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別哭,哭得我心裏疼
他有太多的事放不下,可留給他的時間實在太少,而他對這個世界的牽掛又實在太多。
自己無法完成的事,總還是希望有個可靠的人能幫忙延續。
桑美咬著後槽牙,艱難地喚道:“爸!”
戚濤擺了擺手,示意她讓自己說下去,“有些話,早點交代,總是好的。”
桑美蹙眉,薄唇輕抿,倒是沒有再打斷他的話。
戚濤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你也別跟我急,人都有那一天的,你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看淡一些。”
看淡生死嗎?
如果能那麽輕易的看淡,當初或許她就不會求生欲那麽頑強了。
桑美盯著戚濤,嘴巴一癟一癟的,著實委屈。
“別哭!”戚濤看著她眼眶裏逐漸蓄滿的淚水,一點點地從眼眶裏滾下來,當即就抬手幫她擦掉,“你別哭,哭得我心裏疼。”
桑美握著戚濤貼著自己臉的手,沉沉悶悶地喊了一聲,“爸!”
戚濤聽到她喊自己爸,心裏遍地開花,樂滋滋的笑了起來。
“你乖。”他用拇指擦掉桑美臉上的淚,頓了頓,耐心的說道:“不論這世界曾對你多有不公,你切記千萬不要為了報複而搭上了自己。這人呐,良善一些,總是好的。”
他其實沒什麽文化,但就是性子好,心態好。
戚濤這輩子從來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家人安康幸福。
說起整個戚家,最放不下的就是桑美。
她是自己失去後再得到的女兒,雖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他們之間建立的親情卻是堅不可摧。
戚濤怕那些童年的陰影黑化了桑美,所以在有生之年用他的方式去度化桑美心裏的戾氣。
他的心思太容易揣測,桑美幾乎是下意識地應了下來,“好,你說什麽都好。”
後來的許多年桑美都在想,如果早知那天過後就要麵臨很多的告別,那天晚上一定不會跟戚濤說那麽。
或許正是因為他該交代的都交代得太清楚,所以才走得那麽倉促那麽灑脫,不給他們半點的適應。
可是,誰會料想到,那一天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清晨,戚家人是在刺耳的警鳴聲裏被驚醒的。
一家四口人踩著拖鞋從臥房出來,各個蓬頭垢麵毫無形象。
桑美揉著眼睛一邊看著李玲玉問道:“發生什麽事?”
李玲玉在廚房裏做早餐,跟著也是一臉的懵,“不知道啊?”
外麵的動靜越鬧越大,而且聽聲音好像就在自家門口。
老戚家最近諸事不順,大家的神經都繃著,聽到這麽大動靜,麵麵相覷,麵露緊張。
桑美跟李玲玉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戚濤,戚暮生已跑在了前麵,直勾勾地推開院子的大門。
房門剛推開,正好看見張蘭芳的樓下停著三輛警車。
戚家人站住腳,完全懵住。
這時,從警車上跳下來幾名身著製服的警察,他們執著槍衝過去,破門而入。
警方的動作幹淨利落地,不多時,屋內就傳來隱隱的打鬥聲與張蘭芳受驚的尖叫聲。
寧靜的清晨被打破,喧鬧不已。
看熱鬧的街坊圍在警戒線外,紛紛探頭,八卦的眼神不斷往張蘭芳的樓裏看。
屋內的動靜著實不小,劈裏啪啦的,奔跑聲,瓶子櫃子的撞擊聲,雞飛狗跳。
半晌後,屋內的動靜忽地停住,樓下的人紛紛駐足,皆是目光一致地盯著張蘭芳的大門口。
很快,幾名警察走出來,身後跟著由兩名同事押著垂頭喪氣的王安。
張蘭芳跟在後麵追,警察立刻將她攔住,不準她上前。
張蘭芳穿著睡衣,頭發淩亂,滿身邋遢,因為情緒過激的原因,她腿軟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急乎乎地喊:“老王!老王啊!”
她拽著一位警察的褲腿,一個勁地磕頭求饒,“警察先生,求你們別抓他,別抓他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犯了罪就應該承受法律的製裁。”警察看著他,擰著眉,表情嚴肅,“你再這樣我就當你是妨礙公務。”
張蘭芳聞言,嚇得心裏一咯噔,隨即無力地放開了手。
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毫無形象。
警戒線外,街坊鄰居各個小聲議論,指手畫腳。
李玲玉擰眉,剛準備過去卻被桑美拉住了手,“媽,你要做什麽?”
李玲玉看著張蘭發,張了張嘴,“我……”
桑美不讚同的看著她,沉聲說道:“您現在過去,她隻會當你是落進下石,幸災樂禍,還不如找其他鄰居問問看是什麽事再說。”
李玲玉細想也是,看著桑美,“那你陪我去問問?”
她的眼神有幾分期盼,桑美根本沒辦法拒絕,點了點頭。
戚暮生扶著戚濤,對她笑了笑,“你跟媽去吧,爸這裏我看著呢。”
桑美挽著李玲玉的手,跟著往人群裏走。
周圍的人全是街坊鄰居,基本上在這裏都是住了幾十年的。
李玲玉性格好,跟鄰裏鄰外的關係處得非常好。
她看著人群裏平時最愛湊熱鬧最會八股的張明秀,李玲玉拍了拍她的肩,沉聲問道:“明秀,你知道這是出了什麽事?”
馬明秀回頭,看到是李玲玉時立刻放下戒備,咋咋呼呼地說道:“哎喲!你還不知道嗎?聽說老王早些時候在外地做工程時惹事鬧出人命了。”
李玲玉和桑美解釋一愣,表情同步地瞪大了雙眼。
李玲玉盯著馬明秀,不可思議,“什麽?鬧.……鬧出人命了?”
馬明秀瞄了眼在房門口哭得毫無形象的張蘭芳,隨即拽著李玲玉的手臂從人群裏撤出來,一邊跟她在耳邊嘮叨,“聽說是幾年前的事了。”
馬明秀這八卦精,老街誰誰家雞毛蒜皮的事她都有本事知道。
她拽著李玲玉,煞有介事地說道:“你也知道的嘛。幾年前老王原本不是好好的在外地忙工程,忽然就什麽都不做的回來了。張蘭芳說是工程虧了,其實是在那邊惹了事,自己心裏害怕,所以忙完第一期的工程就跑了回來。”
李玲玉愣住,細想著馬明秀的話,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
馬明秀見她聽得入神,跟著繼續嘮叨,“聽說那人被老王酒後失手打成了植物人,至今還昏迷不醒。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就跑出來個證人,說是事發當晚親眼見到老王打的人。”
“哎喲,這可是作孽喲。”張明秀的表情誇張,跺了跺腳,略略地有些打抱不平,“聽說那被打的人變成植物人後老婆就跑了,留下他年邁的殘疾老母親和兩歲不到的孩子。那人這一倒,他家老母親就靠著撿廢品過日子,還要承擔高額的醫療費用。”
李玲玉跟桑美站在旁邊,沉默不語,表情更是凝重。
馬明秀擰著眉,語氣透著謾罵,“這個王安可真不是個東西,把別人害成這個樣子,自己卻跑回來逍遙自在,主要是還半點不長進,回來依舊是那個臭德性。”
李玲玉站在旁邊,依舊沒有吭聲。
馬明秀看著她,眉眼微轉,忽地又表情精明地問道:“哎,玲玉,你們家老戚怎麽回事,我看他腿好像受傷了。”
李玲玉聞言,表情一滯。
桑美見狀,立刻站了出來,笑臉衝著馬明秀,“謝謝馬阿姨的關心,我爸前陣子看店時走了神,被塑鋼砸下來傷到了。”
“這樣啊。”馬明秀半信半疑,她看著桑美想起不久前張蘭芳去他們家裏鬧時出現的男人,頓了頓,笑著問道:“桑美喲,聽說你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長得賊帥,是不是呀?”
這探究的語氣明顯,聽得人心裏尤其不舒服。
李玲玉擰著眉,表情不悅,剛準備說點什麽,卻被桑美給按住了。
桑美的臉上依舊堆著笑,看著馬明秀道:“馬阿姨您說笑了,他沒什麽錢。”
馬明秀瞪了她一眼,一副“你別想瞞我,我都知道了”的表情,“怎麽沒錢了,我好幾次看他來你家,開的都是不同款式的豪車呢。”
她傾身上前,嗓音低低地笑,“我家兒子說,那一輛就得好幾百萬呢。”
說著,馬明秀看著李玲玉,說話透著幾分酸味,“還是玲玉你呀最有福氣,生了個這麽漂亮的姑娘,將來肯定能讓你享福。”
桑美見李玲玉的臉色難看,跟著繼續解釋道:“馬阿姨您誤會了,我男朋友開的車都不是他,那都是他老板的車。”
李玲玉聞言,抬頭,目光驚愕地看著桑美,桑美拍了拍她的手,笑著安撫。
馬明秀的表情誇張,隨後聲音忽地拔高,“你找了個司機啊?”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馬明秀又做作地捂住嘴,佯裝著表情歉疚。
她看著桑美,端出一個長輩的姿態訓斥起來,“哎喲喲,說你什麽好。你好歹也是全國有名的B大畢業的學生,不說找個多優秀的,再怎麽也要是個高材生吧,怎麽就找了個司機?”
桑美看著她,依舊眉眼平淡地笑,絲毫不覺得有什麽,“我覺得司機也挺好的呀。”
“咦!”馬明秀看了她一眼,嫌棄地說道:“沒有誌氣,懶得跟你說。”
知道桑美的男朋友不是有錢人,馬明秀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轉,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哎呀,我回去吃早飯了,不跟你們聊了。”
她原本還想討好著李玲玉,看能不能透過她的關係,讓桑美那有錢的男朋友給自家兒子換個體麵點的工作。
結果沒想到,那男人竟然隻是個司機。
司機就司機,沒事開別人的豪車瞎嘚瑟什麽,害她表錯情。
此時,遠在B市的穆瑾言,忽地“噗嗤”一聲,打了個大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