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甩手掌櫃
這死老頭子呢,有時說話倒真是中聽的。不錯,有道理!我家妙香雖然矮得一點,任性一點,可算得上“又漂亮又可愛”。
僅就這一點,你親家還不滿足?
至於“又勤勞又禮貌”,也算得上。這麽熱的夏天,又給你們白家生了個可愛小孫女兒,可我家妙香仍堅持不懈的工作,天天大老遠的騎著電動車去上班,這就是勤勞!
並且,雖然不太愛常甜滋滋的叫人,可我也聽到過,
她叫你倆爸媽的,你親家還不該知足?但嘴上卻說:“什麽拉倒拉倒的?那些一嫁二嫁三嫁的不良作風,我家不學。你也不準再說。聽到沒有呀?”
“嗯!”
香爸憋著嗓門兒。
擔心地瞅瞅她屁股,還好,紋絲不動:“聽到了。”“這內地就和我們上海不一樣,再加上一個是老師,一個又是什麽打手,”
“是寫手,不是打手。”
香爸朝香媽翻翻白眼兒。
“就是寫作文的手,懂了吧?我小時寫作文還行,可大了,就寫不出來了呀。”“別打亂我的思路。”香媽憤怒的瞪瞪他。
“我還不知道,打手就是寫作文的手?因此對兒媳的要求,就和書上網上所寫的一樣。”
“書上網上寫的,全是放屁呀。”
香爸又及時插上,痛快淋漓的罵出:“放屁你也信呀?”
“要我家妙香像古時候的小媳婦一樣,行不露足,踱不過寸,笑不露齒,手不上胸,賢妻良母,把公公婆婆捧在手上,什麽都聽他們的,就高興?反過來,就不滿,就憎惡?這是哪家哪國的法律呀?”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香媽愉快的手背相拍,有一種得到解脫的輕鬆。香媽是個細心人,應該說,憑著自己的經驗和直覺,她把親家的心思,琢磨得基本上準確。
身為生活在最底層的普通女人。
無論是自己瑣碎卑微的人生,還是表麵熱鬧的工作,幾十年的酸辣苦甜,顛簸沉浮,讓香媽具有了母狼一樣的敏捷,母狐一般的機警。
在塵世之中,保護和守望著自己的家庭與骨肉。
過去那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早隨著時代的進步發展,變成了 “嫁出去的女兒,牽著全家人的心”,香媽能不牽掛嗎?
可是,畢竟是女兒。
當媽的心裏自然透亮,作為夫家的兒媳婦,除了學曆較高,其他的一切,實在是不咋的。而親家二口子對妙香的態度,香媽自己早看在眼裏,焉能不擔心?
香爸呢?隻知道。
二片嘴唇一合一張,說得多輕巧,多豪邁哇,什麽“對不起,拉倒呀”?純屬放屁!從性別優勢上講,妙香是女人,在婚姻中,女人向來就沒有男人強勢。
從財貌收入上講,我家和妙香本人,更是占不到一點兒便宜。
更何況,二婚且有拖累的女人再嫁,難!當然,如果我倆是腰纏億貫的大老板,是另外一回事兒……因此,這類母親的小九九,她從來就沒有全盤托出。
或者認認真真的對香爸講過。
現在呢,實在是對妙香有些失望,趁著對阿永的感概,有感而發的憋悶不住啦。不過,話一出口,香媽便有了後悔。
她知道前銷售冠軍的個性。
暴燥任性,自以為是,自認為豪爽,什麽都藏不住話。這要是不慎傳到了親家的耳朵,還不讓二口子高興得要死?
從而捏準了自己的軟肋。
要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不行,這肯定不行!“好了好了,好啦。”拍打一會兒手背,香媽便刹了車:“我們呢,也不過是隨便聊聊,說說,可傳到親家耳朵就不好了呀。”
嘎!停住。
瞅著香爸,香爸當然也聽明白了,點頭:“和親家的關係,還是要盡量維持的。不到最不得己,不能翻臉。畢竟,我家妙香是女孩兒呀。”
老倆口心靈相通的點點頭。
香媽愉快的站起來,到廚房弄飯菜去啦。說實話,為了這個家,可憐的香媽實在辛苦,平時鏍陀一樣旋著,唯有這二天,才感到了由衷的輕鬆。
香媽邊弄著飯菜,邊愉快的想像著。
要是真能請到像阿永一樣的小保姆,自己寧願吃差點兒,穿舊點兒而休息好一點。“田野小河邊紅莓花兒開,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喜愛,可是我不能對他表白,滿懷的心腹話兒沒法講出來……”
香媽輕輕地,居然破天荒的哼起了歌兒。
除了自己,沒人知道,年輕時的香媽,是前蘇聯歌曲狂熱的愛好者,那些諸如“紅莓花兒開”,“卡秒莎”和“小路”等耳熟能詳的歌曲,貫通了她的少女人生。
直到被殘酷的命運徹底壓倒……
“少女的思念天天在增長,我是一個姑娘怎麽對他講?沒有勇氣訴說我盡在彷徨,讓我們的心上人兒自己去猜想。”
伴著輕輕的低哼,香媽弄好了飯菜。
真是奇怪,鼻塞耳鳴周身無力的感覺,也好多了。門外鐵門一響,妙香也下班回來了,得兒,駕!開飯羅……可是,什麽東西在外麵響動?
沒準兒,一定是妙香。
這死丫頭,又在外麵幹什麽?香媽端著碗出來,再繞到了女兒麵前:“菜不好?不是有桂魚湯嗎?熬了足足二個多鍾頭呀。”
可妙香,始終撩著嘴唇。
不搭理也不吃飯,隻是用手一張張的拈著抽紙,緩緩而煩燥地輕輕揩著自己的額頭。香媽就瞪著眼睛,瞧著女兒纖塵不染的手指,玩兒般的拈著抽紙。
不一會兒,抽紙白白軟軟。
就在飯桌上積成了一大堆兒,而許多的抽紙,根本還是幹幹淨淨的,就被撅著嘴唇兒的妙香,給陸續拈了出來,一張張揉皺……
一向節約的香媽,到底忍不住了。
咚!放下了一直端在自己手裏的白瓷金邊碗,又慌忙的拿起來,先珍惜的舉到自己眼前瞧瞧,然後重新端在自己手中。
“你一回來,就又什麽神經?誰招惹你大小”
眉睫一揚,哦,原來是沒給你提前開空調預冷呀?香媽明白過來,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抓起桌角的空調開關,衝著牆頭上揚揚。
“唉,這你也不高興?沒開空調,你回來不可以自己開嗎?”
嗡!隨著牆頭上的輕響,那乳白的二片遮葉片兒,便優雅的向上卷了起來,嘎!嗡嗡嗡!那掛機猛然一響,一抖,馬達開始了轉動。
緊跟著,毫無涼意的風吹來。
一會兒掃到這邊,一會兒吹到那處。也不知這空調有多少日子了,反正,從香媽租賃那一天起,據說是“誌高”品牌的冷暖二用空調,就從來沒有順利的冷暖過。
不管嚴冬酷暑,每次都是猛烈一響。
再使勁兒一抖,馬達屁響響的轉上半天,才會有涼風吹出。香媽找過房東,房東又找來修理工,可修理工一番檢查後,卻告訴大家。
“久了不用,機子的潤滑油和葉片兒有些著鏽了,沒壞。這機子,要經常使用,才能保持正常。”
上點油,重新給掛上了牆頭,一按空調遙控器,運轉如流。修理工要了房東100塊上門修理費,走了。臨出門時,房東也就臉色不太好,叮囑著香媽。
“這機器不比人,長期不用會壞死的呀。用吧,不用太節約,要不了幾度電的。大熱天,硬憋著,真熱出病來,隻怕藥錢更多的呀。”
呼呼呼!呼呼呼!
哎哎好啦,涼風到底來啦。香媽睃睃牆頭,把碗筷重新遞到女兒手中:“你呀妙香呀,簡直懶得不像樣哦,空調沒開,自己不知道開嗎?也要使悶氣兒,讓老媽替你開。”
沒想到,妙香一嘴掃過來。
“你又沒上班,不開空調幹什麽呀?”自顧自的低下頭,若無其事的吃起飯來。吃完,掏出一千塊錢,塞進香媽的圍腰兜。
“給爸買點補品。”
香媽眨眨眼,驚訝的看著女兒,半晌沒回過神。在她記憶裏,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自小到大,直至大學碩士生畢業,從來都是隻有索取,沒有給予的。
長此以往,習慣成了自然。
香爸香媽的潛意識裏,作為自己唯一孩子的女兒,從來就沒長大,哪怕她也當了母親。因此,她找家裏要這要那,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也該給。
難道?父母的一切,不都是孩子的麽?
香爸受傷後,憤世嫉俗的心理,更加敏感和脆弱,加之親家體諒,咬牙堅持著一周五天帶彤彤,沒有小外孫女兒在身邊咿咿呀呀,雖然輕閑,卻更加憋悶。
除了抱著平板。
看新聞,看電視連續劇和玩遊戲,煩悶時,居然也像個老娘兒們,數落起大家來。誰誰沒來看他?誰誰送了多少錢?誰誰是陰險的假笑著?
誰誰又是磨磨蹭蹭。
顯然是對自己不滿?
唯獨沒對近在咫尺,卻常常視若無睹的女兒,有過半句怨言或指責。香媽曾當著他的麵,故意板著臉孔數落到:“什麽爹的前世情人?什麽娘的貼心小棉襖?你看你摔傷後,這妙香硬是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更沒說錢了呀。”
香爸抱著平板,像沒聽見。
更像不認識似的抬頭睃睃她,又低頭全神貫注。這玩笑沒開幾天,可現在,這仿佛什麽也不懂的妙香,竟然掏出了一千塊現金?
一時,香媽有些感動。
忽兒又有些不安:“這錢,白駒知道嗎?”香媽可很清楚,自小沒家務能力卻大手大腳的妙香,可不是個能勤儉持家的善輩。
婚後,小倆口要是讓她當家。
隻怕真的每月都要當月光族,當然,隔著30年時空的二代人,你要當月光族就當唄,如今這年代,誰也管不了誰,似乎也不好阻擋。
然而,香媽的思維,早越過了女兒。
香媽現在考慮的,是第二代的出生成長。很顯然,不久將會有小外孫兒或小外孫女兒,那可是花錢如流水的要命事兒。
小倆口真當了月光族。
拿什麽多餘的錢,來哺育和培養教育第二代?弄到頭來,還不是又向自己的爸媽要錢?天,這個要命的包袱一旦被背上,老倆口還活不活了呀?
於是乎,暗思忖。
香媽就像隻詭計多端,時時窺測著方向的老母狐狸,在小倆口你情我儂,談婚論嫁時,以過來人和準嶽母之尊,清晰的不斷暗示提示著,婚後誰執掌家庭經濟大權?
二碩士不笨,不用太提醒。
自然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倒正合了二人心意。被爸媽溺寵慣了的妙香,正捉摸著走進二人世界後,如何當甩手掌櫃哩?
老媽的暗示提示,不正合本姑娘心意?
於是,嘟著可愛的小嘴唇,衝著白駒嗔怪的撒嬌:“你暗地給了老媽多少好處?怎麽她盡幫到你說話呀?弄得比我還相信你的呀。”
誰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笨?
不,愛情中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傻。白駒連忙解釋:“沒有哇!我就背著你,給她拎過十斤水果,你媽還批評我大手大腳呢。”
妙香大樂,笑彎了腰。
十斤蘋果她當然知道,那是在白駒按照妙香的叮囑,第一次上門時,隻拎了二瓶汾酒,作為給嶽父的見麵禮後,有些忐忑不安的問她。
“這怕不太好喲!學哥學姐們都說,沒禮給嶽母,瞎忙白辛苦!是不是?是不是呀?”
妙香竅笑著,甩了個背影給準夫婿。
果然,第二次上門時,妙香找了個充足的借口,讓白駒自己去,並一再叮囑別破費送什麽禮,老媽會不高興的雲雲。
結果,反其道而行之。
左思右想的白大傻,到底跑到水果市場,挑最好的彌猴桃,給拎了一箱,直接送進了準嶽母家門。早得到女兒密報的香媽,聲色不動,故意有些不高興的配合著。
“唉小白呀,這過日子需要節約呀,這一箱彌猴桃就花掉了380塊,沒這個必要呀。”
慌得準女婿漲紅了臉,呐呐無言。
香媽最後答應收下,條件是以後再不能送什麽禮,花枉冤錢了,因為一家人,不需要這些假麵子的。而且,還應白駒的要求,答應替他保密,這事兒不給妙香透露雲雲。
白大傻有所不知。
他前腳剛離開,香媽後腳就打電話給女兒,要她在水果市場邊兒等著。不到一會兒,香媽香爸拎著那箱“最好的”彌猴桃,從公交車上氣籲籲的下來。
會合妙香,三人直奔果箱上注明的水果商鋪。
再說那胖乎乎的水果老板,正麽三喝四的張羅著生意呢,一見怒氣衝衝的三人,拎著自己剛售出不久的假冒偽劣過來,情知壞了事兒。
急急忙忙給老婆遞眼色。
自己則掏出香煙,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沒費多大口舌,香媽就從水果老板手裏,接過退還的二張百元大鈔,三人喜滋滋的離開了。
這事兒,沒給白駒說。
退還的200塊現金,也由妙香悄悄地,重新放進了白駒的錢包,而且也居然沒讓他發現,多出了200塊,真是大家都糊塗得可以。
結果,妙計生輝。
經過母女倆巧妙的運作,婚後的白駒,神情莊嚴,頗具責任感地接過了家裏的經濟大權,包括一切家務重活或瑣事,真讓妙香繼續被溺寵,真正成了甩手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