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嗡……」
這時,擱在桌上的手機不斷發出震動的聲音,顧子深瞥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兩個字「宋曹」。
他伸手接起,聲音毫無溫度:「說。」
「警方已經找到了顧言凱在寧市的幾處房產,有一個靠近濱江大橋的郊區別墅,別墅里所有的窗子都被木板封死了,證明他曾經在這裡囚禁過人。不過現在房子里空無一人,顧言凱應該去了別處,可以肯定的是他還沒有離開寧市。警察認為,顧言凱盜走屍體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他對德和醫院那麼熟悉,一定有人在背後助他,也就是說,他有同夥,況且帶著一具屍體他肯定需要一個藏身之處,所以警方目前在調查所有跟顧言凱有關係的人……」宋曹一口氣說完之後,道,「子深,我知道你一定很擔心晨曦,但我相信晨曦那麼聰明,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顧言凱究竟會把晨曦跟那具屍體帶到那裡,他想做什麼……你現在在家嗎?我過來找你……喂?子深,你還在嗎?喂?」
另一頭的宋曹聽不見這邊人的回答,手機里先傳來碰撞的聲音,隨即傳來大汪的吼叫聲,最後被掛斷。
宋曹身邊齊華池焦急地看著他:「怎麼了?子深在電話那頭說什麼?」
宋曹盯著手機沒說話。
齊華池更急了:「你倒是說話啊,子深說了什麼啊?」
「他什麼都沒說。」宋曹似是想到什麼,語調急轉,「我們現在立刻去子深的公寓,他可能發現了什麼,獨自一人離開了,如果他發現了顧言凱的藏身地點,以第二種人格的暴躁性格,後果不堪設想!」
窗外是深沉靜謐的夜色。
室內燈光明亮,空氣維持在負攝氏度。
顧言凱正在跟死亡中的唐糖棠舉行一場婚禮。
穿著白色婚紗的唐糖棠躺在大廳中央,入殮師已經為她畫好了精緻的妝容,她閉著雙眼,膚如凝脂,面如白玉,彷彿只是靜靜地睡著了。
晨曦緩步走到她身邊。
穿著同色系西裝禮服的顧言凱坐在唐糖棠旁,似等待她很久。
直到她走近,他才開口:「糖糖,你瞧,我把你最好的朋友請來當我們的結婚證明人,你開心嗎?」
唐糖棠安安靜靜的躺著,自然不會回應他。
顧言凱起身,拿出一個紅色絲絨盒打開,從裡面取出璀璨的鑽戒,然後半蹲在地上,握起唐糖棠的手,將戒指戴進了她的無名指。
鑽戒很輕鬆戴進她的無名指,尺寸非常契合。
顧言凱看著那雙白皙的手指上晶瑩的鑽戒,輕聲道,「你知道嗎?原本今天中午,我將跟霍思思在西萊酒店舉行婚禮。昨天我帶她去試婚紗,很奇怪,從她進婚紗店,到穿著婚紗走出來,我眼前浮現的都是你的臉,好像你穿著那個婚紗出現在我面前的樣子,你問我,言凱,新娘不應該是我嗎?為什麼變成別人了?我走過去,把這個戒指戴在霍思思的手上,發現怎麼都戴不進去,霍思思諷刺我,這個戒指原本就不是給她的……我才知道在我定做這個戒指的時候,是按照你手指的尺寸。」
「霍思思說的對,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沒搞明白我想要的究竟什麼。我一直以為我想要你陪在我身邊,是因為你夠乖,你什麼都聽我的,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直到你徹底離開了我,我才發現不是這樣。我竟然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愛上了你。糖糖,聽見這個,你會不會覺得有點開心?」說到這裡,顧言凱停住了,似乎真的在等唐糖棠給他一個回答,他才繼續道,「糖糖,記得那天,你對我說,『顧言凱,我祝你一輩子都得不到你你想要的,你現在所努力想得到的到最後都是你不想要的,你永遠都感受不到什麼是愛,你只有空虛與遺憾。』你說對了,失去了你,我才恍然發覺我想要的其實一直都在我身邊,但今生我都不可能再擁有了。」
「我最後悔的是跟你在一起的最後一天,我竟然說了那麼多讓你傷心的話。我說我不愛你,我愛的人是霍家千金,我只愛霍家千金……我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刺激你?你一定很傷心對嗎?在走廊上我聽見你的哭聲了,我後悔了,所以我喝了很多酒,想讓酒精麻醉我那些混蛋話!」
「但是為什麼你始終不肯把U盤給我?」顧言凱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憤怒,「為了一個U盤,你變了,變得一點都不聽話,我說什麼你都不聽!糖糖,你怎麼可以這麼不乖?」
他瞪著她,瞳孔充血,陰沉的聲音里蘊含著無比的怨恨。
「所以你把她殺了,就因為一個U盤。」晨曦冷眼看他,「戲演夠了嗎?她生前你不珍惜,死後卻給她一個夢寐以求的婚禮,有用嗎?」
「我把她殺了?」顧言凱緩緩地抬頭,一雙充血的眸子望向晨曦,「你懂什麼?我怎麼可能把她殺了?我捨得嗎?我當然不捨得!我不過想要追回U盤,可是……她竟然那麼不聽話,她想要逃跑!」
顧言凱站起身,他的思緒飄向那日在濱江大橋,如同一個情緒失常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就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我就可以抓到她。可是她寧願衝進海里,也不願意把U盤給我,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他倏地轉眸,手指用力的指向晨曦,「都是因為你!因為她覺得自己背叛了你,她覺得她對不起你。噢,你大概不知道吧,糖糖是在幫我拿到U盤之後,才知道這些年,我把她安插在你身邊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拿到U盤隱藏當年我媽犯下的罪行,繼續讓你背負所有的罪。所以她心裡愧疚,就算死都不肯再把U盤交給我,就為了還你一個清白。」
晨曦一怔,腳步不受控制地後退了幾步。
顧言凱的話如萬千斤砸在她的胸口,心口有什麼東西被壓爆裂了,疼痛無比。
她怎麼也想不到,糖糖的逃離……是為了她。
原來在這之前,糖糖完全不知情,一切都是顧言凱的計謀,最卑鄙的人是顧言凱,他不但利用了糖糖對他的愛情,也利用了糖糖與她之間的友情。
這個男人,只要能達到目的,任何人他都可以不擇手段的利用。
顧言凱望著晨曦煞白的臉,忽然瘋狂地笑了起來,他笑的那麼開心,彷彿看見了世上最可笑的事。
他笑著笑著,忽然弓起身子用手捂著心臟,歪頭笑對著晨曦說:「知道真相之後,這裡是不是很痛?既然你已經這麼難受了,我就跟你說件更難受的事吧!」他忽然立起身子,走近晨曦,「知道你母親程華是怎麼死的嗎?」他靠近她,一字一字說:「是被我逼死的!」
他眼睛靈動的在晨曦臉上打轉,見她咬牙切齒,憤怒而不可爆發的模樣,令他心中燃起深深的爽意。
「即使顧長青結婚之後,依然跟我媽糾纏不清,可顧長青生日,我媽只能用秦鳳芝閨蜜的身份出席。女人的嫉妒心一旦泛起,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所以那日,我媽跟秦鳳芝攤牌了一切,告訴秦鳳芝她跟顧長青早就早一起,並且生下了我,噢,那時秦鳳芝的病剛恢復,誰知道這麼不經打擊,竟然跳樓了。」顧言凱愉悅地勾起了嘴角,「真是太脆弱了啊……」
「其實她跳樓了也好,正好讓我媽有機會上位……本來計劃可以實施的完美無缺,就連那天的攝像機都順從天意全壞了,但誰知道這一切都被程華,也就是你母親拍了下來。」
顧言凱眸色一轉,語氣玩味:「誠實地告訴你,當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殺人滅口。可程華很聰明,她告訴我她把錄像放在顧子深的房間里,如果我殺了她,就會有人告訴顧子深這一切。沒辦法,我只有留著她,在這個過程中,她讓我受到了啟發,就是將所有的罪名都安插在你身上,也算是對她的反擊,畢竟你可是她的親生女兒,擔上殺人的罪名,我相信,她下半輩子都會活在對你的內疚中。」說到這,顧言凱眼神忽然變成了另一種神色,「顯然我高估了你們母女情。顧長青要你們離開寧市后,我一直派人跟著程華,威脅她如果不把錄像交出來,就殺了她唯一的女兒。」顧言凱看向晨曦,那另一種神色的眼神是同情,「你知道你媽當時說了什麼嗎?如果我殺了你,她就把錄像公布出來,她說她丈夫死了之後,她時常想要跟你一起去陪他,如果我真的殺了你,算是替她完成了心愿。有這樣一個母親,你倒是也挺可憐。」
顧言凱說完,半響,大廳里都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
晨曦沉默著。
而顧言凱則是十分賞心悅目地想要欣賞她即將露出的更痛苦的表情。
此刻的顧言凱因為唐糖棠的死亡,在精神上已經呈現出一種變態的模式,只有看見別人痛苦,他才會更快樂,只有從別人的痛苦中相對比,才能取得心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