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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番外六

  「實話實說嘛,老蔡你先別急著蹦啊!」教授顯然跟皺著眉頭的蔡校長交情匪淺,這會兒還能開他玩笑。


  曹章卻深深地嘆了口氣:從教授將『喜愛』兩字講出口后,坐他身邊的妹子們就跟被按下了開關似的,觸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一邊抽氣一邊說悄悄話說個不停。


  教授卻很懂得抓住聽眾們最感興趣的點,並沒有急吼吼地維護紀律,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讓人忍不住就屏息去聽:「當然,在這種『喜愛』背後所存在的,到底是怎樣一種想法,到目前為止,也沒人敢對它進行蓋棺定論——要有人敢口出狂言,那是要被拖出去活活打死的。」


  「有說是高山流水的知音,有說是志趣相投的好友,有說是對自家親戚的偏愛,還有一說,也是讓人最感興趣的*——是出於愛情。」


  「啊呀呀呀呀————!」


  他剛講到這裡,曹章就油然生出種不好的預感來,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周圍的尖叫就連壓抑的功夫都省了,瞬間爆發了一波!

  幾百個女生齊聲尖叫,讓置身其中不知所措的曹章等男同學們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一臉懵逼。


  媽呀,這些簡直恨不得學蜈蚣鼓掌的兇殘妹子,真的是他們班上的嗎?

  教授很體貼地雙手撐在講桌上,耐心等她們激動地面紅耳赤,叫聲漸漸平息,就跟沒瞧見老蔡氣急敗壞地維護秩序一般,忽然話鋒一轉:「我知道在座的同學們,很多是通過層出不窮的連續劇,和後人撰寫的小說,才對燕初三巨頭有些了解的。我雖然研究正史居多,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老古板,還是有接觸過這些年輕人的新鮮文化的。」


  隨和到這裡后,他語氣驟然加重,嚴厲道:「對此,我只能說,有近百分之九十純粹是在嘩眾取寵、胡編亂造!那些道德敗壞的編劇,竟然將一個才華橫溢、風流倜儻、立下豐功偉績的名士,生生歪曲成女扮男裝,整天不務正業,光顧著洗澡脫衣,酥胸半露地跟同僚們打著曖昧的擦邊球?!簡直放他娘的屁!這是當其他名留青史的智士都是精.蟲上腦的瞎子,是對歷史的踐踏褻瀆,是對燕清這個偉大人物的莫大侮辱!」


  教授說翻臉就翻臉,把下面人都嚇得不輕,傻愣愣地看著他發威,就連他公然爆了個粗,都沒人反應過來。


  教授將全場震住后,才稍稍緩和,卻還是余怒未消:「就連選角上,也是徹頭徹尾的失敗!我要是在負責審核這些天雷狗血劇的部門工作,絕對要拿起槍來將它們挨個兒槍斃掉,一個不剩!」


  曹章則樂得很:不因別的,他家妹妹曹節就特別愛看,小時候沒少拉著他一起去接受那些邏輯不通的鬼劇荼毒,這會兒教授越是將它們噴得狗血淋頭,他就越覺得出了一口怨氣。


  聞言,他腦筋一轉,第一次舉起了手,得到允許后,揚聲問道:「教授為何認為選角上是失敗的?」


  教授臉色稍霽,甚至稱得上溫和地向他點了點頭:「這個問題不錯。你們運氣倒不怎樣,改版的教科書明年才會發放下來,現在的舊版本,並沒配有人物肖像。但既然我來了,就肯定要彌補這份遺憾的。」


  聽眾的回應也很熱情,當場就紛紛求道:「現在就想看!求放求放!」


  教授卻道:「不急,等我說到地方,就自然會放給你們了。」


  曹章嘴角一抽,道謝坐下后,卻半點期待不起來——誰不知道歷史書上的人物像都是什麼畫風啊?那是只能全靠腦補想象的簡陋,除了五官和頭髮還在,根本瞧不出半點風采來。


  教授言歸正傳,繼續最初的話題:「不管這份無條件的信任和寵愛,真正的出發點是什麼,但它的存在本身,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幾千年歷史中,還找得出第二個肯用臣子的姓做國號,表字做年號,既賜王爵,又封大丞相,可用天子儀仗、權利盡數掌握在他手中,甚至還賜居宮中的皇帝嗎?」


  教授摸了摸下巴,說:「正因為這點,我斗膽認為,呂布對燕清所懷抱的感情,不可能純粹是貪戀美色、或是對可心意的秘密.情人所持的輕浮喜愛,而更近似於摻有對神明的頂禮膜拜、崇拜敬奉。」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教授侃侃而談:「按照《初燕書》的明文記載,燕清與呂布不過相識一月,就已至秉燭夜談、抵足同眠、同池而沐;燕清受奸人矇騙,險遭不測,下落不明的那段時間裡,呂布雙目赤紅,親帶幾百輕騎衝去尋人,將罪魁鞭屍,挫骨揚灰;呂布軍發展得如日中天、愈發家大勢大、二人卻形影不離、同吃同住;都未娶妻納妾,生兒育女,連收養假子,都趕一塊兒了……」


  教授滔滔不絕,一通引經據典,將這對震古爍今的君臣間的趣聞軼事一一道來,很快將凝滯了一會兒的氣氛重新炒熱,又帶動起來了。


  「……真真做到了生死相隨,君臣不相負,只盼來生續。」教授說得口乾舌燥,先狠灌了一口水,不經意地就對上底下人期待得亮晶晶地眼睛,也只遺憾地攤了攤手道:「太多,太多啦!一時半會,根本不可能講完,我也只能簡單一說。你們要是真感興趣,結束后可以找你們校長要一張書單,上面會有更詳細的內容。」


  見到過半人都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教授心情也好,說道:「老蔡作證,我可不是真來賣書的啊!其中有一本《武帝起居注》,是當時擔任太史令儀,也就是王朝的史官長,鍾繇所編的。要是讀了它,你們就不會覺得我剛才提到的那些內容很匪夷所思了。」


  幾乎所有人都被勾起了濃郁的好奇心,立馬問了:「那是為什麼?」


  教授哈哈大笑道:「我的老朋友看了都搖頭,說要不是鍾繇身為史官,又性情穩重,不可能隨意作假,而且就連書上的措辭用語,都是平鋪直敘,那活脫脫就是一本呂布燕清的愛情小說啊!」


  曹章很不想承認,聽了老奸巨猾的教授這話,他的胃口好像也被徹底吊起來了……


  教授卻對一雙雙期盼他多講講上頭內容的眼睛視若無睹,繼續道:「總體而言,呂布在前期的表現,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目光淺短,只有蓋世武勇可取的傻瓜。到後期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熟起來,禮賢下士,不恥下問,虛心聽取良臣諫言,穩打穩紮地發展實力,壯大自身,再逐步蠶食敵人,不再急功近利。」


  「在燕朝奠定后,他就不再親身涉險,而將機會大方地讓給了年青一代,開始學習處理國家政務,也很快變得得心應手。這般脫胎換骨,是光知道他故事開頭的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會成為一個配得上開國明君的聲譽、大器晚成的最佳典型的。」


  「作為草根出身,他跟曹操相比,無疑缺了天資和家族財力;跟袁紹相比,又少了雄厚的社會背景和與生俱來的勢力威望,偏偏在傲慢、固執和愚昧上,卻半分不讓。更要命的是,他還多個貪婪。」


  「因為傲慢,他瞧不起別人;因為固執,他聽不進別人看法;因為愚昧,無法做出正確判斷。一步步下來,似乎遲早就要墜入深淵。偏偏他沒有。」


  「給他帶來重大轉折的貴人,毫無疑問,就是燕清了。」


  「當然,世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人,與其說燕清具有蠱惑人的奇妙魔性,倒不如說,他剛好對了呂布的喜好,而且燕清還很善於察言觀色,永遠懂得順毛摸的技巧,當然就叫呂布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教授笑道:「別小看這門手藝的重要性啊!身為要給主公出謀劃策的幕僚,可不只是自己有才就夠了,還得摸清楚主公和同僚的脾氣,再對症下藥。」


  「最好的反面教材,就是袁紹麾下『剛而犯上』導致身陷牢獄的田豐了。要不是袁紹戰敗后跑得太快,把他丟在後頭不管,又被呂布軍的人及時發現,救了出來,墳頭草都不知幾丈高了吧?」


  「別說燕清從來不會激怒呂布,他厲害的地方還在於,不僅能讓呂布聽得進他的意見,還能引導呂布思考,讓他能聽得進別人的意見。」


  教授嘆了口氣:「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來,燕清在洞察人心上的功力,可謂是爐火純青,那他不可能看不透呂布當時的艱難處境,還有那燙手山芋一樣的壞脾氣。可他在自薦時,偏偏就挑了個這個最不可能成功,困難係數最大的對象輔佐。」


  「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了。就彷彿是呂布祖墳上冒了青煙,是老天為了成全他,才特地送了個肯全心全意為他打算、就連自己性命都不放在心上的奇才燕清過來。如果說呂布是一把傷人傷己、鋒芒畢露的刀,燕清就是在大小形狀上都最適合它的鞘。否則怎麼會顯得那麼天造地設,完美契合,成就了一段絕無僅有的君臣佳話?」


  教授又開了個玩笑:「其實,要不是呂布曾有妻妾,還生下了一女玲綺,性取向肯定是異性,燕清則是實打實的男兒身的話,在任何人看來,呂布跟燕清的關係,都是完全吻合一見鍾情的套路的。哈哈哈哈,沒錯,就是一見鍾情。」


  「假使他們是一男一女的話,那這對君臣之間要沒點貓膩,我的腦袋就可以擰下來給人當球踢了。不是說我歧視同性間的感情,同性間的感情和異性之間的沒有任何不同,都是發於心,而是因為他們之間,實在太有默契,太能互補了,要麼有血緣關係,要麼得有堅實的感情基礎,否則是根本不可能達到的。」


  曹章無力地捂著耳朵,趴在桌上,等那些激動得議論不停的女聲停下來——刀和鞘的形容多普通啊,後來的話也建立在『如果是一男一女』的不可能存在的這個大假設上,為什麼她們就能翻來覆去地念叨,簡直跟地上撿到五百萬一樣開心?

  教授合掌一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笑道:「那麼燕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力挽狂瀾,扭轉乾坤,將個愣頭青生生扳回正路呢?」


  曹章雖也高興,卻不至於像女生那般高興得表現在臉上,只一邊拚命拍掌,一邊暗自腹誹:說好的將燕清留最後再談呢?教授自己也憋不住吧。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教授就是個明明白白的燕吹,且對此引以為豪。


  沐浴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中,教授卻慢騰騰地咳了一聲,點了他老朋友的名:「老蔡啊,不如你來說說?」


  蔡校長也不推辭,略作思忖,答道:「智略絕群,能言善道,心憫眾生,長袖善舞,舉賢任能,海納百川,通達明理,機變靈活,淡泊名利,寬雅有度,公正無私,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教授非常捧場,親自帶起一波掌聲,才道:「老蔡說得很好嘛,從燕清的能力,性格,為人處世,品德和相貌方面,都做出了準確的評價。」


  聽眾情不自禁地就跟著笑起來了,而教授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們為之捧腹:「老蔡是個有文化的人,夸人的水平都很高超,像我這樣肚裡墨水不多的,就只能硬著頭皮獻醜了。」


  蔡校長登時黑了臉:他哪裡聽不出來,這老損友就是在說他在學生面前,應該說得簡單明白一些。


  教授也不將他欺負狠了,說道:「如果只讓我用十個字來形容燕清的話,我會選擇漂亮、聰明、可愛、大膽和深情。」


  「先說『漂亮』。關於燕清貌美絕倫,氣若謫仙這點,還真是從不存在過『眾說紛紜』這一說的,而是歷來就達成公認,紛紛大書特書,你但凡翻開其中一本,都能看到一大段描述。所以在這裡,我就不多加贅敘了,只舉個兩個最簡單,也最直接的例子——當時最具權威的人物品評家,許子將在月旦評中給予燕清的評價是,『幽山明月之志,名花傾國之姿』。這是許子將一生中,唯一一次在評語里,將容貌和志向作了並列,可見他的相貌有多讓人神魂顛倒,見之難忘。」


  「第二個例子就是,在《燕國志-燕清傳》里記載的一段趣事,說是從重光元年起,每逢乞巧節,不只是許都、就連周邊郡縣的女子都紛紛放棄矜持,將花卉啊、香帕啊、鮮果啊,全堆在燕清曾居住過頗長一段時間的府前,數量之多,足夠將整條街道淹沒,別說是馬車了,連成人都無法通行,光是清理乾淨,就得花上三日之久。」


  教授笑道:「其實從呂布接受燕清的速度,也可見一斑了。在君臣最初的那段磨合期,如果燕清的相貌不過普通的話,當時還很不成熟、非常看重外貌和親戚關係的呂布,可能會樂意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又主動提出跟他同床共寢嗎?」


  曹章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還沒開始發揮他那貧瘠的想象力,就見到禮堂里掀起了一大波舉手熱潮。


  還不是清一色的女生,其中居然有不少是男的!

  曹章剛要咂舌,就目瞪口呆了。他忍不住捅了捅身邊的弟弟:「喂喂喂,你瞎湊什麼熱鬧啊?」


  曹直佁然不動,正氣凜然道:「能跟這麼有名氣的教授請教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呢?」


  曹章:「……」


  沒毛病。


  是他自個兒忘了,曹直最像老爹的地方除了詩才,就是好美色。


  可惜曹直放棄了矜持,也沒被教授選中。教授點了幾個最積極的女生,聽完後點了點頭:「你們的問題,其實大同小異,我就一起回答了。」


  「這位同學的看法,其實沒錯,在形容燕清容顏的史料中,出現最多的,還是『貌若好女』。也就是說,燕清的相貌,不是男性的陽剛深刻,而是偏向於陰柔姝妍的。這恐怕也是那些編劇胡說八道,瞎扯成他是女非男的最好借口。」


  「燕清一生不婚不娶,就連露水姻緣都不曾有過,子嗣也只得從陸家領養的燕議一人。史書上對此並無做出解釋,倒是後人撰寫的野史有過猜測。恐怕就連作者都不會想到,會被人以詐傳詐,被許多人誤做史實吧。」


  「至於他為何要選擇孓然一身,後來隨自行退位的呂布歸隱山林,猜測有幾種,但也只停留在猜測上,並無真實依據。」強調過『並無憑據』這點后,教授才放心講了下去:「有說是他身體孱弱,註定子嗣艱難的;有說是他雖然權勢滔天,卻也得罪了世家大族,不忍連累妻族的;有說是他曾受過情傷,寫下第一首七言詩,就為懷念那紅顏薄命的戀人的……好了好了,我總算知道你們問這問題的初衷是什麼了。」


  教授說著說著,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不由好笑道:「的確,最廣為流傳的說法,就是他與呂布,甚至是他與郭嘉,其實是一對秘密.愛人,對彼此忠貞不渝,才相約不娶妻納妾的。不過這在我看來,實在是浪漫有餘、實據為零的小說話本而已。」


  得了他親口承認,女生們的反應一個賽一個的誇張,連蔡校長那烏雲遍布的臉,和各位大佬的出來警告都不管用了,仍然瘋狂擁抱著彼此,誇張地一邊跳一邊叫一邊笑,情緒波動厲害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曹章張著嘴半天合不攏,心有戚戚:「我的媽。」


  這真的是關於歷史的一場講座嗎?這些平時趾高氣昂的妹子怎麼跟瘋了一樣?

  教授也沒想到場面會失控成這樣,只好暫時休息幾分鐘,讓她們理智回爐,緩口氣來,才比了個手勢讓準備訓話的蔡校長回去座上,笑道:「你們再這個反應,我就得提早結束講話了啊。」


  「不會了~~~~」


  底下人趕緊承諾道。


  其實蔡校長之所以用重金做誘餌,又豁出去一張老臉,將這位是圈內大名鼎鼎的燕吹(適合他們學校),又善於講學,卻很少再出山的老朋友喊來,想達成的結果,就是讓學生們明白了解歷史、尤其是學習象徵著鼎盛燕朝的重要性。


  結果效果遠比他想象得還要好,哪怕中間生了點小波折,也是無傷大雅的,說到底還是氣氛太熱的鍋,怎麼看都不是壞事。


  「關於燕清的聰明方面,我之前所講的,都能充分說明這點,我就真不多做補充,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你們不會耐煩聽。」聽眾一片反駁,教授也只笑道:「口是心非也沒用啊!還是留給你們的歷史老師去頭疼吧,不過我得提醒你們,最後考試的時候,肯定是這部分佔大頭的。」


  無視了哀鴻遍野,教授慢悠悠地道:「那就接著說燕清的可愛之處。在正式開講之前,我先給你們看一些畫像。」


  曹章下意識地坐直了一些,將視線從頭髮花白的教授身上移開,往大屏幕上看去。


  「嚇——」


  在看到那一張張栩栩如生、赫然是現代素描風格的畫像后,曹章瞬間瞪大了眼,忍不住「握草」出聲。


  這尼瑪,這尼瑪,畫風跟那些根本看不出是人是鬼的古人肖像完全不同啊!


  簡直一個天一個地!要不是教授親口所說,他根本無法相信,甚至都不敢想象,會是出自近兩千年前的古人之手!


  教授非常滿意地欣賞著他們震驚萬分的反應:「這些畫像是最近尋到燕明帝的陵墓時,才在同陵而葬的太尉的陪葬品中取得的。又耗費數年功夫,進行考古研究,確定了它們的真實性,不過明年應該就會出現在課本上了。你們不妨猜猜,是誰畫下的,畫的又是誰?」


  「啊啊啊,教授你不要放那麼快!」儘管已經調到最慢速,可底下人根本沒聽他說話,一開始是光顧著睜眼看去了,直到錯過三四張后,才如夢初醒,紛紛掏出手機對準屏幕狂拍一氣:「求求你慢點,慢點!!!」


  最後排的老師也沒空阻止他們——他們很多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尚未公開的畫像,直接把鞋一脫,站在桌上,正忙著高舉著手機進行拍攝呢。


  蔡校長滿頭黑線:「……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鬧?這場講座是全程錄像的!」


  老師們訕訕應了,重新坐回椅子上。


  好在教授十分善解人意,便將自動播放換成了手動,每張足足放上一分鐘,讓他們都能拍到。


  願望得到滿足,底下的學生一個個都無比乖巧,也很配合他的發問,七嘴八舌地猜測了。


  教授也沒幹等,就在一旁簡單做著介紹:「沒錯,這些人物畫像,全是出自燕清手筆。被他畫入其中的,共有一百零二位,每位有一至三幅,最多的則是呂布和郭嘉,也是他們關係最好的旁證。」


  「縱數漢末燕初,偌大九州,要數人緣最好的,還真非燕清莫屬。從這畫像之多,就足見他交遊之廣。」教授笑道:「按常理說,畫不都該美化一下么,燕清卻並沒有這麼做,而是真誠地將他眼裡看到的朋友,那休閑隨性、毫無防備、充滿生活氣息的一面,以最溫柔細膩的筆觸,給完整地呈現了出來。這既體現了燕清幽默風趣的一面,也足夠證明,無論是燕清在朋友眼裡,還是朋友在燕清眼裡,都是非常可愛的人。


  的確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了!


  可比起粉絲眼裡出西施的教授,曹章一邊笑得快直不起腰來,一邊更傾向於認為,這分明是燕清藏在骨子裡的惡趣味發作——簡直是關係越好,就越寫實,黑得越厲害。


  這都是什麼呀,包括呂布在內,他的五大謀臣和五大武將,有的甚至還以連環畫的方式進行呈現,把那黑歷史進行負責任的還原。每一張出來,就引發一場新的哄堂大笑。


  譬如一本正經的趙雲竟然喝酒迷迷糊糊,掉進泥坑也只木木地爬起來,東倒西歪地繼續走,只是摔倒之前是從東邊來的,爬起來之後又往東邊走去了;

  渾身纏帶,捆得跟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流著淚的太史慈,軍帳縫隙里若隱若現的,是露出幸災樂禍之色的座駕黑毛;


  前面站著夸夸其談,眉飛色舞的小猛虎孫策,後面是揉著眉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美男子周瑜;


  有高順在軍事議會中,困得不行,就光明正大地睜著眼打瞌睡,偏偏他一向是敦厚老實的老資歷,居然沒人起疑心,直到最後散會、發現他半天賴著沒動身,才被人發現;

  有張遼假裝讀書,其實是將春宮圖裹了《左傳》的封面,正在背後賈詡的瞪視下看得津津有味;

  有賈詡躺在榻上,一臉享受,由一堆侍女給他在身上按來按去,可要真有貌美婢女要自薦枕席了,他卻臉色大變,將人立刻趕了出去,生怕壞了養生大計;還在院里認認真真地做著那姿勢相當不雅的五禽戲,以強身健體;


  郭嘉的主題則非常明確,是身邊堆了無數酒罈,喝得衣襟大敞,一點腹肌都沒的小腹微微鼓起;還有他睡得口水橫流,臉頰通紅,身上趴著個一臉嫌棄的圓潤小孩;還有是他不顧形象地撅著屁股,拿著小鏟子,鬼鬼祟祟在院子里挖坑,在找到圓滾滾的酒罈時,不顧滿頭滿臉灰地喜出望外;又有他眉眼風流多情,穿著瀟洒俊氣,坐於古琴之前,垂眸認真彈奏;


  在曹章聽來,女生們的邏輯是非常神奇的:在她們認為,只有在畫郭嘉和呂布時,燕清的畫風才跟加了濾鏡一樣特別溫柔,落筆額外精心有神,內容也特別豐富有趣,充滿誠摯的愛意。


  呂布的倒是威武霸氣,一張張都是英姿勃發地騎著深色神駿的高頭大馬、劍眉星目、滿臉殺氣地舞動方天畫戟的畫像,那身讓人心驚膽戰的磅礴氣勢,在運筆有神的燕清的精心描繪下,快衝出畫框了。


  只是在某幾張里,嘴巴略微撅得特別有損英明神武的形象,還有那對顯眼得要命、猶如蟑螂須的長纓都快突破天際;還有一張,則是畫他板著臉,雙手抱臂站在一邊,故作冷漠無情,其實正忐忑不安地往畫者的方向偷瞟,儼然一副知錯卻不好拉下面子道歉、心虛慌張的模樣。


  至於能讓這威風八面的老虎露出如此忐忑神情的對象,就可想而知了。


  教授笑道:「多虧燕清聰明,知道將這些畫留給對他千依百順、無條件聽從的兒子燕議,而燕議也沒讓他失望,將畫作無一疏漏地保存下來,也將無價瑰寶帶進棺材裡頭,直到近年,才得以現世。」


  「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幸運,能清楚地看到那名臣輩出燕初的生活情景,而這些往往只活在文字上的風流人物,他們的性格喜好,又是多麼有趣。」


  有人問:「那武帝陵呢?有挖掘到嗎?」


  教授搖頭,又點頭:「這個問題很好,其實武帝陵早就知道大概方位,是在仙桃山上,看規模,是比明帝陵更宏偉華麗的。可不知為何,哪怕有先進儀器的幫助,也一直沒能確定具體位置,有些像民間所說的『鬼打牆』?無端端地就在山上繞圈子。而仙桃山是興盛一時的仙桃教發源地,上面的植株全受國家保護,我們哪怕打了申請,也不可能被允許在大肆破壞山林的前提下進行挖掘。」


  「有一種科學無法判定的力量在影響探測儀器的運作,將信號徹底擾亂了,絕大多數學者都認為,那干擾的不明因素,應該是燕二世為保護父皇和一干老臣安息的陵墓,精心布下的諸多迷陣。」


  眾人頓時驚嘆不已,陣法啊!早已失傳的陣法啊!只在小說電視劇里聽說過,沒想到現實里還真有!而且還那麼牛逼!

  曹章忍不住問了:「老臣?難道臣子跟燕武帝葬在同一所陵墓當中嗎?」


  教授讚許地點了點頭:「按照我們根據現有證據進行的推測,應該沒錯。用浪漫些的說法,就是威風凜凜的武帝,帶著他戰無不勝的老部下們,去到地底下,也繼續攻城略地、征戰四方去了。」


  大家笑道:「要是狹路相逢,撞上手辦狂魔秦始皇,不知誰勝誰負呀!」


  教授也忍不住笑了,他很快意識到,這是這些心眼賊多的小孩兒想方設法騙他分神說話,好延長放畫像的時間呢!不由搖了搖頭,一邊淡定地按了下一張,一邊解釋道:「這次時間有限,我只選了最具代表性、人物最重要的八分之一帶來,哈哈,不然你們恐怕連晚自習的時間都得擱這兒了。」


  可惜教授的這份體諒之心,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感激,而是很不給面子地哀聲一片。


  在拉到最後一張后,所有人在興奮之餘,也飛快發現了不妥之處,趕緊問道:「怎麼會沒有燕清本人的呢?」


  美絕人寰的傾世美人啊!怎麼可能沒留下半點痕迹?!


  教授搖了搖頭:「燕清並未留下自畫像來,倒是其中一張,疑似他為自己所畫,可經過考據,所有人都認為與史書上所寫相去甚遠,完全不符。」


  聽底下群情激憤,都嚷嚷著要看,教授一臉莫名其妙:「已經放上去了啊。」


  眾人齊聲道:「沒有!」


  教授嘟囔了句,只好重新打開文件,很快拉了那張出來,放大全屏:「就是這張。」


  眾人:「……」


  曹章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雖然完全稱得上英俊霸氣,可無論怎麼看,都是穿著長袍而非軍裝的呂布而已!怎麼可能是『貌若好女、宛若謫仙、翩翩出塵』燕清!

  「我可沒有搞錯,就是這張了,所以關於這畫上人物就是燕清本人的猜測,可信度才非常低,極可能是燕清在完成這副畫作時,疲勞過度,才不慎標註錯了吧。」教授絲毫不知,他們毀掉了燕清的良苦用心,兀自不滿道:「畫看完了,可愛之處也說完了,那就接著說燕清的大膽之處吧。」


  不顧眾人哀嘆,他繼續道:「特別是在呂布軍發展前期,燕清於帳中運籌帷幄時,定的策略,多是孤注一擲的豪賭,並不給自己留什麼後路,實在讓人捏了一把冷汗。因為內容太多,我推薦你們去讀《大燕開國戰爭史》第一卷到第三卷的部分,你們就能看到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也就會相信我說的燕清不只敢拿整個勢力的興盛存亡去賭,也非常敢豁自己的命。」


  「我這裡說的豁命,可不單是說他刊印書籍、供寒家子閱讀,又改善人才選拔制度將世家得罪了個死的方面,而是他一度只帶數十親衛,前去剛對他與呂布使過離間計的曹營;又為穩住長安的漢帝劉協,不惜親身涉險,前往做溝通交涉;凡是呂布親征的戰役,他都一場不拉,具都隨軍出征;趙雲大將軍所領部隊中瘟疫爆發,他立馬帶上醫者親赴疫區,一住就是一月——那回情況實在兇險,就連一向無病無災的呂布都被傳染上了,差點將命留在那裡,更何況是體質纖弱一些的文士燕清?」


  「有一回他甚至積勞成疾,病倒在床,整整一個月後才得以痊癒。」教授感嘆:「是真的拿命在拼事業啊。」


  大多數人還沉浸在剛才的畫作中無法自拔,卻有人問:「其實燕清這麼厲害的話,完全可以甩開呂布單幹啊。畢竟呂布在前期根本就是拖後腿的存在,招牌遠遠沒他自己的好使。」


  教授搖了搖頭:「燕清能力上是具備另起爐灶的條件的,但他性格特徵中,也是我接下來馬上要說的這個特點『深情』,在為人主時,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弱點了。」


  「在『許昌事變』中,西側的兩位老敵人聯合起來,通過仿造詔書,利用了當時的揚州刺史徐庶忠於漢室和孝順母親這點。儘管最後化險為夷,徐庶不等事敗就已心愧自縊,可燕清卻始終顧念友人情誼,非但沒有追咎意圖盜走皇帝、背叛呂布軍的大罪的意思,甚至在呂布稱帝后,還上書請其追封徐庶,親手寫下悼詞。」


  「燕清對呂布是毫無保留,殫精竭慮,不惜己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郭嘉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從不設防,推心置腹。可他卻不曾給自己留下半條退路!萬幸的是,無論是他的君主,還是他的知音,都未曾辜負這份深情,生時情誼深厚,千金不換,死時相隨,魂魄相依。」


  又有人問:「不是有種說法,說燕清其實根本不是真的自裁,只為追隨呂布離去,而是功高震主,被燕二世呂亮所忌憚,賜下毒酒逼死的嗎?還有郭嘉,也只是借酒澆愁,不慎喝多,死得不夠體面,才推說是傷心過度、嘔血而亡的。」


  教授掀眉,也不動怒:「你是從哪本書上得來的說法?」


  那人回道:「是在直呼網上,看到有人回答的。」


  直呼網是頗有名氣的教育性論壇,各個板塊都有退休老師負責。


  教授冷笑一聲:「等演講完了,麻煩這位同學,將那地址發我一下。我倒要看看是哪兒來的王八犢子活膩歪了,非要捏造一些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鬼話。要是個不懂裝懂,只想當然的蠢人就罷了,他要是教師,我無論如何也要讓這敗類徹底滾出行業。」


  「燕武帝執意以燕清的姓為國號,表字為年號,這項舉動,無論從什麼年代的眼光來看,都是驚世駭俗、空前絕後的。可為什麼在當時就能推行得那麼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阻力?」


  那人根本不敢吭氣了,坐他旁邊的則回答:「是因為呂布手握兵權,又有氣勢,所以哪怕一意孤行,也有說一不二的權威做支撐嗎?」


  教授點頭,又搖頭:「更重要的原因,是有幸享受這項殊榮的人,是燕清,而不是郭嘉賈詡,也不是趙雲張遼高順。是他的話,這些人就心服口服,不會生出半點不滿!」


  「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假使沒有當年的燕清遠赴長安,登呂布府門自薦,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大燕!而無論換做誰,都不可能做得比燕清更好,不會有第二個比燕清更重要的存在!」


  教授的話擲地有聲,禮堂內落針可聞,只認認真真地傾聽著。


  「新帝上位,朝廷面臨大換血,而掌握權力的核心人群,皆以燕清馬首是瞻。可你難道認為,燕清的影響力,就僅限於作用在跟隨呂布征南闖北,打下這完整江山的老臣老將身上了嗎?」


  「那才是大錯特錯!後來陸續通過科舉途徑,進入政治中樞,參與國政的新血,是從哪兒來的?」


  「從極個別是在族中進學的名門望族之後外,絕大多數,都是從燕清當年一手主張建成的學社,從他一手推行的科舉考試里,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來的!他們從小就吃的是燕清改善的農具下耕種出、燕清開定的屯田制下的米!住的是燕清散盡私庫、聘工匠修築的明亮溫暖的學舍!讀的是用燕清造的紙、燕清發明的印刷術印的書!幾乎所有人,都可稱為是燕清的門生,都或多或少地受過燕清的恩惠!」


  「燕清一生清廉、死無遺財。可他卻從不標榜自己,只因不想給同僚造成道德上的壓力。直到他辭世之後,其他人才知道他雖在明面上受了呂布給予的無數賞賜,可庫房裡卻是空空如也!」


  「那些錢財哪兒去了?早就被他投放出去,填基礎建設的大洞,為學舍添磚加瓦,為印書提供資金,為黎民百姓修出了一條條寬敞明亮、乾淨平坦的大路了!」


  「留給繼承人燕議,只是書房裡的孤本古籍,說是孤本,也不恰當了,裡頭的內容早被燕清印刷了一本本發放出去,原本留在手裡,也只是做個收藏和紀念而已。」


  「燕清雖然只在大丞相的位置上呆了十年,就遠離朝廷,再未擔任任何官職,可受他影響的門生故吏,又何止成千上萬。而他們有的平平淡淡,去到地方,做了基層官員,有的平步青雲,進入朝廷為政,這些力量是任誰在位,都不可能忽視的龐大!」


  「東漢末年,稱霸一時的河北袁紹,就是靠遍布天下的門生故吏,才能一呼百應。而後來的燕清,又得有幾個袁家加起來,才能比得上?」


  「不提呂亮與重臣燕議的良好關係,也不提呂亮幾乎是被燕清和呂布共同看著,從總角小兒至及冠的翩翩少年,再在而立之年繼位的,更不提燕清儒雅大度,從不與人結仇。我就說,呂亮到底圖什麼,才得趕出這種愚蠢透頂,無異於自取滅亡的事來,將早已遠離中心、舉足輕重的寶貴基石以『震主』的破名義逼死。」


  教授一通鏗鏘有力、如同狂風驟雨的話砸了下來,當場將所有人都震得說不出半句話來,而坐在後排的老師們,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教授沉默片刻,嘆道:「而郭嘉之死,還能被歪曲成那樣,實在可悲可氣。《呂氏春秋》有載,『子期死,伯牙摔琴絕弦,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也同樣適用於郭嘉,不正是『重光死,奉孝生機斷絕,不復飲酒讀書,以為世無足為共飲者』?」


  「郭嘉才思敏捷、心思通透,當日觀袁紹外寬內忌,不成大器,便毅然隱居家中,靜候明主。在與燕清相識相交后,他亦是全心授受,同摯友一生從無猜忌,堪稱神魂相通,甚至因他出仕,不惜改了擇主志向,后又盡心儘力,任勞任怨。」


  「知己難得,凡有幸遇之,則視若性命,當至死不渝,於郭嘉而言,燕清之重,是失其一而另一人無法獨活的憑依,強撐三日,仍是抵不住心中煎熬悲怮,方油盡燈枯,吐血而亡。」


  「後人不解知音摯友之誼,也無可厚非,可妄作評判,胡亂猜忌,隨意非議,實在無恥之至!」


  教授氣呼呼地罵完,哪怕這火氣不是沖著他去的,最開始發問的那人還是已經將臉埋下,根本不敢抬頭了。


  就在這時,教授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我明明設了靜音的。」教授微惱,將手機掏了出來,一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臉上神色馬上就變了,火速接起,撇下還在嗷嗷待哺的千來號人:「怎麼找我?」


  蔡校長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你說真的!!!」上一秒還跟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樣,下一秒在教授的臉上就綻出了近乎狂亂的喜色,迭聲道:「來啊,當然來!我馬上下去,讓那司機別走啊!」


  又是一頓,他瀟洒一甩手:「沒事兒!我跟老蔡多少年交情了,回頭跟他道個歉!正事要緊!不多說了,我馬上到!」


  說時遲那時快,在眾目睽睽下,年過半百的教授就將電話一掛,連半句解釋都沒,就跟火燒屁股一樣,以讓人瞠目結舌的矯健身姿竄了出去。


  將禮堂的門哐地一下砸在了牆上,發出一聲驚天巨響。


  蔡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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