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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三件禮物

  1

  青帝正修剪著梅枝,聽了許宣所言,手上剪刀一頓,難掩震驚之色:「你當真下定決心了?」


  許宣稍稍低眸,臉上一派平靜:「徒兒心意已決。」


  青帝長吁出一口氣來,卻亦是感慨萬分:「當斷不斷,其心自亂。你肯回頭,為師自然欣喜。只是不知你為何突然作此決定?」


  「師父定知道我以七殺命格、凡人之軀承受天雷之刑,已是命不久矣,」許宣神色凜然,低低緩緩地道,「徒兒一來不願她因我命喪黃泉而難過,二來,也想在自己大限將至之前,去了結與饕餮的這一段千年之怨,以免他放出蛟龍,再度為禍人間……」


  青帝望著他如此慨然言及自己生死,畢竟心痛:「你勉強燒了聚魂燈燈芯,取回記憶,法力尚未完全恢復……何況凡胎肉體,想要有一番作為,恐怕也不到時候……」


  「可是徒兒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再等下去了……畢竟當初聚魂已是逆天而行,若是此身一死,徒兒亦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謀來世,更不知即使有來世,又有無機會重得法力,何況若真等待這麼多年,怕是天下已然大亂!雖然當初饕餮之禍起於白帝縱容,可剝去他仙根令他成妖成魔的卻是徒兒當時一念之差,徒兒必須手刃此妖孽,方能安心赴死,請師父成全。」許宣深深一揖,毅然決然到絲毫不容人置喙。


  青帝收回目光,繼續剪下一枝花枝,徐聲道:「也罷,便去把你和饕餮的千年之怨了結了吧,為師依然盼著你能順利渡劫歸來。你方才說的要送白夭夭三件禮物……」


  「是的,只要送她那三件禮物,徒兒便將她送回驪山修行,從此天涯陌路,兩不相見。」許宣眼神淡然如清風,彷彿在說著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


  青帝見他如此平淡,料想他此次定然是下了決心,便點了點頭:「西王母與我也算有些交情,你肯迷途知返,為師自會替你安排周全……」沉默片刻后,又道,「但你對白夭夭用心至深,一個情字,終究誤了你終生啊……」


  說罷,青帝攜著花枝而去。


  許宣望著他孤高絕然的背影,心中終究是愧疚難耐。


  青帝臉色鬱郁地回到房中,一抬首,便見到正坐在椅中的白帝,皺眉道:「今日沒有心情下棋,還請回吧。」


  白帝卻是神情漠然道:「我聽聞你去求西王母,替你那徒弟斬斷情根,看來你始終是打算拆散他們。」


  青帝走到書桌邊,徑直整理案上雜物,並不理白帝。


  白帝冷哼一聲:「五帝之中,向來屬你宅心仁厚,如今我才看出你也是智計深沉之輩。為救你那徒兒,先誆白夭夭盜仙草,一計不成,又想借她之手,將七殺格從許宣身上剔除。眼下你更是釜底抽薪,索性抽了許宣七情六慾的根本,好叫他兩人再不能見,好深的成算!」


  青帝面色不愉,瞥他一眼:「你此次來九奚山,就是為了教訓我的嗎?」


  「那蛇妖與許宣如何,與我毫無干係,」白帝臉色卻是越發深沉肅然,「但你有沒有想過,白夭夭是妖!若承受不住七殺格也罷,若她成功了,七殺格就等於落入妖族手中。」


  青帝沉默一瞬,也是嘆惋:「若不是為了許宣,我安能做下如此錯事。他是凡身,又受了天雷,唯有此法,才能保住他的性命。至於白夭夭,無需你擔心,自有驪山老母看護,七殺格絕不會脫離仙界掌控。眼下我只有先瞞住許宣,他如今自願斬斷情根,亦是好事一件,屆時沒了七殺格,又忘了白夭夭,自然能安度這一世……」


  白帝忍不住打斷了他:「哼,原來你早有應對之策,枉費我一番苦心前來提醒。」


  「你我都是一片愛徒之心,我知你懂。」


  「這九重天上,也不是你一人心疼徒弟,當心日後驪山老母來尋你討要個說法。」


  青帝聽他所言,自是愁容滿面,而白帝想到自己徒兒,亦是神色不佳。


  2

  白夭夭等人回到凡間,便聽說了冷凝為著冷回春生祭,要大開藥師宮大門義診三十日一事。


  許宣最先嘆道:「義診三十日……藥師宮的賬目怕是承受不住……」


  白夭夭拉住他手,知他依舊牽挂藥師宮,也不知從何勸起。


  小青卻嘟著嘴搶著說:「那冷凝肯定是故意要做這事來收買人心的,畢竟她上位以來,外界多有傳她醫術不高,藥師宮終將沒落……」


  齊霄打了她頭一下:「關你什麼事?只要有益於百姓,也算是功德一件,總好過你這整日好吃懶做的小妖。」


  「我……」


  小青正要衝著齊霄發怒,齊霄卻刻意不搭理地轉過目光看向許宣:「走吧,還是辦你的正事要緊。」


  許宣眉間一松,點了點頭,又對白夭夭溫言道:「我同齊霄有些事情要做,你和小青先收拾一下吧。」


  白夭夭沒再多問,點了點頭。


  小青幾番欲言又止,目送他倆離去,再湊到轉身去整理書桌的白夭夭面前:「小白,你怎麼不問他們去幹什麼呢?你就不好奇嗎?看你都沒問,我也就不好意思問了……」


  白夭夭淺淺一笑:「他願意說的話,自然剛剛就已經直接說出來了,他不願意說的話,我問了又有什麼意思?」


  「這麼高深?」小青不太明白地轉了轉眼珠子,隨後又盯著白夭夭側顏嘆息一聲,「我怎麼覺得小白你此次受了雷刑之後,性格變得更安靜了呢?該不會被雷劈傻了吧?」


  白夭夭聞言,手上動作一頓,隨後,她伸手颳了下小青鼻樑:「以後你就懂了。」


  小青撅嘴:「唉,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說話說一半有什麼意思……我先回去看我的小妖們了。」


  眼見小青無憂無慮地跑走,白夭夭眸中的光芒逐漸黯淡。


  她要如何跟小青說,也許同許宣這樣寧和相處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呢?若是知道很快就要分離,哪怕有一點可能會難堪,她亦是不願的……


  可這幾天許宣卻沒有回來,白夭夭正是有些焦急和擔憂之時,卻收到了許宣的傳音符,而幾乎是同時,小青也飛身而至,驚叫著跑了進來:「小白!你收到了嗎?」


  白夭夭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愣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小青滿面喜色:「我說他們幹啥去了,原來是為了此事!說到底,許宣肯用這麼大的謝禮來答謝我們,還是因為小白你吶,定是因為我們那日一說,許宣便記到了心上,這是不是就是叫用心啊!話本里都這樣寫的……」


  白夭夭又驚又喜,眸中泛起淚光,卻也是嘆息一聲:「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說動白帝在蟠桃林舉辦壽宴,又是如何可以邀得眾小妖前去的……」


  小青撞撞她肩膀:「這就不用我們操心了,反正已經邀了我們一眾小妖前去蟠桃林,這可是大大的風光。小灰已經帶著錦鼠他們先去了,我們也是時候出發了吧?」


  白夭夭點頭,二人便飛身去了瑤池。


  此時蟠桃林中已是一片喧嘩之聲,小妖們開心地上竄下跳,睜著大眼望著蟠桃林,不時聞聞嗅嗅蟠桃。


  小鹿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笑道:「我們不是在做夢吧,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蟠桃林嘛?」


  錦鼠瞪他一眼:「沒見過世面的,你看這桃子多水靈,不是蟠桃林能有這樣的桃子嗎?」


  阿福身後的小翅膀一個勁地撲騰:「難怪都說做神仙好,連平日里吃的水果,都比咱們山頭上的強上百倍。」


  小青見他們嘰嘰喳喳,臉上也不由自主揚起大大的笑意,卻輕咳一聲,故意端起架子:「咳咳咳,你們幾個給我過來,不過是蟠桃林而已,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眾小妖忙湊過來齊齊一拜:「山君教訓的是。」


  小青其實也是第一次來蟠桃林,難掩興奮之色,此時強迫自己忍住不看蟠桃,擺出一副威嚴正經的模樣,點頭道:「嗯,畢竟是仙家重地,爾等可不能丟了我山君的面子,否則回去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眾小妖忙排成一排,作昂首挺胸狀,小青滿意地揮了揮手:「散了吧,不許再大聲喧嘩,聽見沒有?」


  眾小妖齊聲應是,再次毛手毛腳地散開,小灰則雙眼含淚地上前,拉住小青袖子,抽泣道:「山君啊……」


  「你哭什麼?」小青揪住兔耳朵,訓道,「大喜的日子,少給我丟人現眼!」


  「山君有所不知,小的這是喜極而泣啊,」小灰彈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嘆道,「咱們做妖的,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有機會入此聖地吸取仙界靈氣。白娘娘她,真是選了個好夫婿,不但不嫌棄咱們妖的身份,為了答謝咱們,還特意借來蟠桃林設宴,小的太感動了……」


  小青硬裝出不屑一顧的模樣,卻終究在小灰的啰嗦之中,沒忍住去看了看樹上的蟠桃,再得意道:「當初咱們用心火護住許宣,救了他一命,沒想到他竟如此惦念,甚至在蟠桃園設宴,算他有良心。」


  「這何止是有良心,簡直就是咱們的再生父母。」


  「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吃裡扒外!」眼見小灰又欲開始抽噎,小青趕緊正色道,「你替我叮囑那些不知輕重的小妖,就說等會大家切不可貪心,一人一顆果子,誰若敢貪吃,我回去第一個砍了他!」


  小灰忙應道:「是,小的明白。」


  小青想了想,又囑咐小灰:「還有,記得交代下去,這回是用了白帝祝壽的名義前來,待會他老人家來了,可別忘了得大大地向他賀喜。」


  小灰拚命點頭,小青滿意地笑了笑,又看向四周,尋找了一番,才問:「奇怪,你見到齊霄了嗎?方才我和小白過來時,還看見他站在邊上呢。」


  小灰指向小青身後:「我看見齊少俠尾隨白娘娘他們往那邊去了。」


  小青露出些狐疑神色:「他也會行竊聽之事?」說罷便好奇地向小灰所指的方向行去。


  她悄聲靠近齊霄,只見他正凝視著遠處許宣同白夭夭的兩個小小身影,神色竟破天荒地有些哀傷。


  小青不明所以,便陪他站著,望見許宣正在桃林下,替白夭夭輕輕梳理頭髮,神色比這桃花滿樹更加溫柔,只是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小青便又看向側臉弧度冷毅的齊霄,眼神中多了分落寞。


  齊霄回過神來,卻見到一旁的小青愣愣地看著他,腳下不由退了兩步,皺眉道:「你何時站在我身後,為何不吭聲?」


  小青也是找回意識,叉著腰瞪了回去:「鬼鬼祟祟的,我倒要問你,為何要偷窺小白他們!莫不是……」


  「莫不是什麼?」齊霄端著手看向她,眼睛一眯,便將話題轉了過來,「我倒是覺得你最近看我的眼神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的……」小青反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目光飄移,支支吾吾許久后才問,「齊霄,眼下你已拿回法力,聽說又是白帝的得意門生,以後想升仙更是不在話下……」


  齊霄見她久久不語下文,便追問道:「你說話什麼時候這樣吞吞吐吐過,到底想說什麼?」


  「我……」小青糾結片刻,還是不能直言,便轉過身往一邊走去,直到走到一棵桃花樹下,花瓣輕輕飄落在她面頰之上,她駐足,伸手去接,「這桃花倒真是與凡間不同,我聽人說,人面桃花相映紅,齊霄,你瞧我好看嗎?」說著,便又回首對齊霄嫣然一笑。


  齊霄微微一愕,板著臉道:「正經的詩句你不學,偏生學這些亂七八糟的。」


  小青困惑地歪了歪頭:「亂七八糟?這詩不好嗎?是一位書生同我說的,還說自己是什麼有名的才子呢,原來都是騙我的嗎?」


  「什麼書生,」齊霄聽得神色緊張起來,「你幾時認識的書生?」


  小青回憶了下,道:「左右是兩百年前吧……山下桃花盛開,我便去玩,恰好碰到那人在路旁直勾勾的看著我,我還以為被他瞧破了真身,可嚇壞我了。」


  齊霄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冷哼一聲道:「以前的事我沒興趣聽,往後你好好修行,年輕後生無事與你攀談,必有圖謀,休要中了他們圈套,記住了嗎?」


  「哦……」小青先是應下,後來忽然又憶起一事,便稍稍蹙眉,喃喃道:「也不知那人圖謀些什麼……」


  齊霄剛剛放下的心轉瞬又懸到了嗓子眼:「還有何人?你給我一次說清楚了!」


  小青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麼凶,便愣愣地解釋:「那日你從明心湖走後,有個極為厲害的人,替我接了一道天雷。這人三番五次的助我,我……」


  齊霄上前一步,追問道:「這人是誰?」


  小青呆了一瞬,搖了搖頭。


  齊霄怒氣騰騰地攥拳:「你平日里蠢就罷了,難道這樣的道理也不明白嗎?他跟你非親非故,卻頻頻出手相幫,定是懷揣著一肚子的陰謀詭計。枉你修鍊千年,竟是如此蠢笨!」


  「你做什麼這麼凶我……」小青委屈地扁了扁嘴,「要我心懷善念的也是你,要我提防別人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要你不許同他人親近!」


  他這話一出,小青便是瞠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齊霄自己也愣住了,漸漸面上有些發燙,他頓覺尷尬,急忙轉身,掉頭就走。


  小青連忙追上,見他板著一張臉,又是有些怯懦,走出幾步才敢小心翼翼開口:「齊霄……方才沒來得及問完你……你回到金山寺,是不是要剃度做和尚?」


  齊霄停住腳步,靜了片刻后,才輕聲道:「不會的,佛門清凈,想來不適合我這六根不凈之人。 」


  小青還待再問他,究竟是如何看自己的,仙鶴卻已翩翩來到,齊霄笑著迎了上去:「多謝你上次在蓬萊仙山相助。」


  仙鶴也是一笑:「你該謝的人是我家百草仙君才是。」


  齊霄頷首,又四下打量一下,問道:「說到百草仙君,怎不見他老人家的身影?」


  「說來話長,許宣在凡間與仙翁自有因果,待日後有緣,由仙君親自向你們解釋……」仙鶴神秘說完,又環顧四周蟠桃林,「許宣這招倒是聰明,以白帝祝壽的名義借來蟠桃林,可最後顏面增光的人卻是白夭夭。」


  「說到白帝……」小青遲疑著開口,「他會不會看不起我們這些小妖,借故缺席,那小白豈不尷尬?」


  齊霄神色篤定地一笑:「師父的性格我最清楚,走著瞧好了。」


  3

  許宣替白夭夭梳好頭髮,往她髮髻之中插上了朵粉色桃花,更襯得人比花嬌。


  他握住白夭夭的手,柔聲說道:「之所以用白帝壽誕的名義,請來這些小妖,是想替你我二人感謝他們。這一路,他們不但用心火護住了我的命,也多次在危難中助你……」見白夭夭點頭,他神色愈發溫柔,凝視著白夭夭的眼神仿若一汪春水,緩緩續道,「更重要的是,我要這九重天上個個都明白,世間的人、仙、妖並無不同,沒有貴賤之分。而你是我心中最珍惜的娘子,絕不允許任何人低看了你。」


  白夭夭怎會不懂他的思慮周全,和甘願為她所做的一切。可相較起來,她能為他做的,似乎太少了……只這一次,她即使豁出性命,也一定要將他的七殺命格安全無虞地接過來……


  想到此,白夭夭眸中隱隱泛紅,顫聲說道:「你為我處處考慮,而我卻一直連累你。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不甘,多害怕。從遇見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一心要做個配的上你的人……」


  許宣輕聲斷掉她的話,手指撫過她面頰:「雖然你不夠努力,常常偷懶,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我們之間,不需要外人來評論。」


  白夭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復全是笑意,戲謔道:「但你卻費心辦了這個蟠桃宴,只為讓我在九重天上不被眾仙輕賤。」


  「你不是想吃蟠桃了?」許宣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頭,「我可以保證,這一次,不會再有人要與你分而食之,整顆蟠桃全都是你的。而且,我特意為你備了三份禮物,這不過是第一份罷了……」


  白夭夭笑得既驚喜又甜蜜:「那剩下的兩樣又是何物?」


  許宣故意賣起了關子:「你慢慢等著,便知究竟了。走吧,我們出去同大家一起慶賀。」


  許宣牽起白夭夭的手,白夭夭立即反握住他的,兩人甜蜜依偎著走向蟠桃林中的眾人。


  兩人剛到桃花林中,恰好青帝與白帝也并行而來,白帝面色陰沉,顯是不快到了極點,青帝溫聲勸道:「枉你還是崑崙白帝,這點氣量都沒有嗎?」


  「我氣自己居然被這兩個小子愚弄!」白帝冷哼連連,看著蟠桃林中的眾小妖,更覺不堪入目,敗壞了他的千古盛名。


  小青遠遠看見了,不由咋舌:「看來我猜得沒錯,白帝好像一點也不開心……」轉過來,便趕緊對小灰使眼色,一眾小妖趕緊掛上笑顏,排成一行,齊齊向白帝呈上壽桃。


  小青率先一福:「白帝慈愛寬容,不忘天下百姓,這白帝廟前香火鼎盛,普天之下五穀豐登,全都仰仗白帝您的庇護……」


  小灰立馬續上:「天下人都知道,九重天上數白帝最為體恤百姓,對蒼生照顧有加……」


  錦鼠也忙不迭地道:「對對對,連我們這些小妖平日里也受白帝恩惠,被白帝的精神感染,一心積德行善。」


  小妖們的七嘴八舌,令白帝臉色漸漸開朗,許宣見機上前一步道:「多謝白帝邀宴款待,與眾生同樂。你擯棄成見,宣揚平等,眼光卓越長遠,實乃九重天第一人。」


  現場響起一片歡呼之聲,白帝雖然臉微不可察地抽搐著,卻不得不笑道:「啊,哈哈哈,你這許宣。」


  此時,青帝微微一笑,長袖一揮,蟠桃林中頓時點亮了一盞盞燈火,燈火與蟠桃相互輝映,小妖們都是又驚又喜,上躥下跳。


  青帝故作嚴肅地微微一咳,道:「白帝賜宴,爾等還不拜謝。」


  眾人趕緊拜下:「恭喜白帝,賀喜白帝!普天之下,皆沐大恩!」


  白帝不得不展露親和笑容,揮手讓大家起身入宴了。


  隨著宴席漸入佳境,眾人皆是歡笑玩鬧,連白帝也放鬆了心情,同一旁的青帝對飲起來。許宣捧著一顆極大的蟠桃走到白夭夭面前,白夭夭忙歡喜地笑著問:「這回還是一人一半?」


  許宣搖了搖頭:「方才已經說了,全是你的。」


  白夭夭接過蟠桃,用法術將它化為兩半,遞了一半予許宣:「我不會獨佔,更何況今日盛宴你花了不少心思。」


  許宣憐愛地撫著白夭夭的頭:「當年為了替我求蟠桃,你私闖聖地,被天罡衛所傷……今日我希望能彌補對你的虧欠。」說著便又將蟠桃遞還給白夭夭。


  白夭夭搖頭道:「你不欠我什麼。只要是為了你,再難我都不怕……」


  許宣輕嘆道:「偏我最怕的,便是你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


  白夭夭沒有聽清,正待追問,青帝卻走了過來,對二人道:「你們隨我去趟九奚山吧。」


  到得九奚山,青帝揮了揮手,二人面前便現出一面與冰鏡相似的圓鏡來,白夭夭有些詫異地看向青帝,青帝淡淡說:「這面鏡子叫做心鏡,雖比不上冰鏡能通三界、知虛空,但也是經天池聖水淬鍊而成,能夠映射出你心中所思所想之人……眼下,這面鏡子便送給你吧。」


  白夭夭聞言,驚喜不已,繞著鏡子細細察看了兩遭,又伸手撫上鏡面,有些受寵若驚地說道:「多謝青帝,白夭夭感激不盡!」


  青帝一揮手,心鏡便又變成了掌中鏡的模樣,他將鏡子輕輕放入白夭夭手中,不經意地看了眼許宣,道:「許宣向我問詢了淬鍊之法,親手為你造了這面鏡子,他的苦心……希望你能明白。」


  白夭夭激動地看著手中的鏡子:「相公親手打造的法寶,我定會倍加珍惜。」


  青帝別有深意地看向許宣,並不與白夭夭多做言語,便嘆息著轉身離開。


  白夭夭一福身:「恭送青帝。」


  待確定他遠去后,白夭夭又望著手中鏡子,欣喜地同許宣說道:「我要將它掛在家中,日夜守著才好。」


  許宣神色中有白夭夭看不懂的複雜,他徐徐出聲問:「喜歡嗎?這是我送你的第二件禮物。」


  白夭夭連忙點頭:「自然喜歡,有著這面鏡子,以後不管你去了什麼地方,我都可以隨時看到你,對我來說這簡直是世間最好的禮物。」


  許宣唇角有輕微的顫動,眸如墨色深沉,他伸手摸了摸白夭夭的頭:「喜歡便好。我送你心鏡,也正有此意……」


  白夭夭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慌,她挽住許宣的胳膊,道:「我才不會離開你呢。就算……就算我們二人分離了,你也一定會找到我,對不對?」


  許宣並不回答,只牽起她的手,側過目光道:「我帶你去看最後一樣禮物……」


  「對了,」白夭夭揚起唇角,「我險些忘記,還有最後一樣禮物。」


  許宣視線餘光瞥見了她唇角甜蜜的笑意,心中越發不舍,卻依舊帶著她一躍而起。


  落地時,白夭夭望著四周,發現有些不對勁,她驚詫地看向許宣:「你說的第三樣禮物,難道在驪山?」


  許宣手指在背後緊捏成拳,可面上不過雲淡風輕地道:「第三樣禮物便是我親自將你送回驪山,你從此好好修練,假以時日定有所成。」


  白夭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僵硬許久,才緩緩搖頭:「相公,你別說笑了,我們才剛剛成親,我不會離開你的,更不會回驪山。」


  許宣輕輕一揮,心鏡從白夭夭懷中飛出,變化成一面浮空的透明鏡面,鏡面折射出白夭夭被囚於黑暗中,形容枯槁的景象。


  白夭夭驀然一震,喃喃道:「原來你都知道了,所以,才會安排這一切……」


  許宣面色如同千年玄冰,他直直望著白夭夭,手一揚,心鏡霎時間碎成三片,鏡中影像也隨之消失。


  白夭夭往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望著許宣,一直在不停地緩緩搖頭,似是想要抹去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許宣則極力剋制著悲傷情緒,冷冷說道:「你若是終究落得這樣下場,那我們還不如不再相見!縱有心鏡傳情又如何,陰陽相隔,永難相逢……」


  「難道我要眼睜睜的看著你一生孤寡嗎?」白夭夭的眼淚已晶瑩地懸於眼睫,她慟道,「這樣的苦,我願意替你承受!」


  「那是我命中注定!」許宣聲音越發嚴厲,「七殺格何等危險,以你的法力,還想將它轉嫁在自己身上……你以為你活在黑暗之中,我還能安心度過這一生嗎?」


  白夭夭仰首望著他,倔強地咬著下唇,緩聲說道:「原來你的每一樣禮物都是精心安排,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逼我回驪山。既然如此,你送我的,我一樣都不要!」


  許宣眼底一冷,質問她:「那你送我的又是什麼?用你一身骨血換我從此平安,萬一你妖身難以承受,難道真打算留我一人苟活於世嗎?」


  白夭夭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搖頭道:「不會的,你不會一個人活著的,我能花千年找到你,你也定能找到我的……」


  許宣一時語塞,片刻後方緩緩道:「你若信我,就不該做這樣的決定。」


  「相公……」白夭夭神色凄苦地喚他一聲,黑白分明的眼中淚意早已決堤。


  許宣緊閉雙眸,不再去看她。白夭夭卻於電光火石之間忽然出手,封住了許宣的心脈大穴,許宣一時竟無法動彈。


  許宣睜眸,怒言:「白夭夭!你要做什麼?」


  白夭夭背過手,緩緩拭掉面上淚痕,決絕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就此身死……」


  「不過是孤寡之命,我怎會身死!」


  「青帝已同我說了,天雷對你命格反噬極大,以你如今凡人之身,撐不了多久……若非如此,以我的道行,費盡心機也無法制住你……相公,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這噬心之痛,不能再遭第二次了……」


  許宣怒視著她,憤然道:「當日你以桃木劍斬斷情緣之時,我就告訴過你,此生不許再做第二次!此次,你若敢換我七殺格,行此魯莽之事,千年萬年,我都不會再見你!」


  白夭夭心中已是痛極,連指尖都在不住顫抖,但她卻依舊堅定地望著許宣,輕聲說道:「你我之心,日月可鑒,相公心中有我,小白知道……」說罷,她踮腳吻上許宣嘴唇,腮旁滑落的一滴淚水,恰如明珠。


  許宣體內金光飛速向上涌動,他察覺到有什麼在從他體內剝離,許宣瞪大眼睛,卻見到白夭夭胸膛之中也隱隱有著金光閃爍……


  這是……


  她體內竟然也有七殺碎片……


  難怪……難怪!

  許宣頓時大急,用盡全力衝破了心頭穴位。


  白夭夭被逼得後退兩步,再看許宣,更是直直吐出口鮮血來。


  許宣勉強穩住身形,質問道:「你的靈珠為何能吸取我的命格?你的體內又為何會有七殺……」


  白夭夭想要上前扶他,卻又停住腳步,眼淚已全然失控,她低聲道:「千年前尋得你元神碎片,放在心口溫養了五百年,那時,便留下了這命格……」


  「白夭夭!」許宣已是氣得目眥欲裂,「你體內有七殺格,還敢受天雷!你為何不告訴我?既如此,你我今生不必再見!」


  許宣的手捏緊了掌中的心鏡碎片,血順著指縫一滴滴落在地上,白夭夭見狀趕緊欲上前去奪,卻撞上了心鏡所釋放出的仙罩……眼見許宣轉身離開,白夭夭奮力拍著仙罩,凄然道:「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相公,你便叫我試試吧……或許……或許上天見憐,我們的結果會改變呢?你承了七殺數千年,為何我就不能?」


  眼見許宣竟是頭也不回,白夭夭停止了拍打仙罩,只倔強揚起下巴,勉力忍住眼中淚水,聲音逐漸緩了下來:「從一開始,你就做好了決定。為何從頭到尾,我就不能有選擇的機會,就如同你以身祭鎖妖塔,留下我一人……我要換去七殺格,為何,你就不能同意……」


  說著說著,便再難繼續,眼見許宣早已沒了身影,白夭夭跌坐在地,痛苦而壓抑地啜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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