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她去了哪裏
“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她去哪裏了。”貴妃眼神暗了暗,仍然悠閑地又端起一杯水澆上另一盆樹苗。
崔玉樓看著眼前一派悠閑的女人,根本不相信:“縣主大人失蹤了,貴妃娘娘竟然一點也不著急?”
被抓到錯漏,貴妃將還未倒完的半杯水又放回了桌案:“她躲起來不想見你,我有什麽辦法!”
被當頭一擊,崔玉樓語聲裏帶上了不確定:“她再也不想見我了嗎?”
“我怎麽知道。”貴妃不屑地看了一眼崔玉樓,坐到了大殿主位上。
但崔玉樓很快就恢複了理性:“貴妃娘娘,憑李羅羅的能力,她能藏到哪裏去?她能藏的地方我一定能找到,可是,我根本找不到,你敢說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貴妃理了理因為給樹苗澆水而挽起的衣袖,一派嬉笑自然:“崔玉樓,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李羅羅遠比你想的更聰明更強大呢,離開你也許她會過得更好呢?”
“你什麽意思?”崔玉樓的眉心蹙了起來。
貴妃理完了衣衫,仍舊沒有正眼看崔玉樓的意思,僅僅隻是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就是你聽到的意思。”
崔玉樓想到了李羅羅臨走之前堅定的眼神,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要離開我?”
貴妃半開玩笑卻說著惡狠狠的話,語聲裏帶上了貶低和極大的嫌棄:“離你遠一點,不是很好麽。你是個什麽玩意兒,你自己不清楚嗎?”
一向驕傲的崔玉樓從未被人這樣搶白。全長安的人都嬌縱偏寵著自己,有出身高門大戶的崔氏姓名,有令所有女郎為之瘋癲的精致麵容,有至尊太後的寵愛,有眾人的關注與熱切殷勤,而這些都是別人羨慕不盡的東西。可是最近自己卻接連受挫,大哥打了自己,貴妃罵了自己,李羅羅都徹底失去控製不見人影。心裏空落落的,全部被驚慌填滿。
崔玉樓咽了咽唾沫,並沒有為自己申辯:“娘娘,臣下告退。”
貴妃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崔玉樓,默認他的離開。
崔玉樓的紅袍在極速的腳步聲中烈烈作響,他沒有走大道出宮門,而是在僻靜處鑽進小路,又折回了拾翠殿後園,在暗處觀察著一切。
然而,貴妃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動作,僅僅隻是招人將新得的樹種栽進了土裏。而那份糕點,貴妃派人送進了李羅羅臥房內桌案上放著就是。
崔玉樓透過窗戶仔細地盯著那份糕點,等了一下午仍舊沒有人動。
終於,房門開了,一個黑影子偷偷竄進了房間,嗅著香味兒找到了桌案上的糕點,狼吞虎咽。
細犬正吃得開心,根本沒注意到窗外有人窺伺,更沒有料到自己會被當場抓獲。
被按在地上趴伏的細犬不停求饒:“我不是偷糕點的賊,我沒吃,我沒吃。”說著咽下最後一口糕點還不忘舔幹淨嘴巴毀屍滅跡。
“李羅羅在哪裏?”崔玉樓死死按住地上的黑狗問道。
細犬驚恐地掙紮著:“崔玉樓,你怎麽會在這裏?這糕點就是你設的陷阱,又要把我抓住扔進狗坊?你這個混蛋!”
在同一天內接連被罵的崔玉樓氣急,死死掐住細犬的脖子不放手:“快說,你把李羅羅帶到哪裏去了?”
“我把她帶回了拾翠殿,她去試了衣裳,後來就不知道了。”細犬害怕崔玉樓真掐死自己,慌張地什麽都抖擻了。
“你不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裏?”崔玉樓不相信細犬的話。
細犬誠懇地回答:“不知道。”
崔玉樓放開了細犬,不勝疑惑地自言自語:“她真是一個人不見的,那她會去哪裏呢?”
趁著崔玉樓無意間手鬆的間隙,細犬循著角落準備開溜。忽然一道圈形光束套住了自己的脖子,就像一個根粗繩索一般越勒越緊,快要喘不過氣。
細犬快要窒息,難受得刨著門框,想要逃出去找人。誰知門忽的一下便關緊了,一條縫隙都不留。
一把將門封住的氣流從一身紅袍的少年郎手上發出,而這位少年郎此時正如夜叉般滿身戾氣站在房間中央:“李羅羅在哪裏?”
“我不知道。”細犬見出門無望,開始不停扒拉自己脖子上的東西。
崔玉樓伸出手掌作出一個掐住的動作,收緊了細犬脖子間的光束:“我最後問你一遍,李羅羅在哪裏?”
細犬眼珠暴突滿是血絲,大張嘴也無法獲得新鮮空氣:“我真的不知道。”緊接著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黑狗的長舌頭麻木地搭在外邊,白沫口水流了一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大有死裏逃生的感覺。
對於細犬的怒意並為完全消散,崔玉樓看了一眼自己剛才死死掐住細犬的手,不禁一絲疑慮——自己從未如此失控,而剛剛的確是起了殺意,想要將這條狗置之死地。
不僅僅因為這條狗咬過自己,挑撥自己和李羅羅的關係,甚至帶李羅羅闖入自己房中聽到那些不該李羅羅聽的話,更多的是,這條來曆不明會法術的狗帶來了無法控製的東西。
這些東西具體是什麽,崔玉樓也沒法說清楚,隻是隱隱有一種感覺,似乎還有比之妖更為強大的存在介入了自己和李羅羅之間,甚至讓李羅羅擁有了可以脫離自己保護和控製的能力。
崔玉樓很討厭地上的黑狗,踹了一腳:“聽清楚了,你的脖子上是我製的法術項圈,除了我,沒人能解開。找到李羅羅告訴我,否則,你就得死。”
細犬還沒有恢複,隻能點頭致意。隨後看著如同紅夜叉一般的崔玉樓沒入樹林深翠。
從這一刻開始,每隔一個時辰,細犬就會被脖子上的項圈勒緊一次,每一次都差點被勒死。不管在什麽地方,這種痛苦的窒息都會準時到來,即便夜深人靜,即便累到無法行走。
細犬幾乎將拾翠殿嗅了個遍,可是,到處都是李羅羅用過的東西,幾乎每個東西上都有她的氣味,根本無從找起。到了最後,細犬聞到所有和李羅羅有接觸的人身上也有李羅羅的氣味,跑來跑去累得癱倒仍舊找不到李羅羅。
李羅羅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幾天,拾翠殿的宮女們也發現縣主大人不見了,紛紛告知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一笑置之:“小娘子貪玩,很正常。”
看到與縣主感情頗好的貴妃此時氣定神閑,宮女們定了定心:“快要到五月初五端午了,縣主大人莫非是怕成親不會回來了吧?”
貴妃沒有立即答話,似是在思索什麽。
“娘娘,娘娘!”宮女心裏頓時又沒底了。
貴妃回了神,仍舊為麵前一個大花盆鋪上粗砂石:“你們看這羅漢鬆,神韻清雅,枝幹挺拔,自有一股雄渾蒼勁的傲人氣勢,你們覺得羅漢鬆好不好?”
宮女們都犯了難,畢竟沒有誰是附庸風雅的人,也說不出什麽好詞匯,但還是不敢懈怠,都認真看著羅漢鬆發表自己的觀點:
專管侍奉園林的宮女最有發言權,想了想最先開口:“這盆羅漢鬆常在後園裏,即便是崔家二郎烤肉用火燎了,它也活得好好的。羅漢鬆最值得一提就是它活得久,有的能活成羅漢仙呢。那些寺廟裏就常種羅漢鬆。”
“羅漢鬆能當柴燒,能煮飯。是好的。”一個胖胖的宮女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如此。
“羅漢鬆枝木好,作家具美觀大方。”說著話的是一個管大殿器具的宮女。
貴妃笑了笑,算是總結一番:“要我說,縣主大人就和這羅漢鬆一樣,雖然表麵上憨厚得可愛,不起眼似乎還好欺負,但好養活,也堅韌,有時甚至能出人意料地勇敢堅持。放心,縣主大人不過一時貪玩不見幾天罷了,玩高興了自然就回來了。”說罷又仿佛自言自語:“同樣,也像這羅漢鬆,偶爾還是得修剪一下。”說著拿起剪子將一片突兀的葉子給剪了,使得整盆羅漢鬆看著像一朵雨雲般線條流暢又柔和。
忽然一個宮女發現角落裏有一個黑影子:“咦,小黑,你怎麽在這兒呀?”
貴妃欣賞完自己的傑作,放下手中剪刀,瞅了瞅趴在地上的黑狗:“哪裏來的狗?”
宮女誠懇地回答,語言裏滿是憐愛:“這條狗是縣主大人問宮裏狗坊管事要來養的,和縣主大人十分親厚,縣主大人不見了之後,它就茶不思飯不想總是慘兮兮地趴在角落,有時又像是被人打了一樣到處跑還又哭又嚎使勁兒刨脖子,怪可憐的,都瘦了好多。反正隻要是縣主大人常呆的地方它就呆著,隻要是常伺候縣主大人的宮女,它就多親近著。”
貴妃看了一眼沒精打采的狗:“嗯,是條忠心的狗。你們把狗帶去吃些東西,免得縣主大人回來看到狗病了難過。”
宮女們盡皆帶著狗走了。
貴妃支走了所有人,朝著西偏殿而去。
黑狗眼角餘光瞅見貴妃的背影眼光閃亮,鑽進草叢擺脫了一眾宮女,又從後園轉回了西偏殿,看見貴妃施施然行進了西偏殿最靠樹林的小偏房。這時細犬脖子上的透明光圈開始閃爍著點點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