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二個晚上
書生偶人並不理會二人的情緒:“你們不是都好好的活著嘛。”
對於偶人極其不負責任的回答,李羅羅和崔玉樓都氣得發抖。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硬生生咽下了怒氣。
崔玉樓不服氣想要爭辯一番:“你看,我好歹也是長安的高門大戶,作為妖呢,也是仙鶴一族。怎麽能殺我呢,有什麽不能商量呢?”
書生偶人斬釘截鐵:“我們之間商量不了。”
崔玉樓不想放棄:“我們都是妖,以前又沒愁怨,凡事可以互相幫襯呀。是吧,大哥?”
書生偶人想都不想直接拒絕:“我們不能互相幫襯。”
崔玉樓繼續誘惑偶人:“好,妖確實沒什麽好當的,當人最是爽快了。在這大明宮裏太後說了算,我最受太後寵信,你要什麽直接和我說,都好辦呀!”
書生偶人語聲突然變得急促,語氣裏也帶上了不可摧毀的堅韌:“武氏罪人,怎能與之相謀?”
崔玉樓對於激怒偶人的結果很滿意:“原來,你是太後的仇家!”
李羅羅近乎在一瞬間恍然:“那剛才那兩個偶人去刺殺的是——太後娘娘?”語聲顫抖充滿了不敢相信的懷疑。
書生偶人發現自己中了激將之法,冷哼出聲:“崔玉樓,你就是太聰明了。”
“所以,即便派刺客刺殺我也可以囉,反正對你們沒損失。畢竟仇家的同盟也是仇家。”崔玉樓聳了聳肩膀表示了然。
書生偶人也許是怕言多必失,這時卻不願再多講話,扭回頭去了。
一直甚少發言的李羅羅埋著頭,隻敢偷偷地瞅瞅崔玉樓和當監工的書生偶人。
咬了咬嘴唇,李羅羅喚了喚靠石榴樹坐著的偶人:“嘿,你是在睡覺嗎?”
書生偶人扭過頭來,圓睜著豎瞳眼睛直直看著李羅羅:“縣主大人是有什麽事嗎?”
李羅羅抿了抿嘴唇:“繩子綁得太緊了,我手疼。”
書生偶人語聲裏輕柔安撫,還帶著些不容置疑的意味:“縣主大人,隻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李羅羅一副打著商量的語氣:“咱們不是說好了,事成之後就放了我嗎?我已經幫你們捉住崔玉樓了,為什麽還不放我呀?”說著說著自己也沒底氣,越發小聲到聽不清了。
崔玉樓坐在草地上扭著身子,怒氣森然地看著李羅羅:“沒想到,清和縣主大人,你和他們竟然是一夥的!”
李羅羅被耳邊突然加大的質問之聲嚇得往旁邊挪了好幾步:“你,你不是也曾利用我當誘餌引出他們偶人嗎?怎麽能這樣質問我呢?我,我們隻不過是扯平罷了。”
崔玉樓被捆得實在動彈不了,索性撲倒地上,像一條大紅蠕蟲一般朝李羅羅方向挪動:“什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李羅羅嚇得連連後退:“啊!救命啊,你要幹什麽?”
書生偶人從地上起身,走到崔玉樓身後,一把提起捆住崔玉樓的繩索,俯視崔玉樓滿是草葉的狼狽臉龐:“你給我老實點。”說罷便扔到一邊。
李羅羅看準時機撲倒書生偶人腳邊哀求:“求你啦,放了我吧。崔玉樓他十分記仇,肯定不會放過我的。你放了我吧,不然到時候我也會死。”
書生偶人並不在意李羅羅的哀求,繞過李羅羅走回剛才的地方坐下:“縣主大人,現在還不能放你。”
李羅羅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翻了個身在更靠近書生偶人的地方坐起身來。整個過程廢了不少勁兒,李羅羅幾乎是氣喘籲籲:“偶人大哥,我從出生起就待在長安了,太後她們今年年初才從洛陽回來,我和太後關係很不好的。我是趙王府的遺孤,平時都不出門的。放心,今夜發生的一切我都保密,你就放了我吧。”
崔玉樓鼻子裏冷哼一聲:“李羅羅,沒想到你這麽不要臉。你還保不保密,你說什麽有人信嗎?切!”
書生偶人轉動著眼珠子將李羅羅慘兮兮的哀求,崔玉樓氣到語氣尖酸的模樣盡收眼底:“可以放你。但是……”
李羅羅像是得了賞賜一般的欣喜表情:“但是什麽?”
書生偶人湊近李羅羅,豎瞳眼珠子倒印出李羅羅的滿懷期待的小圓臉:“你得殺了崔玉樓。”
“殺人?”李羅羅驚呼出聲。
書生偶人作了一個噤聲的姿勢:“是殺妖。”
崔玉樓扭動著身子衝著正在交談的二人呼喊:“嘿,你們別這樣,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不好玩的。”
李羅羅回頭看了看崔玉樓一眼又迅速扭回了頭來:“我不敢。”
書生偶人循序善誘:“你不敢,他敢呀。你不是說了嘛,反正已經得罪了他,他又是個記仇的主兒,你不先結果了他,就隻能等死。”
李羅羅使勁咬了咬嘴唇不敢說話。
崔玉樓訕笑:“縣主大人,別呀,我不是個記仇的人,哈哈哈,怎麽會對付您呢,別胡思亂想。”
書生偶人語聲急促起來:“縣主大人,崔玉樓就是一隻出爾反爾陰險狡詐心機深沉的妖物,不要聽他花言巧語,他騙過你,利用過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敢相信他?”
李羅羅緊抿著嘴唇發著抖。
書生偶人恩威並施:“縣主大人,咱們不是要長期合作嗎?那就拿出點誠意來,送一份像樣的見麵禮給我吧。不然,我會懷疑你的誠心,我會舍掉你這位不堅定的同盟!”
李羅羅一邊顫抖一邊點頭。
書生偶人猖狂又得意地笑著,解開了李羅羅的繩索。
李羅羅握著自己被捆疼的手腕不停吞咽著唾沫試圖讓自己冷靜。
書生偶人提來剛才用過的一柄閃著森森寒光的大刀,扔在李羅羅腳邊:“用這個。”
冷兵器墜地的重響將李羅羅嚇得連連後退,鋒利刀刃邊緣的銀光晃著眼睛,李羅羅都不敢回頭看。
書生偶人冷幽幽的眼神望著李羅羅:“你還在等什麽?”
李羅羅哆哆嗦嗦雙手拎起大刀的刀柄,往崔玉樓的方向挪動。
崔玉樓發力想掙脫身上繩索,但毫無作用。看著李羅羅步步緊逼,也隻能往後挪挪屁股不停後退:“縣主大人,你不要聽他胡扯。他抓了我們為什麽不親自動手呀?就是想找一個替死鬼呀。殺了我就是得罪一整個崔氏家族,清和縣主你來殺我,他就能把所有刺殺啦,謀害啦這些罪過全嫁禍給你,到時候你一樣得被砍頭。”
書生偶人打斷崔玉樓:“縣主大人,不要聽信他的花言巧語。他現在就是想活命胡扯罷了。”
崔玉樓背抵的就是粗壯巨大的石榴樹幹,已經退無可退了:“縣主大人,別呀。”
李羅羅顫抖著,將大刀拖到跟前,使勁兒開始舉。然而舉了好幾下,大刀觸地的那一塊仍舊沒有離地的意思。李羅羅幾乎用盡了力氣,還是沒能把刀舉起來。
李羅羅扭回頭試探著看向書生偶人:“這把刀,太重了。”
片刻的安靜。
李羅羅緩了緩雜亂的氣息:“要不,暫時就先這樣吧。”說罷,就慢慢屈身將沉重又危險的大刀放到了地上,橫隔在崔玉樓和李羅羅之間。
書生偶人停頓了片刻,從地上那堆雜物裏找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李羅羅和崔玉樓又精神緊繃起來。
書生偶人向著李羅羅的方向走著,不快不慢的步伐中,順手就摘掉了匕首套子。冒著寒冷星子的鋒利匕首便遞進了李羅羅手裏。
李羅羅握著匕首把手不停顫抖,刀尖被晃悠地閃爍著點點熒光。
李羅羅咽了口唾沫,盡可能定了定神,終於鼓起勇氣一刀刺下:“你去死吧。”
刀刃捅進了青藍衣衫,沒有血,沒有強韌的肌理阻礙,就是一刀捅進麵團的容易感覺。
李羅羅發力將刀刃全部沒進青藍衣衫,往前推了幾步,直到再也推不動。
書生偶人冷淡地看著刺進自己腹部的匕首,再抬眼看看無異於送死的李羅羅:“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羅羅眼神裏是從未顯現過的堅韌:“崔玉樓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不是個好東西。太後嬸娘待我那麽好,你卻想刺殺她,所以你去死吧!”
書生偶人大張著嘴卻發出了類似冷哼一般的聲音:“清和縣主,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今夜說的話。”說著,一隻手便撫上了李羅羅因握緊匕首而發白的手指。
李羅羅又一次感覺到滑涼的麵團觸感,慌亂地鬆開了手。
書生偶人在李羅羅驚駭的目光中,輕鬆地拔出了匕首:“縣主大人,你好像忘記了,我是一個不會痛不會傷不會死的麵粉偶人。匕首根本傷不了我。”
現在,匕首指向了李羅羅,依舊光亮如新沒有任何汙跡,帶著足以吞噬靈魂和生命的寒光。
書生偶人揮動匕首:“既然,你對武太後忠心耿耿,那也沒有必要再留你了。”
李羅羅嚇得腿軟,一下子撲倒在了一堆雜物中,手臂咯得生疼,正是自己那綢緞包袱。
匕首一揮而下,朝著地上嬌小的弱女子而去,正對著心窩,想要結果李羅羅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