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我不願意是她
戚濤扭頭，看到莫澈時候忽地神情微頓，點了點頭，“莫醫生。”
桑美察覺到戚濤臉色的變化，她扭頭看著莫澈，態度強硬，語氣冷傲，“我要回家一趟，沒什麽意見吧？”
莫澈揚了揚眉，同樣執拗，“如果你真的能聽進我的話，那應該是這個話都不該問。”
“噢！”桑美白了他一眼，心裏還氣著他將戚濤拒之門外的事，“那真不好意思，我聽不進去。”
戚濤見勢不對，立刻沉聲喊了一句，“桑美！”
桑美狠狠地瞪了莫澈一眼，隨即轉身扶著輪椅，“爸，這裏熱，我們先回家。”
戚濤看著莫澈有些猶豫，“這.……”
桑美根本不給他拒絕權利，扭頭對著戚暮生，“暮生，車停在哪裏的？”
戚暮生無條件地站在桑美那邊，聽聞她要跟著回家，立刻揮手指著遠方，熱切地說道：“那邊的露天停車場。”
桑美聞言，推著戚濤，“走。”
兩姐弟很是默契，同時扔給莫澈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後徑直離開。
這或許是莫澈這輩子遭到最多白眼的一次，他眯了眯眼，情緒真是糟糕透了。
桑美跟著戚濤回家，剛進院子的門，就聽見熟悉而又驚愕的聲音，“回……回來啦？”
李玲玉圍著圍裙，正手足無措地杵在門口，一雙眼睛擎著熱淚，激動地盯著桑美。
她眼睛的裏的情緒複雜，讓人不忍去看。
桑美繞過輪椅，快步跑過去，有些乖巧又有些俏皮的撒嬌，“玲玉大美女，有湯喝嗎？我有點饞啊！”
她的臉上沒有半分的變動，依舊如往日那邊的真誠。
“有……”李玲玉愣了幾秒，頓了頓，連連點頭，“有的，大骨湯，我大清早去菜市場買的，燉的沙土蘿卜。”
“材料這麽好的嗎？”桑美努力扯開嘴角的笑，“忍不住了，現在就要喝一碗。”
“好好好，都是新鮮的。”李玲玉一邊回答著她，一邊轉身偷偷地抹眼淚。
桑美別過年，轉身往廚房跑。
她盡心配合演出，徒手揭開鍋蓋。
鍋蓋的邊緣被蒸汽熏得滾燙，桑美被燙得立刻丟開，反手捏著自己的耳朵，在原地直跳腳。
李玲玉見狀，顧不得心裏的情緒，跟著衝上來，忍不住地出聲嘮叨，“哎呀，你小心點。”
她著急地看著跳腳的桑美，緊張地問道：“燙著了？”
桑美雙手握住耳垂，衝著她弱弱地說道：“一點點。”
那小鵪鶉般的小表情，可憐兮兮的。
李玲玉一把捉住她的手，看了一眼後立刻往旁邊的水池拉，“我看看，快過來衝衝涼水。”
冰涼的水衝過指間，指腹上被燙成了深紅色。
李玲玉心疼的看著，一邊替她衝涼水一邊嚷嚷，“你瞧瞧，都紅了，可千萬別起水泡，疼不說還容易留疤。姑娘家家的，留疤多不好。”
這些年，李玲玉老得有些快，烏黑亮麗的頭發已經開始出現白色的痕跡。
歲月的殘忍，令人心感難安。
桑美頓了頓，忍不住出聲安撫，“媽，沒事的。”
聽到這個稱呼，李玲玉的背微頓。
“你乖啊。”李玲玉很快收好情緒，開口說道：“媽這就給你盛湯喝。”
桑美配合著笑了笑，“我幫你拿碗筷吧。”
李玲玉依舊像很多往日時分的相處，回給她一個溫軟的笑，“好。”
在桑美的幫助下，桌子上很快就擺了熱氣騰騰的菜。
一家人，很和諧的入座吃飯。
隻是相較於往日的喧鬧，今日就安靜得太多太多。
各安心事，偌大的客廳裏隻有碗筷不規律磕碰的聲音。
這樣的氛圍下，一頓餐飯很快就結束了。
吃完飯，桑美剛站起來，戚濤就立刻嗬止住了他，“你幹什麽？”
桑美握著碗，眨了眨眼，理所當然地說道：“收拾碗筷，洗呀。”
戚濤立刻抓過她手裏的碗放下，沉聲道：“你可放下吧，臉色這麽不好，我讓暮生開車送你回醫院休息。”
桑美盯著空落落的手，悶悶地說道：“我不想去醫院。”
戚濤看著她黯然的神色，“這.……”
桑美明白他的猶豫，轉而向李玲玉找突破，“媽，我好困噢。”
李玲玉不知給如何說，隻是略微地僵著，“困……困啦？”
桑美點了點頭，可憐巴巴地，“嗯，很困。我想先回房間睡一下。”
李玲玉站起來，指了指房間，“那……那先進去睡一下。”
戚濤擰眉，忽地說道：“你說回來吃完午飯就回醫院的。”
桑美聞言，眉頭瞬間蹙了起來。
李玲玉立刻站出來，推了推戚濤的肩膀，笑兮兮地說道：“哎呀，睡醒了再去醫院，一樣的。”
戚濤被她推得沒辦法，隻得閉嘴。
“那我先進去了。”
桑美徑直去房間，“叩”地一聲將房門帶上。
桌上的人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
戚濤沉著臉，一言不發，李玲玉瞪著他，表情嗔怒。
桑美疲累地背靠著房門，目光沉沉地環視了一圈房間裏的粉紅色。
關於這樣的顏色，雖談不上討厭，但是也達不到喜歡的程度。
但李玲玉給她買的東西，大多數是粉紅色的，帶著蝴蝶結的那種公主風。
天堂堡這樣的地方，買不到什麽高檔貨，所以很多東西過了水以後顏色就顯得陳舊。
明明知道會不那麽好看，而她也並不那麽的喜歡，可這些年李玲玉卻始終不知消停的各種買。
桑美看著滿房間粉粉嫩嫩的東西，心口微疼，她邁步上前，拽著窗簾“唰”地對拉過來，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麵炙熱的陽光，屋子裏瞬間沉暗了下來，所有的粉紅色全部看不見。
桑美摸著黑，慢慢地走向床，膝蓋剛貼著床墊，下一秒整個人“咚”地直接趴了下去。
她順勢拉過床上的薄被，蒙住腦袋，整個人蜷縮著閉上了眼。
太累了。
身心俱疲的累。
黑暗裏，桑美那雙沉靜的眼睛如泉眼般往外湧出了淚。
在壓抑了那麽久之後，淚水終於開始決堤。
一切都是幻覺，她曾今擁有的所有，都是泡影。
戚濤的父愛，李玲玉的寵溺，總歸這一切，都是妄想。
桑美那麽努力，改頭換麵，努力活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蓄起烏黑柔軟的長發，變成溫潤柔軟的模樣，她收斂鋒芒，變成普通的女子，忍辱著平凡的生活。
她努力去討好整個戚家的人，從未想過，她活成的樣子竟然會真的是有個模子。
替代品，這像是一記重錘砸在身上。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她認識得那般模樣，她其實不過是活在自欺欺人裏。
桑美用力地摟著被子，牙齒咬著被角，努力地壓抑著內心的委屈。
門外，李玲玉和戚濤同樣站立著，屋內嗚咽的聲音徐徐。
戚濤舉起了手終究還是忍不住地收了回去，李玲玉站在他後麵偷偷地抹著眼淚。
戚暮生遠遠地站著，眼前是有苦難言的父母，耳邊全是桑美壓抑而濃厚的哭聲，他站了許久，終於轉身走了出去。
炙熱的陽光落在少年柔和的臉上，稚氣被漸漸升起的成熟掩蓋，變得沉斂。
戚暮生摸出手機，猶豫了半晌還是撥了過去，“你好，我找穆瑾言。”
……
桑美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時房間依舊很暗，唯有牆上掛著的空調指示燈還亮著熒光。
她眨了眨眼，忽覺床邊有什麽東西貼得自己很近，隱隱地還傳著些溫度。
桑美還沒有反應過來，黑暗裏就傳來一記低沉柔軟的聲音，“我們家睡美人終於醒了嗎？”
隨即，有隻手貼在桑美的臉上，輕輕地撥開了她額頭的碎發。
桑美忽地抬手，細軟的手指捉住對方，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臉頰。
她啞著嗓子，低低地問道：“穆瑾言，是你嗎？”
穆瑾言依著她，粗糙的指腹摩擦著她的臉頰，“嗯，是我。”
桑美捉著他的手，情緒低迷，“能讓我抱一抱嗎？”
穆瑾言並沒有回答她，隻是忽然俯下身，雙手穿過桑美的腋下，然後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桑美順勢抬手摟著他的脖子，臉藏在穆瑾言的頸窩裏，像是委屈的小貓咪，腦袋不住地拱了拱。
她還發著燒，但並不算熱。
穆瑾言抬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嗓音幹啞地問道：“很難受？”
桑美往他懷裏拱了拱，悶悶地說道：“嗯，心裏空空的，像是填滿了東西，但卻又像是什麽都沒有。”
穆瑾言不知該如何說，他心裏藏著許多的事，包括溶洞裏那個被喚醒的第二人格。
他現在不敢輕易說話，生怕不小心觸到雷點。
桑美窩在穆瑾言的懷裏，頓了頓，沉聲問道：“你為什麽不問我？”
穆瑾言摟著她，柔聲應道：“問你什麽？”
桑美柔軟的小腦袋拱了拱，嗓音低啞，“溶洞下麵的那個墳墓，你也看到了吧？”
總歸是，躲不過。
穆瑾言沉默了幾秒，輕輕沉沉地說道：“嗯，看到了。”
桑美一動不動，“所以，你不好奇嗎？”
穆瑾言輕輕地說道：“嗯，你願意說嗎？”
桑美咬了咬唇，涼涼地說道：“不願意。”
穆瑾言晃了晃她，輕笑道：“那就不說。”
桑美往他懷裏的靠了靠，悶悶地問答：“難道你不覺得我騙了你嗎？然後生氣嗎？”
穆瑾言的下巴抵著桑美的頭頂，難得的溫柔，“我覺得還好，我要你這個人，什麽身份其實並不是那麽重要。”
桑美頓了頓，臉埋穆瑾言的胸口，“我不是戚桑美，但我也不願意是她。”
穆瑾言聞言，身形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