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江城詭局(三十七)
第六百一十一章 江城詭局(三十七)
「到底怎麼了?」離軒沒看到那本薄冊,並不知道關於程玉樓的事情。
莫瑜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但是他知道就算是他不說出來,離軒只怕也是會知道的。
「小九……」莫瑜忽然特別地想見到九方夢,他想起九方夢今天去八方會館之前跟他說過今夜月圓十五,她天黑會去地牢的事。他猛地轉身,就向著地牢的方向跑去,扔給離軒一句,「不要跟來!」
「莫瑜!」離軒在他身後喊,但到底還是沒有跟上去,只是沉著一張臉站在夜風裡,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莫瑜一路衝進那處地牢,就被守在裡面的三個影衛攔住了,影七道,「莫將軍,九姑娘現在正是病發的時候,還是不要靠近比較好。」
說完,影七回了一下頭,示意了最裡面的那間關著九方夢的審訊室,審訊室的鐵門卻撞得砰砰直響,裡面傳出九方夢壓抑而憤怒的低吼聲。
「我就看看她。」莫瑜輕聲道,繞過三個影衛慢慢向著鐵門緊閉的審訊室走去。
三個影衛對視一眼,沒有再攔他。莫瑜走到審訊室外,透過鐵門上開的長方形的氣門向裡面看去,審訊室里被生鐵鑄就的束具縛住的白髮女子感應到他的目光,猛地向著他抬起臉,用那雙血紅而瘋狂的眼睛與他對視,眼中的殺意流露而出。屍蠱發作的九方夢拚命地想要掙脫束具向著莫瑜衝過來,固定在牆上的束具鐵鏈被拽得緊繃,固定處隱隱因為九方夢驚人的力氣而落下些許牆泥,有鬆動之感。
莫瑜看著完全失去理智的九方夢,心一點一點地抽痛,他想這個世界上痛苦地活著的人真的太多了,如九方夢,如他,他們對於命運里出現的這些意外是那樣無奈,卻又不得不接招。
他一直站在鐵門外,靜靜地注視著九方夢,也不知道是不是九方夢還殘存著一絲理智,又或者是感覺到莫瑜對自己的善意,到了後來,她不再拚命掙扎,而是漸漸平靜下來,只是用那一雙血紅地眼睛隔著鐵門看著莫瑜。然而那雙眼睛依舊冰冷,只是不再那麼瘋狂而已。
破曉來臨的時候,九方夢的白髮漸漸恢復了烏黑,眼中的血紅也退去,眼神慢慢恢復了清明,柔軟了起來。這種變化很奇妙,就彷彿原本一個一身煞氣的地獄修羅,突然變成了瑤池聖女一般。她依舊在注視著莫瑜,聲音有些沙啞,「在等我?」
莫瑜沉默地看著她片刻,突然打開鐵門,沖了進去抱住九方夢,九方夢怔住,她本想立即推開莫瑜,卻感覺到他的身子在輕輕發抖。她想起那本薄冊上的故事,想起莫煜那篤定又可惡的態度,她沒有動,只是柔聲道,「怎麼了?」
「小九,如果我做了壞事,如果我成了惡人怎麼辦?」莫瑜有些顫抖地問。
「你不會的。」九方夢篤定道。
「為什麼?」莫瑜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
「因為你是莫瑜,你說過你做事只憑真心,而你的心從來不壞。」九方夢笑,她知道莫瑜為什麼這麼問她,如果她可以阻止莫瑜犯錯的話,她絕對會阻止,她一點也不想看見莫瑜這樣一個好人被毀。
「那萬一我做了呢?」莫瑜頓了一下,又問,「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看我一眼。」
「沒有萬一,你一定不會。」九方夢堅持道,她和莫瑜認識雖然不到兩個月,但是她能感覺到莫瑜心思的純凈,他和陰鬱詭詐的莫煜不同,他一直就像他所說的,做事只憑真心。
莫瑜把九方夢抱得很緊很緊,門外的三個影衛互看一眼,都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不該躲開。
莫瑜把頭擱在九方夢的肩膀上,九方夢看不見他臉上的苦笑,他一直不知道,原來他在九方夢心中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如果可以,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破壞他在九方夢心中的形象。
如果可以——
***
四天之後,與江城相鄰的瑞城的一個富商請暢音班去唱堂會,還特意點明了程玉樓一定要到。程玉樓是江城名角,暢音班的金字招牌,加上對方給的酬金不菲,自然是要去。只不過莫煜派了不少侍衛一路保護他前往瑞城。畢竟程玉樓的身份敏感,又幫著莫煜擺了侯景他們一道,侯景是一定會想要他的命的。
果然,暢音班的三輛馬車才出江城二十里,就遇到了殺手埋伏,侍衛們拼盡全力才為程玉樓的馬車打開一路逃生之後,良。馬車的車夫一看有隙可逃,立刻給馬臀猛抽了幾鞭子,原來被阻滯的馬車立刻狂奔起來,一路向前猛衝而去。
程玉樓的馬車單獨逃離埋伏后,程玉樓在車廂里吩咐道,「不去瑞城了,繞道回江城!」
誰知道半路是不是只有這一波埋伏,還是回江城保險。
可是車夫卻是沒有回應他,馬車依舊以著驚人的速度向前沖著,程玉樓覺得不對勁,他在顛簸的馬車中撩開車簾,只看見戴著斗笠車夫的後頸就覺得不對勁,這車夫後頸的皮膚太過細膩,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常年風吹日晒的車夫。
「你是誰?」程玉樓冷冷問道。
車夫回過頭來看他,稍稍抬高了斗笠,露出了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只是他的那雙眼睛,與上一次程玉樓看見他的時候大不相同,那時候這雙眼睛里是驚怒和震動,而現在卻是一片薄霧一般的朦朧。
莫瑜——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掉了程玉樓的車夫,自己冒充。
「莫將軍,」程玉樓有些輕蔑地笑了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譏諷,「你是來殺我的么?」
莫瑜回過頭去,沒有回答,他又給狂奔中的馬加了一鞭子,馬車以更回激烈的速度向前衝去。
程玉樓放下車簾坐回車廂內,他的臉上始終掛著那抹輕蔑的微笑,在這仿若奔向地獄的速度中,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