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真喜歡那小子?
戚濤看著流淚的女兒,心裏抽疼抽疼的難受。
當年從海裏將她救起來時,她光著腳,渾身傷痕,青一塊紫一塊,赤裸的雙腳被利器劃開,經過海水的長期浸泡已化膿腐爛。
那麽小的孩子,受到這樣的傷,他當時繃不住的就哭了起來。
戚濤看著趴在腿上哭得小聲抽泣的桑美,他抬起手顫顫巍巍地伸過去,輕輕地附在她的腦袋上。
最近身體反複收到重創,加上肝癌的病症表現,戚濤的精力已不如以前。
原本圓潤的臉已經開始消瘦,眼角的皺紋也變得明顯起來。
月光下,他的臉上有慈祥亦有蒼老。
他輕輕地拍了拍桑美的肩膀,柔聲說道:“不管你去哪裏,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後盾。”
這話,帶有幾分告別的意味。
桑美的心鈍痛難受,她摟著戚濤的腿,悶悶地哭喊一聲,“爸!”
戚濤被喊得熱淚盈眶,他忍著酸澀的心情,臉上對著笑,揚聲打趣起來,“哎喲喲,這麽大的閨女了還撒嬌呢?”
他的笑聲很溫柔,很陽光,衝著天空“哈哈哈”地。
他是家裏的大太陽,能瞬間烘暖整個氛圍的那種。
桑美心裏的難受被他的笑聲驅散,摟著他的腿繼續撒嬌,“不管不管,誰讓你是我爸嘛。”
那麽可愛,那麽柔軟。
戚濤被逗得仰頭大笑,“哈哈哈……”
他忍不住抬手,輕輕地拍著桑美的頭頂,語氣是老父親般的寵溺,“你乖!你乖!”
難得的溫存,桑美貪念這樣的時光,她趴在戚濤的大腿上腦袋蹭了蹭。
戚濤也沒說她,就由著她這麽任性。
他仰頭,目光沉沉地盯著頭頂的月亮,末了又低頭看著桑美,語調沉沉地說道:“對了,你跟穆瑾言那小子.……”
桑美聞言,忽地抬頭,她下巴抵著手背,圓溜溜的眼睛湛湛地盯著他,“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客客氣氣喊他穆先生的,怎麽突然就變小子了?這態度,變化挺快啊!”
那雙烏泱泱的大眼睛,透著狡黠與打趣。
戚濤頓時板著臉,佯裝著目光憤怒,抬手用力地敲了敲桑美的額頭,訓斥一聲,“壞丫頭,編排你爸!”
桑美吃痛,抬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卻笑兮兮地盯著他。
戚濤瞪了她一眼,忽然向她湊了過去,壓低著聲音,嚴肅地問道:“真喜歡那小子啊?”
桑美趴在他的大腿上,眨了眨眼,沒有絲毫猶豫地“嗯啊”了一聲。
戚濤揉了揉她的頭頂,嘴角咧開微笑,感慨一聲,“你能從陰影裏走出來,爸就放心了。”
桑美表情微頓,“.……”
她明白戚濤說的陰影是什麽,隻是季言……
戚濤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自顧自地嘮叨起來,“那小子除了身體差點外,其他的倒也沒什麽讓我挑的。”
在病房裏待著的那段時間,他反複地分析過穆瑾言這個人。
越是往下分析,越是覺得這男人的好。
但非要在這集齊所有優點於一身的男人挑出點刺來,那多半就隻有他的身體健康。
見戚濤心心念念穆瑾言的健康,桑美忍不住直起身來,慌忙替他辯解,“爸,他的身體.……”
戚濤哪裏肯聽她說話,自顧自的又開始嘮叨,“他要不是特別忙的話,你就領他到咱們家來,讓你媽給他燉湯喝。”
桑美頓住,表情錯愕地看著戚濤。
這態度變化,有點太快了吧。
以前不是看穆瑾言,哪兒看哪兒不順眼的嗎?
現在就開始讓他來家的喝湯養身體了?
戚濤戳了戳她的額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昨天跟他聊了會兒天,他雖然沒怎麽提,但我從他話裏了解到他家裏好像沒什麽人了,就剩下他母親和穆星辰那小丫頭。”
沒想到,穆瑾言竟與戚濤推心置腹到這種地步了嗎?
“嗯。”桑美垂下眉眼,點了點頭,嗓音溫和,“星辰也是我侄女。”
戚濤揚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訓斥道:“你這親戚倒是認得挺快啊!”
他板著臉,表情刻意嚴肅,“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要矜持一點。”
“爸!”桑美哭笑不得,拽著他的手坦白道:“星辰是我姐姐的女兒。”
“姐姐?你還有個姐姐?”戚濤頓住,表情透著幾分震驚,“是……是真的嗎?”
曲陌對於她而言,就是個無法痊愈的傷疤。
“嗯。”桑美掩住內心的苦悶,微微地點了點頭,她穩住情緒盡量用平緩的語氣,避重就輕地向戚濤解釋,“她嫁給了穆瑾言的大哥,但兩夫妻五年前在車禍中去世了。”
“這.……”戚濤不知道曲陌的遭遇,隻是愣了愣,盯著桑美耳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桑美垂著頭,神情低落,“五年前,在季言出事的現場。”
不論如何掩蓋,那從骨子裏透出的傷感仍然無法消解。
戚濤再粗心,還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什……什麽?”戚濤盯著她,想到些事情恍然大悟,他看著桑美,緊張地問道:“所以你性格大變,是因為……”
桑美不敢抬頭,始終低垂著腦袋。
從戚濤的角度,能看到她彎曲向下的脖子,月光下隱隱的透著掩藏的滂沱情緒。
並不明亮的光芒裏,桑美一字一句,低沉緩慢地訴說著,“我趕到現場時,其實並沒有看到季言,之所以暈倒是因為看見了我姐.……她在事故中當場身亡,而我卻不敢認她。”
這是桑美的心結,沒有機會打開的心結。
戚濤看著她,肩膀禁不住抖了抖。
五年前他匆忙趕到醫院時,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病得不省人事的桑美。
她高燒不退,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胡話,即便是閉眼睡著,眼淚也從未斷過。
到後來,她的性情大變,從原本的喜靜冷傲的性子,忽然間變得溫和親切。
他和李玲玉都以為,桑美是因為季言離逝的原因在故作堅強,卻沒想到,其實還有另外的緣由。
親眼見到姐姐的屍體,卻因為不肯回到那個家而放棄相認。
戚濤真的無法想象,那個家的父母到底對孩子做了多麽惡劣的事,以致於讓她怯懦恐懼到這種地步。
他對桑美的憐惜不由得增加了幾分。
戚濤拍了拍桑美的腦袋,語調溫存,“我可憐的孩子。”
他是真心實意地心疼桑美。
桑美捧著臉,用力擦掉臉上淌著的淚水。
戚濤看著她,忽地又擰了擰眉,心裏的擔憂卻又攀了起來。
他看著桑美,猶豫了半晌後,還是道出了內心的疑問,“你跟穆瑾言在一起,不會是因為那孩子吧?”
既然話都說開了,他中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走上不歸路,“桑美,你可不能……”
桑美明白他的揣測,也懂得他的擔憂。
她反手擦了擦淚,拽著戚濤的手,搖了搖頭,“您放心,不是的。”
桑美剛才憋不住哭了,所以說話的聲音有些鼻音,甕聲甕氣的,“星辰是我姐的女兒,不論我跟不跟穆瑾言在一起,我都會對她好,像親生女兒一樣的好。”
她猛地抬頭,一雙含著清淚的眼睛湛湛地盯著戚濤,坦率真誠,“所以您不用擔心我會因為星辰,存著不單純的目的與穆瑾言交往。”
孩子都這樣說了,戚濤的心裏也就踏實了。
“那就好。”他拍了拍桑美的手背,一雙蒼老眼睛久久地盯著她。
半晌後,戚濤卻忽然嚴肅地喊了她一聲,“桑美啊!”
桑美看著他,眨了眨眼,“嗯?”
戚濤看了眼頭頂的月亮,嘴角挑笑,“你是暮生的好姐姐,所以我相信,你也會是星辰的好媽媽。”
他的眼睛裏除了笑意,多數都是篤定。
桑美是聽懂了戚濤話裏的意思,但她卻佯裝不懂,“爸,您說什麽呢!”
戚濤低頭,笑吟吟地盯著她,嘴裏全是輕快的笑聲,“怎麽?跟穆瑾言那小子談戀愛,你就沒想過以後?”
桑美被他打趣得頓時臉紅了起來,她擰了擰眉,嬌嗔地喊了一聲,“爸!”
“哎喲喲!”戚濤砸了砸嘴,仰頭盯著明亮的月亮,語氣寫滿了幾分不甘心的打趣,“看來你穿婚紗的樣子,你爸也隻能靠想象了。”
桑美臉上一沉,“爸,你瞎說什麽。”
戚濤可不管,自顧自的說到起來,“我看那小子可靠,比你大六七歲,人也夠成熟,能讓著你寵著你,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他垂下頭,目光沉沉地盯著桑美,苦笑著說道:“雖然我說這些可能不太合適,但如果你真喜歡,兩人能圓滿我倒是樂見其成。”
無論如何,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婚姻大事,他做不了主。
更何況,她找的是跟那個家有關係的穆瑾言,被對方察覺最後認祖歸宗不過是遲早的事。
到時候,孩子的事他可能根本插不上嘴。
桑美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立刻板著臉,凶巴巴的維護道:“誰說您說這些不合適,除了您,誰還會有資格。”
她的態度很明確,不論將來如何,至少現在戚濤的心裏是暖洋洋的。
“你乖。”戚濤揉了揉她的腦袋,眉眼裏的疲憊與蒼老明顯,“爸這病時日無多……”
桑美身形微頓,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
戚濤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不說啊,爸怕以後都沒機會說了。”
桑美出聲想要製止他,“爸。”
“你是個好孩子。”戚濤笑了笑,拽著她的手,忽然地嚴肅起來,“我知道說這些會給你壓力也會讓你委屈,但暮生大學還沒畢業,你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至於你媽媽就是個家庭主婦擔不起什麽事,往後這個家就隻能靠你先幫忙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