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亂賊好膽
李知圖站在巨棺上往裡張望,眼前的景象讓他著實吃驚不小。這個規格大到離譜的巨型棺槨里,竟然樹有一方丈把高的石碑,碑上書:漢昭烈皇帝劉玄德之墓。墓中墓!此刻碑身已經被擊裂,石碑正前方是一扇已經被大力擊碎的傾斜向下的漢白玉石門,兩個丫頭的叫聲就是從這石門深處傳來。
只略微看了一眼,李知圖來不及多想,馬上循著響動追了進去。
「原來這下面竟然是劉備的陵寢,怪不得世人遍尋天下也無法找到他的葬身之所,竟將自己葬身在女兒的墓穴之下,他本人的地宮倒是比劉芸的還要大上數倍。」
李知圖一邊震驚於眼前工程的浩大規模,一邊仔細辨認香兒二人叫聲的來源。劉備的陵寢不同於劉芸地宮,此地沒有任何夯土痕迹,清一色用花崗岩石磚壘砌而成,包括殿頂都經過糯米灌注等特殊手段加固,經過千年歲月沖刷,竟是連一絲滲水的跡象都沒有,讓人不得不驚嘆於當時的築穴工藝。
一進到這裡,作為陰陽師的李知圖就明顯感到,此處氣運充盈溫潤且紫氣縱橫,全不似上界面劉芸地宮那種煞氣衝天的環境,兩處相比有如天地之別。若這劉芸果真是玄德公的親生女兒,這種墓葬方式,可真是讓世人費解了。
「知圖哥當心,劉芸!」
香兒的一聲嬌喝從不遠處響起,與此同時,李知圖已經條件反射般斜身躥向一旁,說時遲那時快,一記凌冽手刀帶著劃破空氣的尖嘯聲直直鑿入李知圖剛剛站立的地面,足有一尺多厚的花崗岩地磚被這一擊轟為齏粉,雖然已經險而又險的讓開了這道攻擊,但李知圖的左臉頰依然被其強大掌風蹭出一條口子。
「好強的煞氣!」
剛一站定,他馬上將目光鎖定在對方身上,雖說早已熟絡了殭屍一類的恐怖事物,但看到面前之物,李知圖仍是有點兒心悸。對面不遠處,一個女子打扮的人影筆直站立,只見她身穿一襲破敗的大紅色曲裾深衣,腳踏金絲繡花翹頭履,大概是起屍之後就開始追殺香兒和唐念兒倆丫頭,這疑似劉芸的戾屍此刻披頭散髮,別說頭飾了,連衣衫都有脫落的趨勢。
由於年久脫水,整個人如燒焦木炭一般的劉芸,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五官了,只用兩個黑洞洞的眼眶盯著與她對面而立的少年。就是這種沒有目光的凝視,才讓李知圖不寒而慄。
「香兒,你們沒事吧!躲好不要動,我把她引開,你們趕緊出去!」
李知圖一面緊緊盯住劉芸,一面沖著張尋香喊,但他始終沒看到跟他們一起進來的另一個女孩子在哪。
那劉芸所化戾屍並沒給李知圖多少分析戰局的時間,少年剛剛喊完話,劉芸便發怒一般嘯叫一聲,隨即沖著李知圖狂奔而來,每一步都在堅硬的花崗岩地磚上踏出些許裂痕,在距離少年十丈開外縱身一躍,於空中雙手成刀,對準目標就是一記重劈,李知圖不慌不亂,快速催動引風訣,磅礴氣機瞬間灌注全身,下一刻,劉芸手刀已至,自少年兩肩豎劈而下,將其一分為三。
一旁的香兒見狀嚇的花容失色大叫一聲,險些昏死過去,然而她預料中的血肉橫飛場景並未出現,只見被劉芸撕碎的少年緩緩消散,竟然不是本尊。而真正的李知圖則已在數丈開外,剛剛的劍影留形直接把靈智不高的戾屍也蒙住了,呆在那裡愣了半天才發現真正的目標已經逃開,旋即暴怒著再度襲來。
劉芸所化戾屍不同於外面的低階行屍,除了肉體更加強悍之外,她還保留了生前的一絲靈智,換句話說,她的攻擊套路是隨時變化的。在幾次近距離交手之後,李知圖的身上已經出現了傷勢,憑藉著扶風劍法,區區一品境修為的他竟也在劉芸手下走了數十回合,不過也基本到此為止了。
依照他的判斷,戾屍劉芸的戰力起碼堪比太一境巔峰的高手,就算此刻小奇在身邊,也不會是她的對手,若想戰勝這種東西,憑藉一品境的劍法修為,實在太過勉強。
「果然還是要用陰陽術來解決問題。」
先前在劉芸地宮主墓道那裡,為了救白瑰,李知圖已經發動了一場消耗不小的玄術,若不是目前的他已經突破至入命階,現在是絕對沒辦法再此催動陰陽魚的。
拼一下!略一思量,李知圖迅速確定了戰法。須臾之間,戾屍劉芸已經又一次咆哮著逼至少年身前十丈,只見少年縱身向後一躍,雙手飛速掐訣,同時口中念念有詞,待得其落地瞬間,雙手並握劍指低喝道:
「絕界,金剛龕!」
語畢,霎時間以躍在空中的劉芸為核心,六塊由靈光聚成的暗金色板狀物自東南西北上下六個方向以極快的速度朝中間合攏,還沒等她做出掙扎,便將其框入名為金剛龕的六面體中,一見劉芸被壓制,李知圖氣勢不減,馬上再接再厲,立時兩層,三層四層……層層相套,直接以六層金剛龕將劉芸死死困住。
豆大汗珠從少年額頭滲出,發動金剛龕的消耗絲毫不低於先前的六道羅生門,在修習玄術上,李知圖時常發覺自己有些好高騖遠,時至今日,他所習的幾種玄術全都是道陵內經中的金字大術。何為金字術,其實這是他自己命名的,因為這類術,在他的腦海中都以金色字體呈現,其下還有銀色,銅色,鐵色。所耗靈力由高到低,而對於這些成色較低的術,李知圖往往視而不見。事實上,金字之上還有紫字,和七彩變幻的字體,只不過那些術都需要更高的陰陽階別才能習練。
發現自己被困,戾屍在佛龕內瘋狂掙扎,最內層的靈龕竟然被其撞出道道裂痕,但在六層靈龕的合力鎮壓下,劉芸的掙扎也在逐漸減弱。金剛龕緩緩落地,表面靈光由虛轉實,最終幻化為一座密不透風的黃符大龕。
見劉芸已被鎮壓,李知圖虛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躲在旁邊觀戰的香兒馬上跑了過來,上下檢查,確定他只是受了幾處輕傷,才放下心來。
「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呢?」
李知圖一邊拿袖子胡亂蹭去額頭上的汗,一邊問香兒。
「你說那個唐念兒!我呸!你還問她,就是她把那劉芸放出來的,還想殺我呢!」
一提起唐念兒,香兒頓時來了勁頭,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知道嗎知圖哥,你剛走那會兒,我們聊的還好好的,後來她又問起我老君閣那幾個人,我就說了,他們是老君閣,我和你是天師洞的,然後我就把我們如何在賈家救人的事說了一遍,我還沒說完呢,你知道嗎知圖哥!她,竟然忽然拿了吧短刀刺我唉!」
邊說著,香兒一邊支花舞驢的比劃起來,好不生動。
「不過那丫頭功夫很差,被我兩下打趴下了。」
「然後呢?」
李知圖聽得雲里霧裡,怎麼好端端就拔刀相向了呢?
香兒一邊攙著李知圖往回走一邊繼續道:
「然後啊,然後她就跑了,跑到隔壁的主槨室去了,我追過去的時候,她讓我別過去,說要是我再靠近她,她就把那個什麼大符揭下來,大家一起完蛋。」
「沒說為什麼殺你嗎?」
「什麼殺我,實際上她最想殺的是你!說什麼是你殺了她三叔,又殺了她爺爺……哎喲,反正,說你殺了她們家好些人,讓你等著。」
李知圖徹底鬱悶了,什麼都沒做,平白無故背了一身的人命,不行,不能受這冤枉!想到這兒他掙開香兒攙著他的手,追問道:
「那丫頭人呢?我要當面跟她說清楚!」
香兒盯著李知圖看了半天,然後很糾結的抬手指了指劉備陵寢的深處。
「跑進去了,你確定要進去找嗎?」
李知圖沒說話,拿眼瞪了香兒一下,一把拽過她的小手,朝著這座龐大帝陵的深處走去,這個時候,只有把她留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兩人一路走一路觀察四周的動靜,劉備陵寢的布置思路跟上層的劉芸地宮很類似,就是沒有很多暗巷隔間,都是以寬大為主要風格,不過顯然劉皇叔住的地宮空間更加寬廣,地宮四面密密麻麻點了成千上萬盞長明燈,在打磨的極為光滑的花崗岩石壁的映襯下,整個地宮都泛著異樣的光澤。
沿著數十丈寬的主墓道又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一座高達百階的巨大石台出現在二人面前,兩人抬頭望去,只見石台頂端隱隱約約站著三個人,不對,四個,有一個身形明顯瘦小,而且好像還在掙扎,那掙扎的小身影似是看到了站在台下李知圖和香兒,瞬間掙扎的幅度更大了,還喊出了聲:
「李知圖!我殺了你!放開……放開!」
李知圖徹底語塞了,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張口喊的不是救命而是要殺他,這得多大的仇怨啊,不行,這種慕名奇妙的仇怨必須化解,他可不是個能枕著糟心事兒睡覺的人。
想到這兒,他反手往後輕推了一下香兒,兀自拾階而上,走到一半時,站在石台頂端的三人中有一人跨步邁出,對著李知圖喝到:
「黃漢生在此!亂賊好膽,竟敢驚擾陛下安寢!何敢再前一步!」
李知圖循聲望去,在長明燈的映照下,只見一蓄鬚老漢面龐灰亮似銀,身披鎖鎧,背負雕弓,手中一柄丈把長的斬馬刀正明晃晃的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