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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審案

  報案的一戶農戶,家中失竊,懷疑是鄰居所為。


  所有證據皆指向鄰居,但鄰居死活不認,打了板子上了刑,寧可死在堂上仍不在狀紙上畫押認罪。


  一個小小的盜竊案遲遲定不了案,官老爺有些頭疼。


  他把驚堂木拍得山響,大吼著如果再不認罪就要用重刑,不死也會去了半條命。


  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無非是說那鄰居是個遊手好閑的,沒有營生不偷怎麽過日子?

  眾人撇著嘴唾棄,韓墨兒卻看向大堂內擺著的幾件東西。


  一個掛著鎖頭的匣子,一根細長的木杆,還有一堆碎銀子。


  “堂上擺的是證物嗎?”韓墨兒向身旁的一個婦人問道。


  婦人將韓墨兒上下打量了一通,紅著臉捏著嗓子回道:“是啊,那些就是從失竊人家中拿過來的證物,哎呦,證物都搬來了,那個癟三還不認賬,真真的讓人恨啊。”


  九勾國的語言韓墨兒聽著有些吃力,細細分析了之後她點點頭,算是聽明白了。


  “那竹竿是怎麽回事?”韓墨兒又問。


  “癟三用竹竿從窗外搭到農戶的窗上,爬上去翻進屋的。”


  “那堆碎銀子的呢?”


  “那……那可能是癟三慌亂時沒盜走的。”婦人旁邊的一個女子搶著回答,麵上也帶了三分羞怯。


  “碎銀子也是放在匣子中?”


  “和失竊的銀子一同放在匣子中。”婦人和女子一同回答。


  韓墨兒微微一笑,又問:“賊人旁邊跪著的二位是原告?”


  “是是,是城郊筒子裏住著的達拉兩口子。”


  韓墨兒點點頭,微微欠身:“多謝二位了。”


  兩個婦人捂著嘴再一次紅了臉。


  韓墨兒將目光再一次放在那幾樣證物上,扇子有節奏地敲擊著大腿外側。


  不多時,人群中傳出一陣驚呼,刑具被搬了上來!

  刑具像一個撬棍,暗沉的顏色上還帶著陳年的血色,像張著血盆大口的凶獸,讓人觀之心驚。


  兩個衙役按著被告男子,官老爺黑著臉又問了一次:“你這宵小認不認罪?”


  男子氣息微弱地掙了一下,從最終吐出幾個字:“我沒偷!”


  “好好好,用刑!我看你招是不招!”


  驚堂木一響,衙役將被告的腿架在了刑具上,此時氣氛異常緊張,圍觀的婦人都蒙了眼睛,便連原告也打了幾個寒顫。


  衙役的手扶著刑具馬上就要施力,眾人已經屏住了呼吸。


  “慢著!”一個清啞的聲音響起,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一個俊俏的白衣男子正在呼啦呼啦地搖扇子。


  他麵上掛著三分輕薄的笑,眼光流轉將堂上的人都看了一遍,最後落在了上座的官老爺身上。


  “你是什麽人,竟然敢擾亂公堂。”官老爺不悅地大喝。


  韓墨兒分開人群慢慢走上前來:“不敢,在下姓韓,旁觀了一會庭審,覺得有幾處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衙署斷案,豈能容你胡說八道!”官老爺耍起官威,當下就令衙役將韓墨兒叉出公堂。


  韓墨兒咧嘴一笑,不退反進,快步走到官老爺麵前低聲道:“大人,這麽多人看著呢,你要屈打成招有損官聲,在下是楊昭親傳弟子,對斷案尚懂一二,如若能為大老爺盡上綿薄之力,也是我的福分。”


  韓墨兒一席話說得恭謙極了,伏低做小的姿態做得十足。


  “你是大曆朝神斷楊昭的弟子?”官老爺聽到韓墨兒報上這個名號明顯一怔,雙目迸發出驚詫的神色窺著韓墨兒。


  “咳,正是。”


  楊昭,大曆朝四大名吏之一。人人讚他斷案神妙,上可斷神下可審鬼,乃千古難遇的神探。


  韓墨兒在都城的時候沒少聽他人將楊昭吹得神乎其神,如今她打著楊昭的幌子,無非是仗著天高皇帝遠,誰又能拆穿她的身份呢?


  “哎呀,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官老爺一下子站起身來,恭敬地抱手致意,“韓公子這個案子著實棘手,賊人死活不認賬,請您幫著參詳參詳,讓他心服口服,我也好快些結案不是。”


  韓墨兒點點頭,裝起大尾巴狼,心中卻暗忖,這官老爺是個老實人,好騙。


  她拱手笑了笑,敷衍了一句“客氣”,便走到那幾個證物麵前,仔細端詳了起來。


  邊端詳邊問:“他是順著這竹竿爬到窗子的?”


  官老爺陪著她轉悠:“是是,這農戶的宅子建在山腳下,比較潮濕,就將宅子架了起來,因而窗子在大約二樓的位置,沒有這杆子是爬不進去的。”


  韓墨兒點點頭,又問:“隻這一根杆子?”


  “對,現場就發現了這一根杆子。這杆子是被告的,在他的院子裏還有相同的好幾根杆子。”


  “哦?其他人家沒有?”韓墨兒挑了挑眉。


  “沒有,就他家要建柵欄,上山新砍了這竹子回來。”官老爺有問必答。


  “嗯。”看過竹子,韓墨兒又去看匣子,“這匣子上的撬痕.……”


  “是被告撬鎖時所留。”官老爺急忙解釋。


  韓墨兒用手摸了摸那痕跡,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這些碎銀子是匣子中剩下的,這賊人行竊時太過慌亂,沒將所有的銀子都竊走。”官老爺見韓墨兒的目光放在了銀子上忙不迭的說道。


  “失竊了多少銀子?”韓墨兒問道。


  “三十三兩。”


  韓墨兒用扇子扒拉著剩下的碎銀子:“這些也有十幾兩了吧。”


  “十四兩,是那農戶包好要給兒子交的束脩。”官老爺回到。


  韓墨兒將三件證物通通看了一遍,轉頭去看原被告雙方。


  她掃了地上跪著的三人,清了清喉嚨說道:“在下姓韓,大曆朝人士,有幸拜在大曆朝第一神探楊昭門下,學習查案斷案,幾年來跟著師傅走南闖北,大案要案命案查了不計其數,無一宗未破之案,無一宗冤假錯案。今日鄙人來到貴寶地遊玩,見你們這一小小盜竊案本不欲多管,但應大人之請,我就動動手指,來斷一斷這個小案。”


  韓墨兒順嘴胡說,邊說邊觀察三人神情,將幾人神情都納入眼中後,她心中大概有了數。


  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韓墨兒轉身對官老爺說道:“大人,此案有三處疑點。”


  官老爺忙問道:“哪三處?”


  “其一,出入現場的工具,也就是這根竹子。試問哪個成人可以通過攀爬這樣一根細竹翻閱二樓的窗戶?除非是孩子或是此人有些功夫,這人有嗎?”


  “沒有,我們認識騏達三十多年了,他就是個.……廢物。”場外觀眾熱心地解答。


  韓墨兒嗯了一聲,接著又說道:“其二,被盜匣子的撬點有違撬壓原理。大家看這個匣子上隻有一個不顯眼的撬點,該撬點的位置並不能形成撬壓作用,且該匣子的鎖舌沒有正常彈起,通常撬壓後鎖舌應會自動彈起,同時撬壓後的鑰匙並不能繼續使用,而該匣子的鑰匙還可以繼續使用。”


  韓墨兒舉著匣子給官老爺解釋,官老爺拿著撬具失了幾次,不由撚著山羊胡子點了點頭:“嘖,我怎麽沒發現這點。”


  “其三,被盜的匣子中還留下了十四兩的銀子,對於一個小偷來說即便再慌亂也不可能丟下裝在同一個匣子中的銀兩,隻可能是盜竊者知道這些銀子有十分巨大的作用,不能動!”


  一個“不能動”出口,她明顯地看到跪著三人中有一人已經顫栗不已。


  韓墨兒半蹲下來,看著地上跪著原告丈夫慢悠悠地說道:“綜上所蹤,盜竊銀子的人很有可能是……家賊!”


  原告丈夫雙肩再次一抖,支著地麵的手都軟了,顯然已經支持不住自身的重量。


  “家賊?”


  “怎麽會是家賊?”


  “難道是……”


  衙署內外議論聲四起,攪纏在一起的聲音像給大廳攏上了一層罩子。


  “肅靜!都肅靜!”官老爺敲了驚堂木,議論聲漸弱,眾人又都將目光投射到公堂之上。


  大家眼睛都不瞎,原告丈夫已經抖成了篩子,頭都要找個地縫插起來了。


  韓墨兒伸出手驀地放在了麵前人身上,那人激靈了一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是我,不是我偷的。”


  韓墨兒挑起一邊長眉:“我還沒問你,你倒答得痛快。”她拍了拍那人肩膀,“你可有匣子的鑰匙?”


  男子抵禦式地回的極快:“我沒有!”


  旁邊一同跪著的農婦滿眼驚訝的去看他,但見到韓墨兒審視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又馬上把頭埋了下來。


  “他可有那匣子的鑰匙?”韓墨兒轉而問農婦。


  “沒……沒有吧。”農婦支支吾吾。


  “說謊!”韓墨兒一聲厲喝,“剛剛我看了口供,你們曾說你們各有一把開匣子的鑰匙。”


  “那……可能是.……記錯了,他沒有的,我的這把一直拴在我的褲腰上。”農婦躲避著韓墨兒的眼睛,斷斷續續地說道。


  “哦?這麽說那盜賊就不是你官人了。”韓墨兒老神在在,“既然是家賊,你們家除了你們夫妻二人,還有何人?”


  她故意停頓了片刻,然後似剛剛想起似的高聲道:“哦對,還有你那個正在進學的兒子是不是?未丟的銀子是他的束脩?十四兩的束脩,看來你兒子頗有才學,不然怎麽能在這麽貴的學府讀書。”


  九勾國受大曆朝影響,近幾年也設了科舉考試,在民間選拔優秀的寒門學子入仕為官。


  因而學府也似雨後春筍一般設立,如果學府中請了大曆朝的文士授課,就證明這個學府頗具實力,那麽學子交的束脩就會比其他學府貴很多。


  即便束脩貴也不是隨隨便便花錢就能夠投其門下的,這些學府的學子也定要有真憑實學,是百裏挑一的才子。


  正因韓墨兒知曉這些,才拿了農婦的七寸,步步緊逼起來。


  “如果這銀子是他盜走的,”韓墨兒搖搖頭,“那真是可惜了,大曆朝律法規定,下場科考者身份不能有汙,像這種小偷小摸是定然沒有機會參加科考入仕為官的。不知你們九勾國有沒有這樣的規定?”


  韓墨兒的一番話已經嚇傻了夫妻倆,那婦人白著一張臉慌忙哭訴:“不是我兒,一定不是我兒做的,我兒品行端正,做不出這等事啊。”


  “做得出做不出不是你口說為證的,審審不就知道了。”韓墨兒斂了神色站起身來,“大人,讓人將她家公子傳來問話吧。”


  那婦人一聽頓時扯著嗓門抱著韓墨兒的大腿哭嚎起來,:“不能去!不能去!我兒子現在正在書院讀書,你們要是去了,書院中的先生和同學會怎麽看他?你們要是去拿他就是害了他一輩子啊,我兒子寒窗十載,不能這樣就完了啊!”


  “那能怎麽辦呢?現在無人認罪?隻能將所有嫌疑人召來,逐一排查。”韓墨兒的話說的不冷不淡,她給官老爺使了個眼色。


  官老爺會意,沉著臉讓衙役去召人。


  婦人一看這架勢真的急了,她忽然起身向身旁自家男人撲去:“是你偷的,我早就懷疑是你偷的,你還不認,再不認兒子的前途就完了!”


  她邊罵邊打,一個個響亮的巴掌扇在男人身上。


  “你偷錢去救那老不死的,可她就是個無底洞,咱兒子進學要用錢,你救她做什麽!”婦人用力推搡著男人。


  “可那是我娘!我不能眼睜睜看她去死!”


  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突然吼了回來,他雙拳緊握,上下牙打著顫,“大夫說她的病能治,能治!隻要用藥就死不了!”


  婦人一下子被吼愣了,待反應過來正要吼回去的時候,韓墨兒卻沒給她機會。


  “大人,看來這案子破了,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她拱了拱手,就往外走。


  官老爺急急從桌案前跑下來:“韓公子留步留步,我今日真是開了眼界,楊昭公的弟子真是不一般,三言兩語便明斷是非,懲惡揚善!我與韓公子一見如故,欽佩不已,不知能否約韓公子吃個酒,聊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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