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 楚芒
在陸地上,城裏麵過夜,其中的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再聽著海浪的聲音,一切都變得那麽的平靜,安靜的仿佛一顆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很久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夜晚了,在吃過晚飯之後,任無憂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唐醉影一轉身的功夫,就看到任無憂已經同周工去下棋了,想起之前,花枕月所說的任無憂的魂體不全的事情,再看到如今的任無憂,唐醉影的心裏,便有些心疼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走過來幫任無憂蓋了一下被子,獨自一個人坐在桌子旁邊,時辰尚早,他還沒有睡意。
??夜色已深,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落在地麵之上,他們所住的地方是在二樓,花枕月的房間就在旁邊,那邊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大概也是睡了,唐醉影想著,思路也跟著飄遠,他不自覺的便想起了那枚玉環的事情,花枕月能把自己的東西送出去,說明那個人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人,然而,在犯了錯誤之後,花枕月仍舊是毫不客氣的將人給處置了,由此可見,在規則麵前,是沒有情理可講的。
??“然而,她的心裏,也一定是很難過的。”唐醉影想著,不自覺的說了一句,這讓他心裏有些煩悶,起身走到床邊,抬起手,輕輕的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讓新鮮的空氣吹進來,外麵正麵對著街道,這是一座小城,夜裏甚至連一個打更人都沒有,空蕩蕩的大街,唯有偶爾經過的風能引起一點點的動靜。
??唐醉影舉目看出去,近處無人,遠處的月光之下,也隻有一些陰影投下來,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影掠過天空,瞬間擋住月光,直撲唐醉影而來,這一下當真是措手不及,唐醉影來不及反映腳步後撤,後腳跟踢到凳子,整個人都向後倒去,眼看便要摔倒之時,忽然一隻手扶住了他。
??任無憂單手扶著唐醉影,大刺刺的打了個哈欠,說:“唐醉影,你半夜不睡覺,幹什麽呢?”
??“我……”唐醉影愣了一下,看了看任無憂,又看了看外麵,說:“那外麵……”
??他的話還沒說完,花枕月依然出現在窗子外麵,穿戴整齊,背後帶著噬魂,單手把窗子完全的推開,看了他二人一眼,說:“把房錢付了,今晚不會回來了,走!”
??一股異樣的氣息飄入到房間裏麵,任無憂也感受到了那股氣息,自懷中摸出一點散碎銀子,放到桌麵之上,抬手拿起滅世,同唐醉影兩個一塊出了房間,三個人也沒走們,俱是從窗子跳出去的,躍上屋頂,在月光之下,追蹤著那股異樣的氣息,一路追下去,最後是到了城外的一片竹林當中。
??竹林很是茂盛,風穿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花枕月擰眉細聽片刻,目光落在任無憂的身上,說:“無憂,你仔細聽這風中的聲音,可有聽到什麽?”
??任無憂曾與壺王修習過聽風聲,此時聽得花枕月的言語,便側耳去聽,風中的聲音很是雜亂,有夜裏的鳥鳴聲,也有竹葉的莎莎聲,還有低鳴的聲音,過了半晌,任無憂的臉色忽變,指著前方,說:“在那裏,快!”
??說話,任無憂當先衝了出去,分開竹林,腳步快速的往前奔去,花枕月同唐醉影不甘落後,腳步快速的跟上任無憂,三個人奔了有十數裏的路程,從竹林當中穿了出來,來到了一處山穀當中,山穀清幽,一條小溪,蜿蜒而出,泉水叮咚作響,任無憂停下腳步,側耳再去聽,這一次,他的動作很快,指著山穀深處,說:“在那裏!”
??穿過竹林,又在山穀當中奔行了片刻,轉過一座山,迎麵而來的是一處水瀑,水流不是很大,劈裏啪啦的落下來,砸在水潭當中,在這南方的冬日,顯得尤為的清冷,而在這水下,卻見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妖——妙川。
??花枕月口中帶著疑惑,開口問了一句:“妙川,你怎麽會在這裏?”
??妙川坐在水邊,長長的頭發垂在水裏麵,赤著雙腳,踩在水麵上,一雙水做的眼睛,比這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聽得聲音,抬頭便看到了花枕月三人,然而,此時它的眼睛裏麵滿是驚恐,大聲的喊道:“除妖人,不要管我,趕快走!”
??這是一聲提醒,隻不過,這提醒已然晚了,自妙川的身後轉出一個人影,一身紅色的衣裳,銀發披散,麵上微露笑意,兩隻眼睛都落在花枕月的身上,片刻之後,方開口說了一句:“除妖人,久見了。”
??隻一聲,也已經叫人聽得出,這又是花枕月的一位故人,並且,唐醉影同任無憂都有很強烈的預感,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花枕月那個無緣的前世情緣,被花枕月親手了結的那個人。
??花枕月單手負背,很是平靜的看回去,也隻回了他一句:“私自囚禁妖,是違背除妖人守則的行為,按照規定,第一次,予以警告,第二次,予以懲處,第三次,當殺之,而你,已是不知道多少次了,可省去前麵兩步,直接跳到第三步,我不介意現在動手,殺人這種事情,不用挑日子。”
??那人先是一愣,繼而冷笑了一聲,說:“除妖人,都過了這麽多年,你也已經轉世投胎,卻沒有想到,脾性依然不變,還是這麽的刻板,也對,你想殺我,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可是……”
??這人頓了一下,腳步往前,走到花枕月的麵前,將剩下的話說完:“以你現在的情況,你做得到麽?”
??花枕月閉了一下眼睛,複又睜開,目光平靜而又凜冽,說:“我能殺你一次,自然就能殺第二次,楚芒,死的滋味,我相信你不會忘記的。”
??兩個人上來便是一股火藥的味道,你來我往之間,都指向了一個目睹,那就是,今天要有一個人留在這。
??楚芒大笑一聲,轉過身往後走了幾步,停下來之後,忽然轉身拔劍,詭異的笑浮現在他的臉上,衝著天空冷聲喚了一聲:“該你出場了。”
??水從天空中落下來,無窮無盡的水,就如同天被捅了個窟窿一樣,花枕月見狀,眼疾手快,雙手用力推了一下唐醉影同任無憂,將他二人推出了這水落下來的範圍之內,唐醉影與任無憂二人是安全了,花枕月卻置身在了水裏麵,這水有著一股奇異的氣息,是從未感受過的。
??“花枕月!”任無憂著急起來,便要上前。
??唐醉影一把拉住他,說:“別去,水裏麵有毒。”
??楚芒站在花枕月的麵前,雙目看著她,笑著說了一句:“沒錯,這水裏麵有毒,除妖人,沒有想到吧,有一天,你也會栽在我的手裏。”
??花枕月整個人都置身在水裏麵,而水還在源源不斷的從上麵落下來,讓她動彈不得,耳中聽得楚芒的話,花枕月也未給她任何的反應,隻平靜的看著他,仿佛,就在聽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一樣。
??楚芒顯得很是生氣,雙目蹙起,惡狠狠的說:“除妖人,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就是這種高高在上的神氣,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你的腳下,所有的事,都是你說的才對,為什麽呢,憑什麽呢,你不過是個女子,一個除妖人而已,你能做的,我也能做,你能說的,我也能說,可是,我卻永遠都要活在你的陰影之下,連殺一隻區區的妖,你也要過問,我受夠你了,明白嗎?”
??“如此格局,當真是與花枕月不相配的。”唐醉影的聲音冷冷的響起來,聲音當中更是帶著嘲笑。
??楚芒聞聲看過來,擰著雙眉看著唐醉影,說:“一介儒生,手無縛雞之力,憑你的資質,同除妖人行走在這江湖當中,能活到現在,也是仗著除妖人的保護吧。”
??唐醉影一隻手死死的拉住任無憂,麵帶微笑的看著楚芒,說:“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花枕月有她所擅長的,我也有我擅長的,這並不能用一件事情來判斷,花枕月既然用除妖人的規則約束你,想必,現在也是一名除妖人,除妖人大會才剛剛結束,新的除妖人守則即將昭告天下,我想你也很快便知道的。”
??任無憂急的不行,焦躁的說:“唐醉影,你跟他費什麽話,沒看花枕月已經快支撐不住了麽?”
??楚芒單手握著劍,說:“你的同伴似乎比你要著急除妖人啊,看來,你們之間,也是分輕重的,人啊,都是有私心的。”
??正在此時,半空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時辰不早,該走了,這兩個人留之無用,我處置了。”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在晴空當中劈了下來,正對著唐醉影同任無憂兩個人,任無憂一手拉過唐醉影,另手拔出滅世,大喊了一聲:“唐醉影,閃開!”
??而這一道閃電,並未劈到兩個人的身上,危機時刻,一道亮銀的光橫在眼前,神槍噬魂擋住了這道閃電,與此同時,帶著巨大的力道,將唐醉影同任無憂兩個人牽引而且,麵前如有一陣強風吹過,兩個人腳下不穩,像風箏一樣,被吹了出去。
??變化隻在眨眼之間,令誰都措手不及,半空中的那個聲音落下一句話:“女魃,多年不見,我仍及時低估你了,楚芒,剩下的事情,交由你了。”
??說完,這聲音便消失不見,而隨同聲音一起消失的還有困住花枕月的水,隻是,禁錮雖去,花枕月卻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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