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得罪了
“是。”李秘書點了點頭,“小……”
他的稱呼還沒躥出口,旁邊的桑美就猛然抬眸,眸光凶戾地瞪著他。
那雙清清兩輛的眼睛,微微上揚時,眼白也跟著露了出來,顯得戾氣尤重。
李秘書四十好幾的人,竟然被二十多歲的戚桑美給瞪出了陰影。
他的背脊發寒,從尾椎骨滿眼著爬向背心。
李秘書忍著內心的懼怕,連忙彎腰,抬手指了指屋內,“戚小姐,裏麵請。”
桑美沒再說話,隻是沉默著邁步向前。
那人身邊有了兩位秘書,林棟主要負責公事,李晟則負責生活起居。
所以古風堂的人對李晟並不陌生,彼此心知肚明,安排的房間亦是最幽靜,最不可能被人偷聽的位置。
對方最近的出行非常謹慎,甚至連警衛都喬裝打扮,在古風堂內頻繁走動執勤。
桑美不發表意見,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眼神更是寒徹凍骨。
不遠處,早已埋伏在附近的人將跟蹤情況及時匯報,見桑美人進入古風堂後,認不出沉聲問道:“穆先生,我們要跟進去嗎?”
他們準備隨時動身,誓死保護大老板的女人。
然而,電話那頭,穆瑾言的聲卻透著深沉,“原地待命,沒我允許,誰都不許暴露。”
埋伏的人聞言,隻得妥協。
他們或守在車內,或蹲著灌木叢裏,一雙雙眼睛謹慎地觀察著古風堂。
此時,李晟帶著她來到一處獨立的包廂,他扶著門上的環形鎖扣,“叩叩叩”地敲了幾聲。
門被從裏麵被拉開,一位身著黑衣帶著藍牙耳機的人立在門口,看到桑美後,同樣禮貌的點了點頭。
他側開身,將路給讓了出來。
桑美冷著臉,態度傲慢冷沉,邁開腿長驅直入,直接越過對方。
黑衣男子跨出門檻,貼心地將房門給拉上,與李秘書一同左右守在門口。
包廂內保留著清末老宅的風味,紅色的檀木搭配著橙黃色的燈光,更增添了古色古香的韻味。
桑美邁腿,往屋內最光亮的地方走。
內屋的屏風鏤空雕刻,半弧形的裝飾,如開屏的孔雀,屋外搖曳的竹影落進來,動靜相益。
整間廂房內,就內屋亮著一盞燈。
燈光下擺放著一張長條的木桌,圍棋的四方盤擺放其中,一側坐著位側臉嚴峻的男人。
這男人,正是曲安格。
曲安格年輕時因外表長相備受矚目,畢竟從政的圈子裏,像他這種集才華和俊美於一身的男人著實罕見。
不知道這些年是不是身處高位,操心的事太多,以致於頭上黛青色的頭發已開始染上霜花,鬢角處最為明顯。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如年輕時那般身形修長,氣質卓然,加上這些年養成的氣勢,就更加的讓人不敢靠近了。
曲安格坐在桌前,目光沉沉地盯著麵前的棋盤,始終沒有回頭去看。
屋內很安靜,他們彼此都很冷漠,連呼吸亦沉默平靜,沒有大的起伏。
桑美走過去,始終沒有吭聲。
她瞄了眼擺在長條桌前的棋盤,一局勢均力敵,無法分出勝負的棋局擺盤。
正當桑美揣測他的用意時,曲安格指了指對麵的位置,語調平淡,“下盤棋。”
不是邀請,而是命令。
桑美微微蹙眉,對他的態度非常的不喜歡,但她最終還是坐了過去,然後瞄了棋局,摸出白棋“咚”地落下。
她的棋走得隨意,不按套路出牌,甚至令對手摸不清套路。
曲安格順勢而為,黑棋一落,堵死了桑美的路。
桑美見他將白棋撿出來扔進旁邊的棋笥裏,玉石造的棋子敲打著內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桑美的臉上不見任何的情緒變化,她繼續摸出旁邊的棋子,尋了位置利落地放了下去。
她選擇的位置非常不好,很明顯,下棋水平是極差。
曲安格擰了擰眉,順手用黑棋擋桑美的路,同時還略帶著譴責的口氣詢問,“這些年,沒練棋?”
桑美神色未變,一門心思地下棋,回應也是極為平靜,“條件太差,能吃飽就算不錯,沒有情調玩這些閑心玩意兒。”
這話,輕輕落落地,帶著幾分自嘲,曲安格坐在對麵,沒來由地沉了沉臉。
燈光從頭上落下來,陰影之下,看不清細微的變化。
曲安格將手裏黑棋落在棋盤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過得很不好?”
桑美捏著白棋的手微頓,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不好?”
“哼。”她垂著頭,兀自的笑著,一邊下棋,一邊淡淡地說道:“看與誰比,如果是曲陌的話,那就是天堂。”
曲安格握著棋子的手猛地一僵,臉上的輪廓更是變得冷毅起來。
他很快收斂,神色如常地下棋,懶懶地道:“既然那麽好,為什麽還要回來?”
沒有歉意,甚至沒有絲毫自責的羞愧。
桑美心窩裏一串火苗倏然冒了起來,火勢並不大,但她確實來了脾氣。
桑美“嘭”地將白棋砸在棋盤上,猛地抬頭,咄咄逼人地問道:“我不能回來?”
她的氣勢凜人,像是隨時等著撲上去,然後與人交戰。
然而,作為政治家的曲安格,大風大浪經曆過,更複雜的場麵都見過,怎麽可能受到影響。
曲安格對她的情緒置若罔聞,隻是垂著頭,認真的下棋。
他落下棋子,隨即轉移話題,淡淡地提醒道:“臥龍郡有大門,以後登門不用偷偷摸摸,飛簷走壁。”
桑美微頓,沒想到曲安格早就知道,竟然悶不出聲地憋到現在。
她微微地眯了眯眼,心思微沉。
桑美撫了撫手裏的棋子,笑容淺淡,隨即落下一棋,語調冰冷,“你見過有誰行凶是光天化日,堂而皇之的?”
她的手按住那顆白棋,忽地抬眼,漆黑的瞳孔裏明亮攝人。
語出驚人,曲安格沒料到她有這樣的想法,一時心神俱散,手裏的棋子“噠”地落下,抬眼驚異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那顆黑棋子落入棋盤, 蹦蹦跳跳地打亂了原本的布局。
桑美猛然出手,“咚”地按住那顆棋,冷冷地道:“落子無悔。”
曲安格反應過來,低頭,發現那顆棋子將整盤的棋局全部打亂,切亂得漏洞百出,短板顯現。
他擰了擰眉,表情沉了起來。
桑美將白棋精準地放入棋盤,瞬間將曲安格的棋圍得水泄不通,然後她揚了揚嘴角,目光挑釁地盯著對方,毫不收斂地將他的棋全部撿了起來,利落地扔進棋笥裏。
曲安格盯著麵前折兵少將的擺盤,立刻開始進行補救措施,重新規劃。
桑美看著麵前的棋,懶懶耷拉的眼皮下神情漫不經心。
她乘勝追擊,洞察曲安格的布局進行幹預,還一邊笑著打趣,“俗話說得好,一步錯步步錯。您這步的失策如自斷前路,準備要走下坡路了嗎?”
挑釁的意味明顯。
曲安格看著方才起頭就被圍堵的棋局,臉上的表情顯得陰鬱起來。
桑美見他執著黑棋久久不曾定心落子,跟著挑釁道:“如果能拿出點誠意,我或許能考慮手下留情。”
曲安格置若罔聞,仍然在想辦法布局,補缺漏洞。
他臉上原本肅穆冷清的表情淩厲起來,他放下棋子,抬眼盯著桑美,“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你有見過哪隻莽撞的牛犢最後不是別人的盤中餐。”
曲安格看著多年未見的“曲相思”,擺出一副“老父親”的姿態,苦口婆心地勸說,“掂量清楚自己的能力,別到時候害了自己還牽連旁人。”
他咬了咬後槽牙,聲音頗沉,“人生一輩子,可沒有後悔藥賣。”
下棋觀人生,辨識態度。
他們雖然在下棋,但交談的內容彼此卻是各自有數。
然而,這一些“提醒”落在桑美的耳中,隻覺諷刺。
她把玩著手裏的棋子,意味深明地盯著曲安格,沉沉地問道:“感觸如此之深,難道你可曾對過去的某件事或某個決定而有過愧疚與後悔?”
她的眼睛裏閃著幾分猶豫,呼吸甚至可以說有些急促。
曲安格盯著她,幾秒後,忽然破口而出,“從未。”
兩個字穩穩地擊中桑美的心,鈍痛令她的臉色驟變。
桑美咬著後槽牙,猛地握住那枚棋子。
棋子的邊緣並不尖銳,但材質堅硬,依舊鉻疼了她的掌心。
疼痛令人變得清醒,桑美很快地收斂好情緒。
她擺弄著指尖的棋子,兀自地輕笑一聲,隨即低頭下棋,不再多說一句話。
曾今的父親,在兩個女兒因為他個人的原因遭逢變故後,竟然表示沒有絲毫的悔意。
她就是太天真,竟然還想著不論人心多難以揣測,但至少還會有溫情在。
很顯然,曲安格沒有。
他根本就不配當父親。
曲安格板著臉,麵對如此的窘境隻想力挽狂瀾。
他是個中能手,沒理由被別人打敗。
但桑美就見招拆招,步步為營,迅速摧毀了他建立的防禦網。
不講絲毫的情麵,跟沒有半點的手軟。
曲安格擰著眉,漸漸的有些吃力起來。
忽然,沉默不語的桑美瞬間開口,冷冷地道了一聲,“得罪了。”
曲安格慌神,就見桑美棋子穩落,即定勝負。
曲安格擰眉,盯著麵前被桑美全部圍堵至死的棋局,表情難看又難堪。
雙方最後都沒剩幾顆棋,桑美就是靠著一路丟棋的方式逼退,然後徹底地鎖死了他。
這方式,明顯的破釜沉舟。
曲安格蹙眉,臉色不佳,“棋風淩厲帶衝,雖然最後是贏了。但你在鋪設這條路,將原本的局麵打破,甚至原本在乎的全部舍去,值得?”
桑美的手放在棋笥裏,抓握著贏走的棋把玩著。
棋子被她抓起又落下,淅淅瀝瀝地,聲音刺耳。
這在曲安格看來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他也因此明顯的不快起來。
桑美假裝沒看見,冷冷淡淡地笑了一聲,反問道:“這句話難道不是該我問你嗎?”
“……”
曲安格抬頭,迎上她挑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