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黑暗的過去
穆瑾言抬頭,眸色沉沉地看過來。
桑美的臉上斂靜冷傲,語調拿捏適宜,漫不經心的玩味裏裹著幾分看透萬千的涼疏。
桑美偏頭看他,光亮沉涼,語氣冷冽,“好奇我看到的角度嗎?”
她的眼睛裏情緒寒涼,很沉很暗。
穆瑾言點了點頭,順應道:“我想答案是必須。”
桑美抬手,輕輕地撥了撥一片樹葉,淡淡地問道:“那當時身在國外的你,知道國內政局的變化嗎?”
穆瑾言頓了頓,嚴肅地說道:“國外的媒體曾報道過,曲先生不負眾望的上位,成為最大贏家。”
“不負眾望?”桑美停下撥葉子的手,忽地嘲諷一笑,沉暗淡漠地道:“應該是吧。雖算不上至高無上,但怎麽也說會受人擁戴的金字塔上的人物。”
“.……”
穆瑾言盯著她,表情更加地沉了幾分。
他不是沒聽出來,桑美的話裏諷刺的意味有多明顯。
桑美抬頭看向頭頂的月亮,皎潔的光芒灑在臉上,冰寒森冷,“其實那個被掐斷的電話,並沒有了斷我奮力想要回到他們身邊的想法。”
穆瑾言聞言,眉心微蹙。
桑美垂下頭,兀自輕笑一聲,感慨道:“真是肮髒得令人難以忍受的黑暗回憶。”
她抬手扯了一片樹葉,淡淡地笑道:“習慣享受虛華簇擁的影後母親和追尋的政績邀功的父親,哼……”
穆瑾言看著這樣的桑美,不知為何,心裏酸酸澀澀堆積,難受得無以複加。
桑美背對著他,沉沉一笑,冷漠地說道:“那個夏日的宴會在我的印象中,大約是失職的父母中途拋開兩個女兒去追尋精神與物質,親情在他們麵前不過寡淡如水。”
那樣的家庭,被虛偽與勢力充斥,蒙了心,親情不值一提。
桑美的手裏拿著樹葉,輕輕地轉動著,“他們離開不久,我跟曲陌的車就被人攔截。”
“隨行的司機被歹徒當場割喉,我親眼見到的,鮮血從他的喉嚨裏湧出來,滋在水泥地上,像小溪流那般。”
她說這件事情時的語調平靜,臉上更是麵無表情。
像隻是在闡述一樁聽聞,無關痛癢般的娓娓道來。
穆瑾言的心卻是抽痛的,那時候,曲相思不過十二歲,曲陌也隻是剛成年。
兩個女孩在遇到如此血腥的事,當時該是嚇得多驚慌失措。
她當時該是有多絕望,才會變成經年之後的冷漠無情。
桑美不期然地轉身,冷漠的眸子迎上穆瑾言的灼灼目光,忽地光影閃爍。
她的情緒,被帶著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桑美看著穆瑾言,嗓音沙啞地敘述道:“殺一儆百,震懾之下,我跟曲陌連哭都發不出聲音。”
穆瑾言站在原地,難受與憤怒交疊,他想要上前,卻又怕惹得她心煩。
桑美的目光看著穆瑾言,漸漸地落在他身後,然後放空得很遠,“我們被蒙著眼睛鎖在地下倉庫裏,環境很惡劣,老鼠更是嘰嘰喳喳地在我們身上爬來爬去。”
“我跟曲陌就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倉庫裏,哭了兩天,哭到沒有眼淚,哭到徹底麻木。”
天之驕子,被養在蜜罐裏長大的小公主,被迫落入那樣的環境,慌張無措將她所有的矜貴撕得支離破碎。
桑美看著遠方,忽的扯出一絲微笑,嘲弄道:“原本我們想,熬過最難的日子,總該是能等到他的搭救。”
她臉上的笑,大約是對如此天真想法的諷刺,“畢竟他被外界塑造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外交方麵舌燦如蓮,內憂裏更是處理得得心應手。所以我們的哭泣大約隻是對未知環境的恐懼,而從來未曾想過他的不肯出手。”
穆瑾言擰眉,整個人神經突突地跳了起來。
不肯出手意味著什麽,那簡直就是在淩遲。
桑美的眼睛空洞無神,漸漸地一行清淚滾了下去。
她的嗓音透著哽咽,酸澀低啞,“可是穆瑾言,他沒有救我們。”
桑美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她咬著牙,表情憤怒,“我親耳聽到他與歹徒的通話,“這世上沒什麽能威脅他,即便是他的親生女兒,需要時就做出該有的犧牲。”。”
“你能想象,你能接受嗎?你信奉了十幾年的依靠,他要將你祭獻出去,隻為了追尋那份權利?”
沉壓了十五年的抑鬱,在這一刻全數爆發。
因為憤怒,桑美漲紅著臉,白皙的皮膚下青筋暴了起來。
她看著穆瑾言,帶著詢問與譴責,重音落下去,“穆瑾言,他不要我,你明白我當時聽到時心裏的震驚與後怕嗎?”
那段秘事,成了桑美內心積壓的毒瘤,越長越大,越來越狂妄。
桑美氣得想要跳腳,可是氣無處可卸,她隻能急得在原地無妄地來回走動。
她實在,太過難受。
穆瑾言見狀,貼心地上前將她抱在懷裏,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心。
桑美的情緒無法淡定,她垂著頭,冷笑著繼續說道:“曲陌聰明,她比我大。她安慰我,或許這是他的緩兵之計,拖住這群人然後為我們爭取救援的時間。”
“我們帶著猜疑與忐忑,實則心裏亂如麻。”她抬頭,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爍著死寂與狠戾,“穆瑾言,你知不知道我們等到了什麽?”
穆瑾言還沒明白過來,就聽見桑美咬牙切齒的暴怒,“我們等來了那兩個被徹底激怒的歹徒,他們將曲陌壓在地上對她施暴。”
這話,像是一記光亮狠戾的閃電,將穆瑾言劈得渾身發顫。
他的眼眸裏是震驚與懊惱,但曲陌被施暴的事他從來沒有聽過,如今聽桑美提及,心裏難免難受。
桑美拽著穆瑾言的衣服,雙手用力,渾身顫抖。
她的情緒很激動,“那兩個人渣,我姐才剛成年,她才剛成年。”
桑美拽著穆瑾言衣領用力地搖了搖,“穆瑾言,你懂我的絕望嗎?你懂嗎?”
她的情緒被拔,滿臉漲紅,穆瑾言這怕她忽然被氣得暴躁血管。的、
他一把將桑美摟在懷裏,抬手撫著她的背,沉沉地安撫道:“別想了!別想了。”
“嗚嗚嗚……”桑美的臉埋在穆瑾言的胸口,一遍遍地重複著,“曲陌她一直哭,她一直在哭,哭得嗓子都啞了,而我卻因為被綁住四肢而無能為力。”
桑美的心裏恨,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兩個人。
可恥,惡心,曲陌當時還那麽小,竟然能下得去手。
渣!
那種無能為力,就像穆瑾言當年在停屍間見到穆辭遠時一般無二。
絕望,撕心裂肺的絕望,所以他明白桑美的憤怒和自惱。
穆瑾言感同身受地抱著桑美,垂下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深深地吸了口氣。
桑美平複了許久,這才繼續說道:“當天夜晚,曲陌不知道怎麽掙脫開,她悄悄地解開了我的繩子。”
“可是我們才剛跑出倉庫就被人發現,曲陌為了保我,分別前捉住我的肩膀,鄭重地囑咐道:“她說相思你往前跑,翻過這座山,跨過那條河就是家了.……”
桑美永遠無法忘記,曲陌為了救她所做出的犧牲。
她讓自己往前跑,桑美就乖乖聽話的,頭也不回地往前奔,等她意識到時,彼此都已徹底地錯過了對方的生活。
這輩子無以為報,所以她在得知穆星辰是曲陌的女兒後,對她那麽毫無設防的接受。
桑美的心很沉重,她沒有想過那一次的別離,跟曲陌的姐妹之情將就會這樣徹底地斷了。
她垂著臉,額頭輕輕地抵著穆瑾言的胸口,沉沉地說道:“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大約是記得那個求救電話無疾而終,然後我遇到一個衣著淳樸跟我差不多年紀的鄉村小姑娘,我怕跑不出去,所以讓她幫忙去B市報警,讓警察來救我們。”
“那小姑娘應得很爽快,她離開後我又擔心曲陌出事所以跑了回去。誰知道剛轉身我就被人打暈了,昏昏沉沉裏我感覺腳被人拖拽著,隨後被人直接從高空推了下去。”
她回去沒有見到曲陌,然後就那麽輕易地被人推進了海裏,差點不見人世。
可是,桑美不得不說,她感謝著上天的眷顧,“我被人推下了海,如果不是當年有點水性反應快,估摸著現在該是浪濤裏的一具骸骨。”
多年前的她水性極好,是超級棒的運動好手。
桑美的表情很淡,說話的語氣很沉,“我身負重傷,在海上漂了兩天,最終被戚濤給救了起來。”
“貝沙灣的醫療條件不好,即便我當時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醫療站的醫生也隻是給我簡單的輸了藥,然後就讓我躺在床上自我痊愈。”
那真是讓她無法接受的現實,太過殘舊的醫療診所,周圍的衛生條件更加的不好,是不是散發出一股惡臭。
桑美蹙了蹙眉,努力忘記病房裏的髒亂差,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跟曲陌失蹤,加上他的地位,再怎麽說也該是會出點新聞消息的。”
她那時候,竟然還天真的抱有幻想。
桑美的嘴角扯出一抹冷漠的笑,她看著遠方,幽幽地嘲諷起來,“可是我打開電視機,看到的他依舊是西裝革履,春光滿麵,對著媒體時依舊舉止得當,談吐優雅,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競選時的發言,從容不迫,處之泰然,仿佛一切都勝券在握似的。”
她沒有想過,權利的麵前人竟然這麽渺小。
桑美笑了笑,冷漠異常,“當初有媒體傳出風聲,說他的女兒被綁架。我原以為他會承認,誰知道隔天新聞裏就爆出了一張去福利院幫忙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