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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獎盃和父母

  等了半天不見項君歸說話,韓子卿忍不住扭頭盯著他的眼睛:「怎麼不說話?」


  「……不想說。」沉默片刻,項君歸終究還是無法克服心理障礙,將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輕易說出。


  韓子卿看了他半晌,最後問道:「是我能從你的檔案中看到的東西嗎?」


  因為項君歸兵種的問題,執行的許多任務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國家機密,所以韓子卿才會有此一問。


  項君歸直接搖頭,張了張嘴,艱難吐出一句「和這個案件有關。」后就再也不肯多說一句了。


  但是韓子卿卻立刻明白了他想說的是什麼,看著項君歸的目光也就帶上了同情:「想開一點。」


  她當初雖然有這樣的猜測,卻從未確定過。


  項君歸是一個正常人——她再確認不過。


  若是強迫一個正常人去做出反人類的事情,而這個人還恰恰是正義感爆棚的軍人,韓子卿完全想象得出項君歸當初回歸正常人類社會之後,精神會是怎樣的崩潰狀態。


  「無所謂想開想不開,都是為了活命,何況現在已經不會對我的正常生活造成影響。」


  只是現在偏偏就有這麼一個人,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


  你做過錯事,你對不起別人!


  「這就是你退伍的原因?」韓子卿皺著眉頭,「那個人呢?也在特警大隊?」


  「沒有。」項君歸聲音十分低沉,「我是自願退伍,而他……是被部隊強制退伍。」


  韓子卿突兀地笑了起來:「因為出不來了?還是……真的上癮迷戀上『食物』的味道了?」


  「迷戀上……刺激的味道了。」項君歸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槍。


  這是他無意識的自我保護狀態,很多特殊職業從職人員似乎都有這樣的小動作。


  韓子卿不甚在意地撇嘴,然後看向他們身後亦步亦趨的吳瑜臣,突然展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吳同學,我想要到你家家訪,可以嗎?」


  吳瑜臣眸光一閃,微微勾出一個弧度:「我很歡迎教授到我家去家訪的。」


  *

  吳瑜卿不在。


  韓子卿偏頭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羞紅了臉的吳瑜卿:「你哥哥不在嗎?」


  吳瑜臣笑眯了眼:「哥哥一個月只有兩三天在家,大部分時候都在外面。」


  「是在工作嗎?」韓子卿腳步一頓,歉意地看著吳瑜臣,「真是不好意思,還沒有問過你哥哥的職業?」


  吳瑜臣毫不在意地擺手,「我哥哥以前是當兵的,但是前幾年退伍之後精神狀態一直就不太好。最近幾個月才正常了一點,誰知道父母又出事了,哪裡會有心情去工作。」


  韓子卿整個人的身體繃住,有些遲疑。


  項君歸十分擔心她說出什麼得罪人的話來,涼涼地在一旁插嘴:「我怎麼不知道吳瑜卿有那麼廢,他退伍也有四五年了,竟然一直啃老?」


  韓子卿眸光一閃,卻還是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吳瑜臣看著項君歸的目光本就帶著敵意,聽到這話,便直接就將項君歸列入了「敵方陣營」,根本不願搭理他。


  「有什麼不能說的嗎?」韓子卿的目光掃過了在書架上排列地十分整齊的一個個金光閃爍的獎盃獎章,還有堆放在書架角落的獎狀,忍不住好奇。


  「沒什麼不能說的,」吳瑜臣對著韓子卿不住地微笑,「我哥哥當初是考上了京都大學最好專業的高考狀元,我的父母也對他給予了很高的期望,誰知道他會在才進入大學,就沒有和家裡人商量直接參軍。我的父母被氣壞了,當時就對所有認識的人說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若不是我媽媽在一旁勸阻,說不定老爸還會直接到報紙上刊登斷絕關係的廣告。」


  項君歸……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不太夠用。


  「就因為他選擇了去當兵,就要斷絕父子關係?」同樣是一個大頭兵的項君歸覺得很不可思議,「即使不理解也不至於做得這麼絕吧?」


  項君歸記得自己當初的成績也很好,也是在大學時期選擇的參軍,不過他參軍的時間要晚一些,是大三的才報名的。


  父母當然很不理解,也說過一些氣話,但當他真的進入軍營之後,自己的父母卻遠比其他戰友的父母的來信還要勤快,也不過短短半年時間,父母就完成了從不理解埋怨到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支持他的選擇的想法轉變。


  韓子卿卻只是撇撇嘴:「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們的父母可能只是對自己的兒子掌控欲比較強而已,這樣的現狀在九州還是很常見的,很多父母都會替自己的兒女做選擇,有時候甚至是強迫性的。」


  甚至在很多時候,父母的掌控欲是和孩子優秀程度成正比的。


  很難理解,孩子也很痛苦,但這是社會常態。


  「你的父母一定很開明。」韓子卿忍不住看著項君歸。


  韓子卿卻見過很多類似的情況,甚至遇到的變態殺手中,也不乏因為小時候父母的壓迫而造成心理壓力,又無法及時得到排解從而心理危險狀態直接低到危險線以下,做出無法挽回錯事的情況。


  甚至她自己,也……


  「我的父母確實挺開明的。」項君歸聲音帶著不確定。


  吳瑜臣低下頭,眼中的情緒也一同被掩藏起來。


  韓子卿注意到了另外的一個細節:「吳瑜臣,怎麼沒有看到你的獎盃?」


  一個能夠進入公安大學的學生,從小到大的成績應該很好才對啊。


  像是公安大學,軍事學院,航空學校之類的學校,對成績的要求一向很高,雖然達不到京都大學錄取線那麼變態,但也只是因為這些學校不但要看成績,除此之外身體素質更是考核的重點,不得不放低錄取分數線以免一年也招不到一個學生。


  所以真要算起來,能夠考上公安大學的吳瑜臣,怎麼也應該獲得一些獎狀才對。


  「被燒了。」吳瑜臣在韓子卿的面前,第一次冷下了臉。


  韓子卿還想要再問,卻被項君歸拉住袖子,阻止了她的打算。


  吳瑜臣的表情卻更加不好看了。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突然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撞到了書架。」吳瑜臣慌張地蹲下身體將不小心碰倒的獎盃撿起,然後態度恭謹,小心翼翼地將獎盃放在書架上空的位置,近乎苛刻地對準了那個獎盃底座放置在那個位置很久才留下的痕迹,一點誤差也沒有地放了下去。


  韓子卿直接伸出右手,用食指在書架上輕輕一抹。


  太重視的態度。


  特別厚的灰塵。


  很明顯的痕迹。


  因為書架選用木材顏色的原因,韓子卿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上面已經積了很久的灰,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人打掃這個書架了。


  「你在做什麼?」吳瑜臣幾乎暴怒地瞪著韓子卿,「你怎麼可以在別人家裡亂動他們的東西?」


  灰塵……也算?

  韓子卿和項君歸相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我沒有發現書架的異常。


  ——那麼就是吳瑜臣的態度有問題。


  因為韓子卿那一個意外的動作,吳瑜臣突然失控了,他們只能選擇離開。


  就像是被韓子卿踩到了沒藏好的小尾巴,因為過於疼痛而無法再帶上溫暖羞澀的假面。


  那麼乾淨美好的男孩子,最後卻發現是虛假的。


  韓子卿嘆氣,雖然她早有預感。


  項君歸看著這樣的韓子卿,莫名不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韓子卿思緒被打斷,危險地眯起眼睛:「你在幹什麼?」


  項君歸心底忍不住嘆氣,手上動作卻是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沒什麼。」為了轉移韓子卿的注意力,開口問道,「你有發現什麼疑點嗎?」


  韓子卿懷疑的目光在項君歸身上打了好幾個轉兒,最後還是只能無奈暫時按下對項君歸剛才動作的懷疑,認真地為他講解她剛才發現的疑點。


  吳瑜臣為什麼會那麼在意那個書架上的獎盃獎章?但要說珍視也不像——架上早就積了一層厚厚的灰,顯然很久沒有人打理。


  想著吳瑜臣第一次態度大變的原因——那些獎章獎盃的所有者全是吳瑜卿,一個吳瑜臣的都沒有——韓子卿產生了一個不太美妙的聯想。


  吳瑜臣的父母對他們兄弟二人的態度,很可能天差地別,而這很可能造成了吳瑜臣對他哥哥的態度並不好,甚至造成吳瑜臣將吳瑜卿當成了假想敵。


  若她的猜想正確,那麼只能說明,吳瑜臣父母對他們兄弟的教育已經嚴重到給吳瑜臣造成嚴重心理陰影的地步。


  也就難怪吳瑜臣兄弟的父母去世不到半月,吳瑜臣卻已經像是沒事人一樣了。


  但作為那個被父母捧著的心肝寶貝兒——吳瑜卿顯然過得並不好。


  韓子卿的大腦忍不住浮現吳瑜臣提到「獎狀被燒」冰冷的神色,吳瑜臣不可能自己燒掉獎狀獎章,那麼燒掉他好不容易獲得榮耀的人是誰,也就一目了然了。


  「所以面對一對連自己僅剩榮耀都能毫不在乎地毀掉的父母,我不認為吳瑜臣的態度有什麼問題。」


  更不用說與之產生對比的是,吳瑜卿的獎盃獎章被妥善保存,甚至特意被放在了一進門就能看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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