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蕩秋千
宋沐言抬腳踹阮南塵。
阮南塵稍微一側就躲開了,不過好歹也鬆開了手,宋沐言扭頭就跑,跑到附近的井邊,背對著阮南塵搗鼓了一陣後才回來。
阮南塵倒是耐心地等著,就見她回來後嘴巴仍舊微微鼓著,但這是氣的。
“大人,”這個稱呼被宋沐言叫出了小抱怨的意思,“你一早的沒事幹了嗎?”
在這裏管她說不說話呢?
阮南塵看看她的嘴:“現在倒肯出聲了?”
宋沐言心虛地視線飄逸了一秒:“那是.……那是我早起沒漱口,怕有味道熏著您了。”
“哦?”阮南塵突升起湊近她唇聞一聞的想法,還好他向來自製力強,沒表現出來。而是看了眼她平下去的肚子,“這是什麽?掃晴娘?”
掃晴娘就是晴天娃娃的另一種稱呼,這一般是掛在屋簷下,用來祈禱雨止天晴的。怎麽就掛在腰間了?
“……就、就看她好玩嘛!”宋沐言下意識地捂住腰上被她當腰墜的晴天娃娃,“哎呀呀,我這還忙著呢,大人您自便了啊。”
宋沐言怕阮南塵再問,蹲下身去處理盆裏的雞。
但她的手剛要碰到水,就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宋沐言疑惑看向阮南塵,後者道:“水很燙。”
“啊對,是很燙。”
這水是燒開了才倒出來的。放在這也沒太久,確實還很燙,她剛一急都忘了裝一裝。
“等著。”阮南塵轉身也朝井邊走去,很快就提了桶涼水回來,宋沐言正雙手搭在膝邊等著,看起來很乖。
阮南塵給盆裏兌了點涼水,自己試了試溫度:“可以了。”
“好的。”跟聽從指令一般,宋沐言去撈盆裏的雞開始拔毛,阮南塵見狀,就幫著她一起拔。
宋沐言本來覺得這個水盆挺大的,現在多了一雙手忽然就覺得小了,而且兩人的手放在一個盆子裏,更加突顯了他的手大,兩人一同拔雞毛的時候,總是難免會碰到對方的手。
她莫名地覺得臊得慌。
好不容易把毛清理幹淨,宋沐言端起放著無毛雞的水盆,低著頭快速地說了句:“我給大叔送去。”
她低著頭,從阮南塵身邊越過,走得很急,還悄悄地問小精靈:“我是不是好了呀,我感覺自己好像發燒了?”
隻有活人才能發燒吧?
小精靈麵無表情:“你是發/騷,不是發燒!”
另一邊,聞人澤晃著折扇也麵無表情地走到阮南塵跟前:“我的大人,你知道大夥有多少事要做嗎?”
滿花樓迎來客往的。人員雜亂,每個人的信息要是核對排查,還要一一排除跟死者的恩恩怨怨,單單這些工作就很繁雜又多。
大人倒好,還有功夫在這裏陪美人拔雞毛!
問題是這雞處理幹淨了也不是給她們吃的!
就很糟心!
他家不懂風情的鐵血大將/軍,什麽時候也會討女孩子歡心了?真不是中了邪了?
阮南塵淡淡道:“既然忙,你還在這耽誤時間?”
聞人澤:“……”好一個賊喊捉賊。
他看著阮南塵轉身要走了,揮了揮扇子,將地上殘留的雞毛扇得飛起:“大人,你確定不撿兩根雞毛回去收藏收藏?這將來說不定會成為你和小奴姑娘的定情之作呢。”
阮南塵的回答時,手掌朝地麵打出一掌,原本隻是輕輕飄起的雞毛一下子飛揚起來。紛紛沾在了聞人澤身上,滿頭滿身的,就跟剛在雞窩裏跟幾十隻雞大戰了幾百回合。
儼然像一隻雞精!
“你大爺的!”聞人澤大罵著追上阮南塵。
——
又一天過去,誰也不清楚獄刑司的人查得怎麽樣了,隻知道好像又放出去了一批人,現在基本隻剩滿花樓本來的人還在滿花樓裏。
夜晚降臨,原本理應到了滿花樓最熱鬧的時候,但今天,除了點燃了幾根燭火,滿花樓幾乎寂靜無聲,樓裏、樂池裏也沒有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隻有燭火的影子在地上閃爍。幽暗幽暗的。
在這種情況下,就突顯了招展的房間格外的亮。
就像皮影戲一樣,能看到裏頭的影子,招展在自己房間裏弄了根白綾,不過不是為了上吊,而是在練習纏繞在那白綾,靠著白綾在半空飛舞。
哪怕是影子,也能看得出她身姿輕盈。而且肯吃苦,一遍遍地練習。
臨近子時的時候,才聽到她喊人給她倒熱水,她練習完了準備沐浴。
之後,白綾的影子還在,招展的人影到房間裏頭,應該是梳洗去了。
大概半個小時候以後……
滿花樓這棟樓是中空的,樂池到屋頂至少有三丈高。
現在這個時辰,連拚命練舞的招展都要休息了,其他人很多甚至都已經入眠了,點燃的蠟燭都滅了幾根,讓整個樂池更加的昏暗。隻剩一點燭火搖曳。
就是這個時候,從屋頂落下了一條很長的白綾,白綾像個秋千一樣,底部是連接著的。離地麵還有一丈高。
白綾的底部坐著個女人,她穿著一件飄飄長裙,雙手握在白綾兩邊,像坐秋千一樣前後搖晃。她衣裙飄飛,露出的細白的小腿和光著的腳,那腳沒有任何張力地垂著。
底下的樂池映照出她的影子,影子也跟著一前一後的晃著。
忽然,像是下雨了一樣,一滴一滴地液體落了下去。
等仔細一看,竟是鮮紅的血,就從抓著白綾兩邊的手上掉落的——再仔細一看,她不是手握白綾兩邊,是白綾分別從她的掌心穿過,看起來像是她握住的一樣,如此來固定她的屍身!
守著的司兵一聽到動靜就過來查看了,然後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有個住在二樓的姑娘,可能都熬夜習慣了還沒睡,正好也聽到了動靜就出來看。
巧的是,二樓對著的就是“秋千”上女子的高度。她就那麽沒有任何防備地看到女子慘白的臉,女子的嘴裏還含著一朵花,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啊啊啊啊——”
叫得不能再慘的叫聲,也順便把睡的沒睡的都叫出來了。
宋沐言跟著人群趕來,看到那驚豔唯美但又絕對恐怖的一幕,她摸了摸自己腰上掛在的晴天娃娃。
馬上就要多添一個了。
——
招展被小心地從高空“秋千”上放了下來。
直到陳希想取下她嘴裏含著的花,才發現那花並不是含著的。長長根莖像是從她的胃裏再到喉嚨長出來的。
最後判斷的結論是,那花是她吞下去的,就留了朵花在外頭。
陳希這段時間遇到了各種各樣神奇的死法,仍然被今天的死者驚到了。
“兩年前寸寸一舞成名,她表演的就是花舞風中,就是這樣在一根長長的白綾上飛舞,灑著花瓣,很是驚豔!但這兩年裏,大家要麽怕冒犯了寸寸,要麽沒有那資質,所以她當時的那一舞幾乎成了絕響。”
麗娘跟阮南塵交代著:“今年年初,招展就已經開始為了今年的花魁選拔做準備了,別人的勸她都不聽,練到現在也算是有了成就,沒想到……其實,不說招展她的人品怎麽樣,但樓裏沒有比她更勤快肯吃苦的姑娘了。”
畢竟也是培養多年,麗娘沒有任何惋惜難受是不可能的。
說的同時,她跟著阮南塵來到了柳昔昔的小院子裏,因為兩次死者用到的花,都是出自柳昔昔院裏種的花。
不管出於什麽,都理應接受檢查。
柳昔昔沒有任何推據就請他們進去,隨之站在一旁讓他們查,隻有一句話,查可以,但不能弄壞了她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