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陸表哥的嶄新世界
豬一樣的隊友陸晚舟,此時正在房中不斷地踱步,他也想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
現在張家亂成一團,大家都圍在韓嫣兒院中,還未來得及審他,大舅母一直對他親和,此次也擺起了臉色,讓他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陸晚舟心焦,待他的小廝進門後,一腳踢在了他的心口上,低喝了一聲:“你到底看清了沒有,就把人弄到了我的床上!”
小廝捧著心口,瑟瑟發抖:“少爺,少爺,我看清了啊,是韓府二小姐啊,仙女一樣的人我怎麽能認錯。”
“你弄上我床的,穿得什麽衣服?”
“穿得…穿得料子很好的淺綠色錦衣啊。”小廝戰戰兢兢,努力地回憶。
“綠色!韓嫣兒今天穿得是白色!白色的!”陸晚舟氣得快要爆炸,“我讓你看清楚了衣飾,你如何看的!”
“少爺,大晚上的,我遠遠的看著那淺色的衣服都一個色兒啊,我見韓府二小姐和她的丫鬟腳步虛浮地拐上連廊,我趕緊隱身柱後,再一看,就隻見韓二小姐坐在連廊上睡著了,臉俏生生的白,應該就是…就是韓二小姐。”
“應該?你可用燈火照了?”陸晚舟惡狠狠的問,“你要用燈火照了,我床上的人還能是個丫鬟!”
“啊?少爺,少爺,你聽我說,小的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小的也緊張,我覺得那身段、那臉色,應該錯不了,就…就把她弄到書房了。”小廝說到這裏,趕緊抬頭瞅了一眼陸晚舟,“當時少爺把她接過去的時候,不也覺得是韓二小姐嗎?”
陸晚舟一頓,當時他也萬分緊張,室內也不敢點燈,怕召了人來。隻覺得女子窈窕柔軟,沒做它想,稀裏糊塗地,把衣服脫了,摟在了懷中。
弄清了原委的陸晚舟,又氣又悔,咬碎了後槽牙,悔青了腸子,他心中鬱氣無處可發,又一腳踢在小廝身上,咬牙切齒道:“讓你爹給你準備棺材收屍吧!”
正發著狠,後窗微動,利落地翻進來一個人,此人穿了一身夜行衣,以黑布附麵,陸晚舟怔愣間,就被一記剪刀手劈暈,小廝見狀,剛要呼喊,也被劈暈在地,黑衣人在桌上丟下一封信,一肩扛一個人越出了窗子,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張家亂了一個晚上。大夫和女醫輪番問診,得出的結論是韓嫣兒並無大礙,也未遭人奸淫,隻是飲酒過量,醉得深重。
安頓好了還在熟睡的韓嫣兒,張家一家老小才得空查問陸晚舟,卻發現他已經趁亂逃了,隻在房中留了一封信。
此時,張家的老夫人和幾個主事的老爺、夫人坐在緊閉房門的廳堂中,遣了下人,商量對策。廳堂中壓抑著濃重的火藥味,隻需丁點的火星就可以爆燃。
啪!一隻大手將一張信箋拍在桌上,一個威嚴的聲音怒喝:“張清華,這信上寫得內容可屬實?”
張清華現在三魂已丟了七魄,大腦一片空白,聽到有人叫她名字,她嚇得在椅子上蹦了一下。
問話的人是張家大房的長子,也是張家現在的主事人張九成。張清華是他嫡親的妹妹,兩人的關係自然比他人親近許多。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妹妹自小就有些小心思,但從不招災惹禍,沒想到這次卻給張家招來了滔天之禍。
張清華看了一眼一臉鐵青的哥哥,環顧了屋內眾人埋怨、怪罪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氣若遊絲的勉強開口:“信中內容純屬妄言,我,我哪會與陸晚舟一起密謀如此不堪之事。”話到最後已經幾不可聞。
“你知不知道,事情若鬧大了,你不但將自己置於萬劫不複之地,也將整個張家拽入深淵!”張家二房的嫡子張九鬆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張清華的鼻子厲聲責難。
此言一出滿屋憤恨的目光更重,就連張老太太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但張清華畢竟是她親生,她有心偏袒:“晚舟在信裏說,清華與他密謀,用迷藥迷暈韓府二小姐,做成與之私通的假象,好以此脅迫韓府,娶了韓府二小姐。你們想想這樣大的一件事,怎麽是清華能做得出來的,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從小她便心善,連隻蟲子都不敢踩死。”
張老太太沒有文化,說出來的理由連牽強附會都算不上,頓時就惹來了幾個兒媳的不滿:“人心難測啊,若心機深沉,麵上能看出幾分啊,隔壁莊子上的劉氏,誰不讚一聲心善,不也在家虐待丫頭,嘖嘖嘖。”
“是啊,是啊,清華妹子往回送信,說韓府的幾位小姐、少爺要來踏春,當時我就奇怪,清華妹子嫁進韓府也十多年了,什麽時候這麽得臉能邀請到府上的小姐、少爺來莊子上做客,原來是這等醃臢事跟著呢,你說說,你是怎麽讓韓府的老夫人、夫人同意的?用了好些手段吧?”
一個聲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又起:“這幾日你不斷地在韓府小姐們麵前說陸晚舟的好話,我還以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想給陸晚舟與韓府大小姐做媒,沒想到你和陸晚舟打得卻是韓府二小姐的主意,嘖嘖嘖,你們怎麽不上天呢!那韓府二小姐也是陸晚舟能惦記的?”
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這幾天多多少少都看出來張清華的反常之舉,加之,今夜張清華在花園書房中的癲狂之態,她那些心思早已路人皆知,瞞藏不住了。
“誰?!”事發後,張清華頭腦一直混沌,她以為陸晚舟的信中坦白了他們聯手加害韓墨兒的前因後果,此時聽到弟妹提及韓嫣兒,她一時蒙愣,衝過去奪下張九成手中的信,顫抖地看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陸晚舟,你這個遭天殺的,你害得我好苦啊!這要是讓老夫人和夫人認為,是我們私下密謀將韓墨兒換成了韓嫣兒,我和瓊兒怎麽活啊?沒有活路了!”
“什麽?你將話說清楚!這件事和韓府的老夫人和夫人有什麽關係?”張九成從張清華話中聽出了隱情,厲聲問到。
張清華看隱瞞不住,加之她急需家中助力,隻能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又將陸晚舟自作主張將韓墨兒換成韓嫣兒的推測也說了出來,最後又怒斥了一番陸晚舟作為,像受害者一樣,期期艾艾地等著她大哥給她拿主意。
“誒呦喂,都說這大宅門內沒有一個好餅,還真是如此啊。去年去給清華妹子送節禮,在花園見過一次韓老夫人,哎呦,那慈眉善目的,像是照著菩薩的畫像長的,沒想到,腸子肚子都是黑的,自己的嫡親孫女都能謀害,真真的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的何止一人,這不還有一個想拉著我們所有人陪她下地獄的嗎!”莊子上的女人嘴厲,也不守什麽規矩,當著婆婆和大伯的麵,就開罵起來。
“住口!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事到如今應該怎麽辦?韓嫣兒醒來應該怎麽交代?韓府那邊應該怎麽交代?陸晚舟抓回來應該處置?你們都不想,等著真下地獄啊!”張九成站出來你主持大局,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張清華,忍不住罵了一聲:“愚蠢!”
廳中靜了下來,目光聚焦在張九成身上,張九成略作沉吟,隻留下了自己的胞弟、二房的張九鬆和張清華三人,其餘人都被他趕到偏房,並下了禁口令,言明誰若是將房中所言傳了出去,便等同於自尋死路。
幾個人閉門商議了近一個時辰,拿出了最終的解決方案。鑒於韓嫣兒和她的丫鬟中了迷藥,對夜間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張家準備隱瞞實情,讓張清華回複大小孟氏,陸晚舟臨時改了主意,不想參與此事,以致功虧一簣。隻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陸晚舟,以免他泄了口風,連累了張家上下。
天邊已泛出白光,破開暗夜的深重,一點點抽離夜幕掩蓋的肮髒。張家的下人已經起來勞作,生火做飯、灑掃院落、修剪枝木,這些人中唯不見昨夜帶著主子尋找韓府大小姐的那幾人,他們為何突然消失?又去向何方?張家中沒人敢問,這些莫名失蹤的仆婦就像一個不能觸碰的禁區,誰若探究必遭禍事,此為後話。
正當張家以最快的手腳處理了參與此事的仆婦,撒出多方人馬尋找陸晚舟的時候,翠柳帶著善掌櫃的口信,來請韓墨兒示下。
“善掌櫃已經派人將陸晚舟和他的小廝劫走了,並按照小姐的吩咐留了偽造的書信,現在善掌櫃想請小姐定奪,陸晚舟怎麽處理?”
韓墨兒用手揉揉太陽穴,顯出幾分疲態。她自來到這個異世,便告別了豐富多彩的夜生活,每天日落而息養成了規律,真經不起昨晚這一通折騰。
此行她做了充分準備,不但定了對陸晚舟的攻心之策,以防萬一還請了舅舅齊子睿相助,帶了善於模仿字跡的善掌櫃,和多名護衛好手。
這幾年,在韓墨兒的提醒下,齊子睿招募了三十餘位護衛,這些護衛武功上乘,管理嚴密,行護院、保鏢之責,以備不時之需。
昨晚諸事並沒有如韓墨兒計劃進行,很多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陸晚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實惠,逼急了,自然會供出與韓墨兒的私下交易的事。韓墨兒不能讓他開這個口,所以使人將陸晚舟劫走,並留了封半真半假的書信。韓墨兒知道,張家為了自保,必然不會讓這封書信落到大小孟氏的手中,但她所為也不過是在張家眾人麵前,揭了張清華的底,讓她不但辦砸了大小孟氏的差事,在韓府再無出頭之日,在張家也從此沒有立足之地,敢昧著良心行齷齪之事,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可是現在,韓墨兒著實頭疼,陸晚舟應該如何處理?殺人滅口,定然不行,這不是韓墨兒行事之道;放虎歸山,後患無窮,會壞了全盤計劃。殺不得、放不得,韓墨兒頭一次舉棋不定。
這個難題,對於韓墨兒來說確實是超綱的。這幾年,她萬般謀劃也不過是耍耍小聰明,動動嘴皮子,多行的是扮豬吃老虎,四兩撥千斤之事,像這樣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未來境遇的事情,她還真沒遇到過,也不想遇到。對於帶著現代思維的韓墨兒,將法律和人權看得頗為重要,不經過法律製裁就任意懲戒一個人,雖然這個人罪孽加身,也讓韓墨兒萬分為難。她在屋中連轉了幾圈,也沒有個萬全的決定,索性將難題踢了出去。
“告訴善掌櫃,陸晚舟交給舅舅處理,不能殺,不能打,保證其衣食無憂,五年內不得入都城即可。”說完這話,韓墨兒長出了一口氣,在心中給自己鼓了鼓掌,讚了聲“機智如我”。
殊不知,她將難題踢給了齊子睿,陸晚舟的命運就被曾經跑過航運的齊子睿輕輕鬆鬆地決定了。當陸晚舟在巨輪的甲板上醒來的時候,懷揣著千兩銀票的他已經置身於萬頃波濤之中,巨輪拉著長長的笛音,劈波斬浪將他帶往一個遙遠的、嶄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