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諸神黃昏,賊王末日
一百個成功的例子不如一個失敗者的講述對人的啟迪作用更大,正如一百部主流喜劇不如一部經典悲劇留給人的印象更深刻。包文靜的失敗經驗如同一出悲劇,但並不經典。只讓人印象深刻。
在那幢房子里她遇上了一個人,一隻快手。她千辛萬苦避開門崗,打開一道道門,記得一共是七道,都在別墅的二樓。在最後一間屋子裡,她遇上了那個人,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那人跟她打了個賭,她輸了,那人把她放了,但是毀了她的手。李虎丘好奇問她你們打了什麼賭?她說:我跟他比誰的手更快。大鼎子問如何比的?包文靜答:火中取栗!大鼎子倒吸了一口冷氣。黎亞榮有些懷疑,「憑你能做到?」包文靜搖頭說我當然做不到,但我以為沒人能做到,所以他也應該做不到,我讓他先做給我看,結果他真的做到了,我為此丟了三根手指。
房子是死的,鎖頭也是死的,甚至安保措施紅外線攝像頭都不可怕。最難測的就是這安保的人員。當聽到那幢別墅里有一個人能做到火中取栗的時候,大鼎子和黎亞榮臉上明顯露出了遲疑畏懼之意。
火中取栗,是檢驗賊出手速度和準確度的最難一關。一個火爐,一颱風扇,一枚鋼珠。火燒到最旺,將鋼珠投入火中,在鋼珠沒被火加熱以前,伸手把鋼珠夾出來。這個過程中隔著一台轉速調到三檔的電風扇。風吹到爐子里,可以想見那情景,滾圓溜滑的鋼珠,平常情況下用手指夾難度都很大,更何況在那種情況下。大鼎子和黎亞榮都練過這一手,但都沒成功過。他們有自知之明,那人的出手比他們倆快很多!
中年人看出二賊的遲疑,說道:「你們現在可以選擇不去,但有些事並不是誰都可以知道的。」
黎亞榮和大鼎子被嚇得一激靈,兩人都想說話,努努嘴,終於誰也沒敢說出口。李虎丘替他們說出來:「您逼他們也沒用,不是他們不想去,而是去了也白搭,那個人很明顯是個大行家,有這樣的人負責看守那幅圖,他們倆根本沒機會得手。」接著他又給中年人解釋了一遍火中取栗的過程。末了又說道:「雖然火中取栗千難萬難,但也不見得只有那個人能做到,他的技術也未必就強過他們兩位,只不過大家各有所長而已,看那個人的作為倒像是江湖上混的,沒報警也沒為難包大姐,我擔心的卻是他還不是最難的一環。」
黎亞榮輕蔑的嗤笑,「小崽兒夠狂的,別以為你剛才比叔快了一步就夠資格賣狂了,你玩過火中取栗嗎?」李虎丘不動聲色道:「打個賭怎麼樣?」黎亞榮道:「如何賭法?」李虎丘說跟這位包大姐遭遇的一樣,我來表演一把火中取栗,失敗了算我倒霉剁一隻手給你,假如成功了,我也不要你的手,我就想學學你們的銷魂鉤,教會了我銷魂鉤,那幅圖我自己去偷,成了算咱們仨的!大鼎子插言道:「那這樣的話也算我一個,你如果輸了,東西我會去偷,我就想托你回東北以後給我家裡帶個話,告訴我老伴兒,大小子雖然不是我的種,但他成家也不能委屈了。」又補充道:「你年紀小,沒什麼案底子,手如果再傷了,他們只要講理就不能把你咋樣。」
黎亞榮聽到大鼎子說到大小子不是他的種時,臉色一變,問道:「張寶鼎,玉蘭生的大小子是誰的?」對於他這位比五湖廢人還廢的老人而言,親生兒子是個什麼概念?包文靜道:「除了你這個老缺德鬼外還能是誰的?」黎亞榮難以置信,問:「張寶鼎,她說的都是真的?我那樣對你,你還肯幫我養大兒子?」大鼎子冷哼一聲道:「那孩子叫黎雨剛,不過你別自作多情我是替你養大兒子,我是替我師傅養了個孫子,如果沖你,一百個黎雨剛也被老子摔死了!」黎亞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嚎道:「師兄,我對不起你!」說罷,放聲大哭。
大鼎子眉頭緊鎖,怒目而視,半晌無語,看著黎亞榮髮根里的白絲,所有怨恨糾葛終於化作一聲長嘆。
李虎丘心裡有十足把握自己能做到,他跟大鼎子他們不一樣,他是個響賊,身上除了賊的活兒之外,還帶著真功夫的。火中取栗最關鍵的三點就是眼准,手快,膽子大!這些都是李虎丘的強項。
中年人一方面也想開開眼界,一方面他很清楚如果硬逼著沒什麼信心的兩個老賊貿然出手,結果多半不會比包文靜好多少。他點點頭同意了三人的請求。安排人去準備火中取栗需要的東西。
別墅外的院子里,煤爐子燒的很旺,直徑五公分的鋼珠自重接近一斤,卸去防護罩的電風扇被拿到爐子上方,電風扇轉起來,黎亞榮在風扇下邊將鋼珠投入火中。風扇吹出的風激起的火星四濺,光華繚亂中迷人雙眼。李虎丘在這一瞬間忽然出手,那手臂穿透風扇后,兩根手指如同精確制導的武器一般,夾住鋼珠,在百分之一秒內完成收手動作。二指間夾著的鋼珠閃爍著鍍鋅的光芒,那鋼珠不過被烤的微熱而已。
『三手飯』里代表了出手最快境界的火中取栗,少年賊王的刻苦和機遇磨練出的絕頂技術,震驚了在場中人。連中年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嘆為觀止。黎亞榮和大鼎子不由得連連叫好。包文靜也佩服的恨不能五體投地。別墅的二樓,一個房間的窗口處,高雛鳳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吃驚的小嘴巴張的老大,這小鬼居然比那兩個老賊還厲害!
李虎丘收回手將鋼珠放下,拍拍手笑道:「願賭服輸,我做到了!你們二位的銷魂鉤技術就不能藏私了,另外這件事既然已經非我不可了,我還想提一點要求,希望你能成全。」他說著話,將目光投向中年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贊道:「好!真神奇的本領,不是親眼所見絕對難以置信!你說,什麼要求?只要合理的在我能力範圍內的。」
李虎丘說你困住了這些賊,多半都是帶了絕活兒的。黑狐狸開鎖,蟹爪兒的腳功,巴狗兒的舌底乾坤,這些絕活兒我都想學,這都是盜門裡的不傳絕技,他們幾個這一趟折裡邊了,很可能這些絕活兒會就此失傳,這筆買賣艱難險阻困難重重,我們這行里講究個藝多不壓身,我學會了這些絕技,關鍵時刻用得上。
中年人點點頭,說道:「言之有理,只要你能把東西給我拿到,想學什麼都可以,那些落的大賊,你隨便點名。」
李虎丘道:「就我剛才說到的那三個人就夠了。」
三天後,依然是這幢別墅里。楚烈領隊,一行二十人的公安小隊,一個個全副武裝神情肅然的將包括大鼎子和黎亞榮在內的五名老賊帶走。中年人對李虎丘說:「他們的時代已經結束,舊江湖一些陋俗俚技也將就此失傳,這是國家的需要,於公於私,他們每個人都有被抓的理由,這一點上你跟他們不一樣。」
李虎丘眯著眼看他:「你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們是嗎?」
中年人沉著臉不答反問:「你覺得他們值得放過嗎?」接著不等李虎丘回答,臉色一松,又問:「你還是跟我說一說你的技術練的怎麼樣了,有沒有把握拿到畫?」
李虎丘輕輕甩了甩胳膊,袖子里有一條銷魂鉤如靈蛇般探探頭,又縮了回去。李虎丘滿意的點點頭,「嗯,還行!有沒有把握,不是都得去?」李虎丘明白這已經不是那個打抱不平遠走天涯的世界,熱兵器改變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儘管不服氣,但李虎丘清楚自己現在還沒有挑戰這個秩序的本錢。他的態度中年人還算滿意,點點頭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做盜賊的也有忌諱:「三六九往外走,二五八回到家。」李虎丘選了個沾六的日子動手。這之前還有四天,在這四天里他多次在中年人派來「協助」他的兩個年輕人的陪同下,在那幢別墅外面偷偷踩點兒。這二位助手從頭至尾沒跟李虎丘說過一個字,只是默默的跟著他,不管是上廁所還是睡大覺,總有一人寸步不離。李虎丘其實根本沒打算跑,他對那幢房子好奇著呢。對於李虎丘而言所有沒打開過的門都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這幾天李虎丘就住在那幢別墅里,這一路南下遇上的群賊各個都被無產階級專政了,唯獨他李虎丘還在這幢別墅里大吃大喝,苦練五大賊王的獨門絕技。
黎亞榮的銷魂鉤突出一個狠字,大鼎子的銷魂鉤則突出一個靈字,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快!黑狐狸開鎖的速度未必比得上李虎丘,但他認識的鎖頭,接觸過的門卻讓李虎丘大開眼界。蟹爪兒這一道兒就跟李虎丘投緣,所以他的腳功絕技根本沒用中年人做思想工作,就爽快的拿了出來傳給李虎丘。巴狗兒有一手舌底乾坤的絕技,在舌頭下藏一個小物件兒,說話張嘴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這在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絕技。
幾個老賊似乎都清楚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等待他們的將是漫漫無期的刑罰,李虎丘的本領和天賦讓他們欽佩不已,如果自己的生平絕技能在這樣一個未來很可能成為傳奇的人物手中大放異彩,就算身陷囹圄,他們也算對得起盜門的前輩了。
李虎丘本來的技藝就已經很了得,學了這五人的絕活兒后,他的技藝更加深不可測。這些巧妙的技術甚至已經影響到他的武道,尤其對他的飛刀功夫影響最大。扔銷魂鉤,藏銷魂鉤都是極高的技巧,應用到飛刀上,對他藏飛刀,飛刀出手的速度和手法都有很大補益。
十一月六日這一天,虛歲十七歲的李虎丘迎來人生又一次挑戰。
別墅外的公路上,正午陽光最亮的時候,李虎丘雙手插兜走下車,轉回身對車裡的中年人笑道:「一個小時以內我如果沒出來,就是陷裡邊了,你們就不必等了。」
一輛收垃圾的卡車經過他們身邊,李虎丘飛身跳了上去,一縮身鑽進靠外放著的空垃圾箱內。垃圾車一路開到別墅大門前,安保人員打開大門,簡單看了兩眼,放車進去了。在別墅的側面,不等垃圾車停穩,李虎丘從裡邊靈貓似的鑽了出來,一個縱躍跳進一旁的樹叢中。
車裡,中年男人靜靜的等候著,不時留意時間。一個小時好像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當時鐘的指針堅定不移的指向一小時后的角度時,中年人嘆了口氣,說道:「走,他也折裡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