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幾分相似
第31章 幾分相似
一炷香之後。
皇城外,身穿紅衣盔甲的十二騎兵早早地等候著。十二匹黑棕寶駒,以前方的赤眼白馬為首,依次站開,氣勢輝煌,不可抵擋。
城門被侍衛由內至外推開了,城門大開的剎那,十二騎兵紛紛跪拜在地。十二名武士是從小追隨於歆月之王的荻傲親信侍衛,勇猛果敢。
他們十二人齊齊地喊道:「王萬歲!公主殿下千歲!」
在那城門內,閃現一身黑色絲絨華麗長袍的男子,腳蹬高雲靴。他已經換上了行軍之時才會佩戴的鎧甲,卻是依舊威風凜凜,英姿不凡。
而他的身邊,摟著身形嬌小柔弱的女子。
雖然她用頭巾包住了頭,又用絲巾遮蓋了臉。
可是鬢角處,還是滲漏出几絲銀白的髮絲。陽光下,她露出的頸項以及雙手的肌膚都白皙得幾乎透明。
絲巾上,是一雙清澈純凈的眼眸。
她的視線中沒有高貴與卑微,只有平等,並不以自己的身份為傲然。
荻傲低下頭,凝重了神情,視線掃過眾人,沉聲說道:「都起來吧!這次前往南烷邊境一探究竟,你等十二人誓死守護皓月公主!」
「謹遵王命!公主在,我們在。」十二人又是異口同聲地答道。
「你們起來吧!現在就啟程前往!」荻傲說著,微微扭頭,望向了身旁的人。瞧見她有些顫抖的身體,不禁有些擔心:「皓月!你的……」
「皇兄!我沒事!我們啟程吧!」古招歡有些氣弱地說道,輕輕地搖了搖頭。
荻傲知道她性格從小就倔強,只好妥協。他摟著她走到了赤眼白馬前,扶著她上了馬,自己一個飛身,帥氣地騎上了馬背。
他單手牽住了韁繩,另一隻手摟著她朝自己的懷裡一拉,讓她整個人完全地依靠在自己。感覺到她的呼吸紊亂,他沉了一顆心,遲遲不啟程。
「哥!帶我去……我撐得住……」古招歡深深地呼吸著,強忍著那份不適,輕聲說道。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過虛弱了!也難怪!十二年的沉睡,尚未適應這一切!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讓她不要這麼虛弱呢!
荻傲只好雙腿夾緊了馬肚,喝了一聲:「駕——」
瞧見王起程了,十二騎兵這才紛紛喝出了聲,緊隨其後,一行人直直地奔出了歆月國,朝著南烷國的邊境飛奔而去。
而兩個國家所需的路程,快馬加鞭,也要花大半個月時間。
古招歡坐在馬上,一路的奔波讓她的身體感覺更加不舒適。她卻強忍著這份難受,抬起頭望向天空,不禁開始沉思。
這同一片天空之下,他現在又在做些什麼呢?
通識,與歆月國相距甚遠的南烷國邊境,此時卻是狼煙四起。遍地的士兵屍體,隨處可見的孤兒寡女,哀草凄凄,哭聲響徹天邊,讓人感覺心悸。
皇甫王朝的軍隊開始圍攻南烷,已有數月時間。自從那暴君的軍隊來襲之後,南烷一片狼藉,凄慘到讓人不忍目睹的地步。
那些士兵破裂的身體,傾瀉而出的腸子,慘死的狀況,心寒到了極點。
踏著屍體前行,這完全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屍體的腥臭味熏天,讓人感覺南烷國已經無國可言。雖然還在做著最後的頑固反抗,可是眾人都有所感覺,已經完全瀕臨國破。
「哇——」哭聲更是連綿不絕,一副慘絕人寰的情景。
而南烷國都城外,皇甫王朝的十萬驍騎軍隊至如今還剩下有六萬之多。可是南烷國經這數月大劫之後,勇士們都已經死得所剩無幾,剩下的都只是些老弱婦孺。
南烷國的國君也曾派使臣前往求和,可是回來的卻是那位使臣的頭顱。南烷國國君一陣氣虛,又是勃然大怒,縱然是無可奈何,卻誓死也要奮戰到底。
數月下來的結果,卻是讓南烷國更是立於危險的邊緣。
眼看著就要被攻破城門了,卻還在頑固地作著最後的爭鬥,這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一般。
此刻,皇甫王朝軍隊駐紮的營地里,傳來一聲凄慘不堪的噩嚎。
一條手腕粗的青蛇,將身體卷著敵人士兵的脖子。
聽見了他痛苦的呻吟聲,青蛇似乎頗為興奮,身體更是纏繞地緊,直至對方沒了呼吸,這才游下了那人的身體。
它抖動了下沉重的腦袋,忽然抬起頭,漆黑的眼珠里閃爍過一絲綠光,卻因為瞧見了來人,而露出了歡愉的神色。
身體迅速縮小,恢復到了瘦長的身形。
「嘶」小青蛇急速地飛躥向來人,身體纏繞著他的手腕,親昵地蹭了蹭。
男人穿著一身絲綢黑衣,這身黑衣上用暗色的紫金線綉著金龍的圖案。身材雖然瘦長,卻是挺拔精壯。他那一頭黑髮格外亮眼,在陽光下閃爍著烏黑的光澤。
而他的身後,還跟隨著另外兩個像是親信一般的男人。
「王!」有人沉聲呼喊。
男人濃密的頭髮下,那一雙碧綠蒼翠的眼眸,卻是冷到不可思議,讓人心驚。他的目光,也只有瞥向小青蛇的時候,才會露出一抹溫柔。
小青蛇只是纏繞著他的手腕,捲曲著自己的身體。
它抖動著小腦袋,瞧見了自己主人溫柔的眼神,只是嗚咽了一聲,將頭深埋在自己的身體里。
「一條!找了你好久,怎麼又貪玩了?」他的聲音,也同樣溫柔。
那一雙碧綠蒼翠的眼眸里,閃爍過一絲暖意,卻是稍縱即逝。如同過眼雲煙一般,讓人根本無法捕捉以及察覺。
突然,他冷了一張邪魅的俊臉,嘴角勾彎的弧度卻是血腥。
男人並沒有轉過身,只是他的聲音沉而有力地響起:「明日攻破南烷!這場遊戲玩了數月,本王膩了!收了南烷,開始攻打下一個國家罷!」
「是!王!」
兩個親信只是低著頭,恭敬地駐留在原地。
等到男人走進營帳之後,他們才抬起了頭,卻是互相望了一眼,這是沉沉地嘆息了一聲。兩人先前本是聽見了噩嚎聲,尋聲踏來。
現在,聽見了王的旨意,他們只得轉身,回自己的營帳商榷明日攻破南烷之計。
營帳前,守衛的士兵們瞧見來人,連忙將刀槍收攏到身側。雖然已經征戰數月之久,只是士兵們的士氣仍然異常勇猛,讓人感覺驚奇。
他們低下了頭,齊聲吼道:「莫將軍!曲軍師!」
身穿黑衣佩帶鎧甲的男人正是莫不凡,而另一名身穿白衣同樣佩帶鎧甲的人則是曲陰陽。而他們現在也過而立之年,已經成了王的左膀右臂。
莫不凡以及曲陰陽兩人踏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營帳。
營帳的帘子一掀一蓋,杜絕營帳外之人的窺探。只是依稀可以聽見,遠處南烷國的婦孺以及孩童們痛哭的悲鳴聲,讓人心顫。
而營帳內,莫不凡幾個跨步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他低著頭,愁眉不展。
曲陰陽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輕輕地搖著摺扇,沉聲說道:「不凡!主子既然已經變成如此模樣,你這般痛苦又是何苦呢?」
十年之前,主子與那來歷不明的古招歡突然消失在月亮泉。
當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百花谷。百媚與千焦當時也只是搖頭,不知道他們兩人的去向。
皇甫王朝上下派了無數的人去尋找去向,可是始終也沒有查到個因果。
他更是前往玄陽山,拜見尊師靈機道人璞玉子。老人家得知此事後分外吃驚,但是也不知這其中緣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該出現的人,自當會出現。轉告徵帝以及皇後娘娘,切勿太過擔心。」
尊師只給了他這句話,就讓他下山了。
只是這日子一天天過去,主子以及古招歡的下落卻始終沒有任何半分消息。可是又在突然一天,主子赫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是仲夏月十八日,主子已過十八歲的生辰。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笑,似乎是將世人嘲諷一般,更是對徵帝說要繼位!
所有的人對於他的突然出現,都吃了一驚。
而徵帝與皇后則是又驚又喜,隨即卻是瀰漫起一股哀傷的神情。主子繼承皇位之後,成為了王。
繼位當日,他面對滿朝文武百官,信誓旦旦地說道。
「九國大陸,我皇甫御人將會統一九國!見神殺神,遇鬼斬鬼!即刻起,士兵養精蓄銳一個月,下月十八日起兵攻佔臨國!」
之後的十年裡,王親自率兵南征北戰,勢如破竹,無人能抵。
從攻佔第一個臨國開始,十年來不斷重複著征戰。肅殺瀰漫,九國大陸因為他而硝煙瀰漫,變得人心惶惶,不復安寧存在。
而他更是被其餘之國的民眾喊作「暴君」,嗜殺成性的魔!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主子突然會變成這樣。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征戰。
徵帝對於他的暴戾行為,多加阻止卻是無效!最後更是以死相逼,要他娶如歌郡主為後。遭到他的漠視,一氣之下一命嗚呼。
而納蘭皇后從此一病不起,一年後也追隨徵帝而去。只是在臨死之前,下詔天下,左如歌為皇甫王朝的新一任皇后。
只是御王對此事理也不理,儘管左如歌入住坤和宮為後,實則卻無皇后之實!
到如今,十年之後,皇甫王朝攻打南烷國。
南烷國男人們死得差不多了,南烷國國君竟然連壯實的婦孺或是有些年長的孩童都派上戰場了。
這真是殊死一搏,卻只有一條死路,徒增傷亡。
「我縱然知道自己身為將軍,就不應生憐憫之心。戰場上,只要不是同伴就是敵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不分!可是……」
「瞧見那些孩子,那些女人,我自嘆自己不夠果決!」
莫不凡懊惱地說著,眉宇皺得更攏了。
他們兩人同時緘默不語,但是腦子裡卻是同樣心思。如果古招歡尚在……她一定能夠阻止主子的暴戾……
只是……沒有人再敢過問她的去向……
但是每年的第一日,主子會獨自一人前往皇甫山莊……
皇甫王朝軍隊另一處掛著帥旗的營帳前,侍衛端著美酒佳肴停下了腳步。他小心翼翼地對著營帳內的人鞠躬,恭敬地喊道:「王!請用膳!」
「嘶!」營帳內只傳來青蛇的吐納聲,卻是同樣鏗鏘有力。
侍衛聽到了小蛇的吐納聲,頓時感覺毛骨悚然,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他的身影剛剛消失於營帳里,一旁的兩位守衛的士兵卻互望了一眼,露出了一抹哀戚的神色。
皇甫王朝上下,有誰不知有誰不曉?
御王的古怪脾氣,自從他登基之後就更為暴戾。
普通人根本無法用正常的思維方式,去衡量他。而他更是皇甫王朝的奇迹,一個擁有神奇力量,讓人又敬又怕的王!
士兵每每出戰,都會感受到無窮的力量,愈挫愈勇,勇敢向前。
從第一戰開始,這十年間,士兵剛從都城出發,踏出城門的第一步,便已經知道只會贏,不會輸。
皇甫王朝的子民,對於這位王,除了畏懼,卻更是尊敬。
在他為王后,治理國家的十年之間,沒有發生一場浩瀚天災,更是風調雨順。除了每年征戰連連,殺虐敵國之外,他確實是一位愛戴人民的王!
每每班師回朝,凱旋而歸,王朝的子民總要從城門一路跪拜到皇宮。他們擁護這位王,更是以自己是皇甫王朝的子民為驕傲。
王的強大,卻讓他們開始警惕以及害怕。
這一場浩劫的開始,原先並沒有讓其餘幾個國家感到威脅,一副自視甚高的態度。但是隨之一個又一個國家被滅,不得不讓其餘國家提高了警惕。
原本各自互不相犯的國家,從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各國爭相討好御王,互挖對方牆角,得到的卻是御王的一記冷眼。
他長袖一揮,單手撐著頭,冷傲的俊容,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本王親自要打下江山,統一這九國大陸!任何朝拜進貢,都無用!」
使臣唯一的下場,往往是將他的頭顱送還於對方,無一例外。
可是這樣一來,卻使各國局面混亂。孤兒寡女四處可見,除了皇甫王朝依舊繁榮興盛,其餘的被滅國家,實在是太過可憐。
是幸,是哀……誰人能夠說個清楚……
營帳內,侍衛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他對王也是敬畏有加,甚至從未如此接近。這麼遠的距離,他都可以感覺到王的不凡氣勢。
那種壓迫感,太過強烈……
侍衛顫抖著手,走到了桌前,他將手中的盤子輕輕地放到了桌上。想要冷靜地開口說話,可是一出聲,卻發現自己的嘴唇都在顫抖。
「王、王……請、請您用、用膳……」
在那寶座之上,端坐著皇甫王朝的王——皇甫御人。
他原本正無聊地睨著寶座椅背上的小青蛇,聽見了那顫抖到不行的男聲,微微扭頭,瞥了對方一眼。
那雙碧綠的眼眸里,閃爍過一絲陰鬱。
皇甫御人側過了身,手靠著椅背,單手支著下巴。
突然,沉聲問道:「你很怕本王!」
「王息怒!」侍衛連忙跪倒在地,已經嚇得渾身顫慄,他更是不敢抬頭望向王。聽說王的雙眼,會讓人失了魂魄,失了心神。
雖然是傳言,可是卻還是讓人心悸。
皇甫御人望著跪拜在地的侍衛,揚起了唇角。而他的聲音又是徐徐響起,更加空靈:「將你的頭抬起來,面對本王!」
侍衛聽到此言,顫抖了雙手,額頭更是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但是他不敢反抗王的命令,只好慢慢地惶恐地抬起了頭。
終於,自己的視野漸漸寬闊。
他瞧見了寶座之上的男人,皇甫王朝尊貴的王,是他們所要捍衛的王。而他正望著自己,那雙綠眸,似乎有魔力一樣,將自己吸附。
在王的注視下,自己的身體,已經越來越輕了,甚至是沒有了知覺。
皇甫御人瞧見了他獃滯的模樣,露出了一抹鬼魅的笑容,男聲蠱惑人心,沉聲說道:「你是否效忠本王!死而無憾!」
「是!王!屬下願意!」侍衛彷彿被催眠了,他一臉忠誠地回道。
皇甫御人滿意地點點頭,扭頭望向一旁的小青蛇,伸手輕點了下它的腦袋。神情一下子變得溫柔,他輕聲說道:「去吧!老規矩!」
「嘶嘶?嘶!嘶嘶!」
小青蛇明了地抖動小腦袋,身體捲曲成一團,又是猛地飛躥至那人的頸項。蛇身將對方的脖子死死纏繞,它突然猙獰出自己的獠牙。
尖銳的利牙狠狠地深入對著侍衛的頸項,吸取對方的熱血。
而那名侍衛卻仍然乖順地跪拜在地,忘記了掙扎,一動也不動。
皇甫御人靜靜地望著小青蛇吸取活人的鮮血,一雙碧綠的眼眸沒有半分異樣的神色,似乎是對此習以為常。
終於,小青蛇將利牙拔出,侍衛的鮮血「噗嗤——」一聲噴濺出來。再瞧那侍衛,早已經面無血色,卻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不導致死亡。
「嘶嘶!」小青蛇急忙飛躥回他身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皇甫御人扭頭瞥了眼小青蛇,又是回頭望向那侍衛。忽然,他凝重了眼眸,沉聲說道:「很好!本王已經知道你的忠心!現在下去吧!」
「是!我尊貴的王!」
那侍衛聽話地站了起來,頸項處的兩處蛇牙傷口卻在短時間內奇迹般的癒合,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一樣。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轉過身,出了營帳。
剛走出營帳,侍衛便雙眼一白,昏了過去。
營帳外,隨即響起士兵急切地呼喊聲:「喂!你沒事吧?怎麼突然昏過去了?剛才還好好的?你扶他去軍醫那裡醫療!快!」
「好!這就去!」另一名士兵的聲音在同時急急地響起。
隨即,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之後,營帳外又恢復了安寧。
而營帳內,小青蛇已經蠕動著身體游到了他的手掌之上。它撐起蛇體,望著自己面前的主人,一雙漆黑的眼珠骨碌骨碌的打著轉。
這雙眼珠里,有些焦急以及擔憂。
皇甫御人又是伸手,手指輕輕地點著小青蛇的腦袋。他的俊容如水,聲音更具磁性,有些無奈地說道:「一條!你真頑皮!」
「嘶!嘶嘶嘶!」小青蛇甩動尾巴,似乎在反抗些什麼。
「我與你不是說好了,只吸取一點?」皇甫御人搖了搖頭,手指忽然僵住。他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心口也一陣劇痛。
小青蛇不安地發出了吐納聲,急忙飛躥至他身後。而他也已經趴在了椅背上,任由小青蛇在自己的身後游移。
「嘶——」
小青蛇用利牙靈活地咬開了他的衣服,對著那青花烙印的後背,牙齒瞬間探入他的體內。
血液,正源源不斷地探入他的體內。他似乎都可以聽見孜孜的流淌聲,從背後的血脈里,一點一滴地流向自己的周身。
皇甫御人凝重了神色,閉上了眼睛。只是感覺到體內一陣氣息順暢,胸口也沒有那麼痛了,心口也舒服了許多,不再刺痛。
過了片刻時間,他感覺自己的手腕一涼。
「嘶……」小青蛇已經游回了他的身邊,只是將蛇身緊緊地纏繞著他,似乎是在給予自己力量,更是在安撫自己一般。
皇甫御人枕著自己的手臂,望著它,沉沉地笑出聲,有些無力:「好好好!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只不過——」
「下次可不許吸那麼多,吸得多了,你會受不了的!」
小青蛇聽話地抖動了下腦袋,似乎是在同意他的話。它將腦袋一垂,安靜地枕著他的手臂,閉起了眼珠,開始修養調息。
「一條!昨晚夜裡,我終於夢見她了!十年才做了這一場夢!」皇甫御人呢喃說道,聲音里泄露出幾分惆悵。
十年了……
恍然一過,竟然也有十年了……
小青蛇連忙抬起了頭,一副靜待下文的模樣。
「她好像和那個男人成親了……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已經不認識我了呢……」他卻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
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感慨。
是啊!現在,她若是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又怎麼會認得他呢?現在的他,已經愛上了那肅殺的血腥味道,需要依靠血來生存。
殺、殺、殺……
殺人的快感,才會讓自己得以平復……
忽然,他的嘴角一抹邪氣的笑容:「明日要攻破南烷,瞧瞧他們血流滿地的模樣,瞧瞧他們哭著乞求的模樣……」
小青蛇忽然湊近了小腦袋,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他的臉龐。更是親昵地蹭了蹭,小腦袋緊緊地貼著自己的主人。
營帳內,安靜了下來,沉寂一片。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雖然有星光明月,卻也是霧氣迷濛。初冬的天氣,讓深夜變得寒冷。郊外露宿的寒冷,讓古招歡合不上眼,無法入眠。
她翻了個身,聽見了篝火「咯吱咯吱——」的聲音。
睜開眼,瞧見荻傲親自在加柴。距離自己十米外的四周,十二名騎兵徹夜不眠,輪番守候。她半躺起身,忽然感覺自己心有不安。
抬頭望向夜空,卻發現那七顆蒼狼星閃爍著陰暗的光。不知怎麼了,心裡那份不安繼續擴張。她閉上了眼睛,眼前忽然浮現起兵臨城下的場面。
遍地的屍體,嬰兒婦孺的哭聲,哀唱的亡歌……
在那氣勢昂揚的軍隊里,寶馬之上,坐著冷眼嗜血的男子。她努力地想要去看清楚,只是他的容顏模糊,她卻是怎麼也瞧不得。
古招歡突然感覺到了心悸,一下子睜開了眼。她伸手捂住了胸口,暗暗嘆息。
這副身體,終究還是太過虛弱啊!她無法集中精力,便也無法預言太多的東西。只算到明日一到,他會攻破南烷國。
這一場浩劫,她又是無法制止……
「皓月!」荻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蹲下身體,伸手拿起被子將她裹緊。隨即,也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
古招歡輕聲問道:「哥……還需要多久……」
「需要花上大半個月時間,你好好睡!孤兄會陪著你!」荻傲沉聲說道,手臂微微用力。
次日。
悲戚的歌聲,在空中盤旋而起。
亡國之歌,子民之痛。
皇甫王朝的驍騎軍隊勢如破竹,只出動了五千士兵,就將南烷的老弱殘兵全部擊敗。只需片刻時間便兵臨城下隨即輕而易舉地攻破了城門。
由先鋒士兵隊率先進城,之後是莫將軍以及曲軍師。
隨後,在那寶駒之上,皇甫王朝的王終於出現在南烷國。只是他們都被士兵鎮壓,跪拜在地,無一例外。每每有人抬頭,皆被士兵們打退。
驍騎軍隊迅速佔領了南烷國,直衝南烷國皇宮。
突然,人群里有個小個子的孩子乘亂衝出了跪拜的隊伍。他一下子阻攔在道路中央,抬頭,毫不畏懼地望向那寶駒之上的男人。
他伸手指著男人,憤憤地吼道,「你這個暴君!滅了我的母國!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到天譴!你這個暴君!你殘忍嗜殺成性!暴君……」
「小寶!快跪下!」人群里一個婦孺站了起來,哭泣地大吼出聲。
沖了四個士兵,刀槍已經對準了他。
小孩子卻一點也害怕。仍舊是趾高氣揚,更是氣憤地吼道,「你殺了我吧!暴君!我絕不向你屈服!要殺要剮隨便你!」
隊伍前端的莫不凡以及曲陰陽感受到了身後的暴動,他們兩人回望了一眼,眉宇一皺。揮舞馬鞭,策馬朝著隊伍停步的方向奔去。
皇甫御人「喝—一」了一聲,駕著馬匹,走到了孩子面前。他低頭望著身下這名倔強的孩童,綠眸浮現起一絲趣味。
「要殺要剮隨便本王?」他低沉地呢喃,重複看方才的話。
「沒錯!要殺要剮隨便你!暴君!我不會向你低頭!我生是南烷國的子民,死是南烷國的鬼魂!這一生都忠於南烷之王!」
孩子被刀槍壓著身體,卻是強行抬起了頭。
他一抬頭,瞧見了馬背上的君,卻是渾身一顫。他原先還以為暴君是一個多麼猙獰醜陋的男人,可是他竟然是一個俊美邪魅的男子!
那一雙蒼翠的綠眸,正緊緊地盯著自己,一眨也不眨。
皇甫御人忽然凝了雙眸,瞥了眼幾名拿刀槍的士兵。士兵們收到了王的注目急忙收了兵器,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他的手卻在這個瞬間猛地伸出,掌風將那孩子一下子抓到了自己的身邊。低下頭,目光凜然地看著那個孩子,他冷冷地笑著。
「唔—一」孩子卻因為脖子被勒住了無法呼吸,而漲紅了臉。
一旁的婦孺連忙跪下了,連連求饒,「王,請王饒恕我的孩子!他還是個孩子,根本就不懂事!請王饒恕他!王開恩啊!」
這個時候,莫不凡以及曲陰陽趕到了。
他們兩人瞧見了主子將那孩子抓了起來,心裡一驚。雖然想阻止,可是又無法開口,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提了一顆心。
皇甫御人瞥了眼跪拜在地的婦孺,沉聲喝道,「將這個女人處死!」
「是!王!」
「唔一一不要一一」
士兵們的回應聲,以及那男孩痛苦的掙扎聲同時響起。
皇甫御人望著手中的孩童,勾勒著嘴角,沉聲說道,「怎麼?,不是說要殺要剮隨便本王?現在本王要殺了,你卻要開口求饒了?」
他的手,在說話的同時鬆了幾分力道。
「不許你……傷害我的母親……殺我……你殺了我……」男孩漲紅了臉,得到了新鮮的空氣,更是氣喘吁吁地呼吸著。
皇甫御人搖搖頭,眼眸閃爍過一絲邪氣,「你本是她生下來的,就應該殺了她!若不是她,又怎麼會有你?這一切都是她惹出來的!」
「處死!」他又是沉聲喝道。
士兵收到了旨意,邁開腳步走向了那名婦孺。
「王饒命啊!王饒命!」婦孺連連叩頭,「王處死我吧!我願意替我的孩子去死!請求王饒恕我的孩子!王饒命啊!」
銀光閃閃的白刃已經逼近婦孺的頸項,隨時都可能血濺四方。
「不要一一母親!」男孩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將要遭到殺害,他忍不住哭泣扭頭望向抓著自己的男人,不禁求饒道:「請您饒恕她!請您饒恕她!」
「那麼,你又應該尊稱本王為什麼呢?」皇甫御人說著,鬆開了手。
他鬆了力道,男孩一下摔倒在地上,低下了頭。他的聲音帶著無限屈辱,卻又莫可奈何,「王!您是尊貴的王!」
「呵!記住你所說的!」
「自己沒有能力,就不要拖累別人!若是這麼想死,不如自己自盡!亡國之所以會亡,難道不正是因為你們那位懦弱的亡君!」
「至我踏入城門之時,自此以後,再無南烷!你早已不是南烷的子民!記住!從今日今時開始,你們都只是本王的奴!」
「還有!給我唱!唱你們的亡歌!本王覺得很動聽!」皇甫御人沉聲說著,輕扯馬鞭,寶馬便朝前緩緩前行。
「……」男孩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淚流了一地。
隨即,那悲戚的歌聲,又是纏繞在天空,揮散不去。
啊——
浩瀚的天際啊——你可知道——忠於一生——世世代代只為朝拜於你——
踏破千山萬水——只為你在天之靈——啊啊啊——
我尊貴的王——
子民的哀婉歌聲在空中清澈響起,隱隱約約地傳達至南烷皇宮。而皇宮內,大殿之上,南烷之望手持匕首,悲戚了那一張滄桑的容顏。
殿內的宮女以及太監們都已經自行了斷,只剩下孤獨年邁的王獨自坐在寶座上。他的神情恍惚,顫抖了手,雙手舉著匕首,快要刺入自己的心臟。
「天要亡國!天要亡我啊!」
忽然,大殿外奔來一名長發少女。
少女長得巧顏兮盼,特別一雙大眼,靈動不已。那一頭柔順的長發,閃爍著烏黑的光澤。隨著自己的步伐,而微微飛揚。
「父皇!父皇不要啊!」少女哽咽了聲音,邁著匆忙的腳步,奔到了寶座之上。
她一下跪拜在地,雙手握住了老皇帝的手,制止他的舉動。那一頭烏黑的青絲落下,清秀的容顏,那一雙眼睛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少女又眸含淚,乞求道:「父皇!萬萬不要輕生啊!您若是走了,女兒該如何是好!國亡了,您還是女兒的父皇啊!」
「雲惜!父皇無能!是父皇無能啊!」老皇帝凄楚了一雙昏花眼眸,感覺自己已經一片黑暗了。他望著自己唯一的女兒,感慨不已。
雲惜連連搖頭,哀求道,「不!父皇!不是!都是那暴君的錯!是那暴君!」
「雲惜!好好地活著,記住,你是南烷的公主!即使是亡國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父皇對不起你啊!父皇……」
老皇帝說到此處,忽然心一狠,伸手將女兒推到了一旁。
他雙手顫顫地舉起了匕首,大喊道,「暴君橫行,全國之痛,九國之哀,滅世之災啊!」
說剛說完,他舉起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父皇!不要——」
雲惜被推到了一旁,她剛扭頭,尚未來得及阻止,卻瞧見父皇已經將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頓時,鮮血直流,不禁紅了眼眶。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外皇甫王朝的驍騎士兵已經殺了進來。
一下子,原本冷清死寂一般的大殿內,充斥著血腥的肅殺味道。士兵們大殿包圍佔領,他們依次站開,等待著他們尊貴的王。
雲惜將頭貼著父皇的手背,淚水孜孜流淌而下。
耳邊,赫然響起士兵們沉沉地呼喊聲,「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御王萬歲!」
雲惜慌張地扭過頭,瞧見了大殿外赫然閃現的身影。只見男人英姿颯爽,白皙的俊容,卻有一雙似魔一般的蒼翠綠眸,而他也正望著自己,勾彎著一抹笑。
她的瞳孔迅速地擴張,不禁被他的英俊以及邪魅所懾服,更感受到了他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勢。
可是亡國之痛,讓她將他看作是魔鬼一般。
「暴君!你是暴君!」雲惜顫顫地站了起來,視死如堅地望著他。
皇甫御人抿著唇,沉默不語。他抬眼,瞧見了寶座上已經自盡的南烷亡君。目光冷冷地一掃而過正對著自己怒吼的女人,轉過身,不予理會。
「不要走!你不要走!」
雲惜大喊出聲,因為心中的憤恨使得她一下子邁開腳步,沖了上去。她更是紅了眼眶,淚水肆意流下,那雙眼眸卻更加靈動。
聽到了身後的呼喊聲,皇甫御人又是幽幽轉過身。視線在瞥見朝自己奔來的女子,她臉上凄楚的神色,讓自己心裡一緊。
那雙水眸,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皇甫御人望著她,視線一陣模糊,依稀瞧見記憶里那人的無限惆悵以及悲傷的雙眸。同樣如水一般,卻讓自己感覺一陣抑鬱。
「你這個暴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九國本是互不相犯!你為何要這麼做!你這個暴君,惹得民不聊生!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家園?」
「你說話啊!我不怕死!我更不怕你!你要殺就殺,下手快一點!」
雲惜尚未衝到他面前,已經被士兵攔下。刀刃抵著自己的脖子,她絲毫沒有感到懼怕,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豁出去的模樣。
他忽然凝眸,邁開腳步走到了她面前。低下頭,細細一瞧,赫然發現眼前女子的容貌竟然與她有上幾分相似,特別是那一雙眼睛。
皇甫御人伸手俘虜住她的下巴,沉聲說道,「亡國的公主?呵!晚上來侍奉本王!」
「休想!我寧願去死!」雲惜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若是自盡,那我就血洗南烷國,上至老嫗下至孩童,一個也不會放過!」皇甫御人輕聲說道,生命在他的口中輕如鴻毛。
「……」雲惜一下子無力,咬著唇,不言不語。
皇甫御人瞥了她一眼,卻也沒有留戀。只是轉過身,走出了大殿。
而大殿兩側,莫不凡以及曲陰陽瞧見了這一情景。他們兩人同時望向那女子,赫然發現,這女子的容貌竟然與她有幾分神似!
——古招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