄地環顧四周，眼前閃過王道陵對自己的種種曲意奉承和自己殺死王道陵的情景。
她捂著肚子喃喃道：「癩蛤蟆，你死哪兒去了？你連你留下的孽障都不管了嗎？爹爹走了，漢文哥哥不要我了，如今連你都要躲著我嗎……哈哈哈哈……」
她淚流滿面，又笑又哭，突然意識到，那個召之即來的癩蛤蟆再也不會來照顧自己了。
法海手中的辟邪禪杖抖動個不停，他行色匆匆，跟隨著禪杖的指引朝著墓園趕去。
禪杖御風而來，向金如意攔腰打去。
法海嚇了一跳，上前硬生生止住禪杖，難以置信地打量著金如意。
「金施主？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你身上為何有妖氣驚動禪杖。」
法海仔細打量她，沉聲道：「你懷了身孕？而且是魔胎！心魔莫非寄身在你這裡？臨安的那些殺孽是不是你造下的！」
心魔突然出現，猙獰道：「法海，這具身體早就自願獻祭於我，她是我的！」
禪杖感應道魔氣，突然飛出，狠狠地掃在了金如意的背上，金如意一口鮮血噴出。
一陣黑氣飄出，心魔出現在法海面前。
「臨安的殺孽是我做的，她在化魔之前，還依然是個凡人，法海，你現在要殺了這個毫無抵抗力的凡人嗎？」
法海舉起禪杖，金如意悲哀地看著他，他手中禪杖卻揮不下去。
心魔狂笑道：「你總是這麼心軟，哈哈哈……好笑！」
法海瘋狂地舉起禪杖，揮向心魔。心魔化作黑煙消散，法海立刻追了上去。
金如意被腹痛煎熬，她強撐起身體，她喃喃自語道：「漢文哥哥，如果我現在阻止魔胎出世，你還會原諒我嗎？將來還會惦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