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打起精神
“唉,老啦,看著瞅著,眼睛就發花了呀,不行羅。你吼什麽?也不怕人家小香阿永聽見?”
“滾你媽的小香阿永!”
香爸真火了,無名火熊熊:“小個屁香呀?要滿40了,還小?那個剖魚小工就幫你買了幾次菜,做了幾次飯,就琅琅叫上口啦?”
香媽一楞,看到老頭兒真火了。
便轉了話茬兒,上前把他一扶:“好好,散步散步,不說他倆啦。”香爸虎死不倒威,陰著臉:“老子不要你扶,自己走一樣行。你讓開!”
香媽知道他心魔發了,也不再說話。
雙手一放,聽憑老頭子一顛一跛的拄著兩隻拐杖,向前磨蹭,慢騰騰的跟在後麵。沒走多遠,一個年輕女子慢慢騰騰的迎麵而來,就要擦身而過時,突然笑盈盈的站下,打著招呼。
“是你呀?香媽,哦,那不是香爸咯?”
是原水果店的女老板,香媽也站下,熱情的搭起了話:“是呀,在床上躺了二個多月,早該下床活動活動了的呀。你,這是上哪兒呀?”
香媽忽然感到一歇不自在。
因為她,想起了那隻沾著水果根兒的食品袋:“我看水果店,你轉了?”“轉了,連剩下的水果一並轉了。”她平靜的點點頭。
“我是到前麵幾個小區去看看,我聽我老公說,那幾個小區還有幾個大伯大媽,在我們店投資入了股,我得去退錢給他們咯。”
“當然當然。”
香媽有些不自然的應合,她瞟到前麵的香爸停下,朝這兒睃著,顯然他看到前水果店女老板:“妹子,他走了,可你,想一想,還年輕的呀。”“謝謝你,香媽,這麽關心我的咯。”
年輕女子,十分感動。
“我真的覺得,上海的大伯大媽們真善良。我得把孩子生下來咯,給老公一個交待。香媽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咯,再見!”“再見!”
香媽瞧著年輕女老板離去,好半天才挪開腳步。
香爸正靠在大眼包子的店鋪牆站著,看著她呢:“剛才,那個不是水果店的女老板?”“是呀,又是趕去退錢的的呀。”香媽沒事兒一樣,扶起老頭子。
“這年頭哇,就是這種人太少了的呀,這個世界不公平呀。”
香爸也就像沒事兒一般,龐大的身子,讓老太太像征性的扶著,拄起了兩隻拐杖。受力過重,不繡鋼頭剁在地上,發出遲鈍的剁剁剁響聲。
走一會兒,香爸停下。
抬頭望望天空,喃喃到:“快黑啦,從來沒有這樣悶熱,怕要下雷陣雨了呀?”“那麻煩啦,我還沒收衣服的呀。”香媽也跟著抬頭看看天空,有些慌亂。
“還有彤彤妙香的幾件新衣服,我一早就把它們下下水,晾著的呀。”
“唉,真是的。”
香爸扭頭看看老太太:“我說要下雷陣雨,就要下雷陣雨呀?我多久成了天氣預報員羅?我看,有時你也和那水果店女老板差不多,一樣犯傻的呀。”
香媽停步:“說我犯傻,行。可不要說人家,人家是好人,好人有好報的呀。”
“好好,不說不說行了吧?”香爸笑起來,搖頭說:“我說她犯傻,是覺得她自己沒有個主張,什麽都聽那殺,殺,老公的。你想想,如今這年頭,有幾個誠實呀?她這麽扭著趕去退錢。知道呢,倒是感動;不知道呢,是不是認為她在犯傻?”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說人家犯傻的呀。”
香媽咕嘟咕嚕的,老倆口站在美食街口,夜色漸濃,遠遠近近的霓虹燈亮了起來,把漸趨漸成濃黑剪影的高樓大廈,映照得有了生機。。
那明晃晃的車燈,一會兒迎麵射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亮,嘎的聲掃向夜空,不見了;一會兒又變成不刺眼的橙色,越來越遠,越來越淡……幾個年輕的白領,嘰嘰喳喳的走過,還在爭論著工作上的事情。
一個個頭兒不高的年輕女孩兒,背著個大挎包。
邊走邊捧著飯盒,津津有味的吃著,路過老倆口時,香媽瞟到一雙酷似妙香的眼睛,裏麵充滿了無奈和疲倦……站了一大會兒,香媽掇掇香爸。
下頜朝漳州公園方麵揚揚。
香爸默默的搖搖頭,第一次下床散步,走了美食街近二百米,他感覺傷腿有些發酸脹,便不想繼續走了,停著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著。
香爸覺得,這樣站在街邊頂好。
任晚風吹拂,賞星空月影,看行人漫步,這與在床上展轉不安,長籲短歎,簡直是天壤之別啊。上海,你好!
站在你身邊,我聽得見你,博大的心跳和呼吸。
我看得見你,前行的步履和無憂的臉盤,在50多天臥床不起的日子裏,我以為我忘記了你,可我現在終於明白,你早就溶化在了我的血管,我的感歎……
“她爸,你注意到沒有哇?”
香媽打破了沉寂:“浦西的夜晚,越來越熱鬧了呀?”“嗯!”“原來的車,好像沒有這樣多的呀。人呢,也沒這麽忙忙碌碌。”香媽像在唱歌,嗓門兒充滿了愉悅。
“你知道,今天我到淮海中路去了呀。”
“嗯!”
“那才叫個熱鬧的呀,要不是那個姑娘,我差點兒連回家的方向,也找不著了呀。”“嗯!”“唉,你怎麽就知道個嗯嗯嗯?”
香媽不滿了,瞅瞅路燈下,巋然不動的香爸。
“你一向不是挺會說的的呀?”“這麽說,真是毫無辦法的啦。”“可能,的確,大上海啊,怎麽找?”老倆口扭扭頭,一老一少二個男人,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陰影裏。
鬼鬼祟祟,咕嘟咕嚕。
“要不,高秘,請您再想想。”年輕人放低了嗓音,用一種十分恭敬的口吻說:“真是在這兒丟的嗎?”夜色中,中年人好像有些激動,也好像十分不耐煩了。
“你懷疑我的記憶?我說過多次,的確是在這兒,的確是在這兒,怎麽你們都不相信呢?”他返身揮著右胳膊,朝裏指指。
“這兒叫浦西,對不?”年輕人就點點頭。
“前麵那座高房子,就是歐尚超市,對不?”點點頭。“這條街叫美食街,對不?”點點頭。“美食街從那麵數,第一間店鋪是水果店,對不?”
點點頭。
“我的U盤,就是在水果店鋪前掉的。”斬釘截鐵,嘎然而止。可是,聽似謙恭的年輕人,卻並沒讓步:“這條美食街說起來,也就一二百米。可一個小小的U盤,對這段距離來說猶如一粒沙子。即然您能確定是在水果店前掉的,”
“請你注意和我說話的態度,用詞!”
中年人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聽起來焦燥且生氣:“我們高薪聘請你,是讓你來幫我找回丟失的U盤,不是讓你來嘲諷打擊我的。難道,我們出的價格還不高嗎?”
年輕人沉默了。
“如果布告上的賞金,還不足夠引起人們的注意,那就給我加高,懂嗎?”
“好的,高秘,請您別生氣。”“我怎麽能不生氣?”中年人不由得又提高了嗓門兒:“大使都追問了,這可是個嚴重的信號,懂嗎?”
的的!嘎!吱—吱!
十幾輛大小車的緊急刹車聲,響遏行雲。就在老倆口麵前幾米遠的斑馬線中間,一個大伯推著童車,正在不緊不慢的走著。
此時,紅燈停,綠燈亮。
早等得焦急的車水馬龍,洪水一般漫過,卻給這突然出現的大伯,攔住了去路。看來,這大伯專心致意,目不斜視的過斑馬線,對震天的催促聲充耳不聞。
可突然起動又緊急刹車的響聲,卻驚得站在陰影裏的那一老一少抬起了頭,然後,邊咕嘟咕嚕,邊慢吞吞離去。
睃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香媽慢慢皺起了眉頭,潛意識裏,她感到這一老一少的聊天,似乎和自己有聯係?可到底是什麽聯係呢,卻一時想不起來。
推童車的大伯,快走攏這邊時。
香爸才看清楚,原來是自己苑裏的那個河南大伯。香爸就對他喊話:“哎,河南大伯,你走快一點,你把人家車子都堵起了的呀。”
河南大伯這才抬頭。
咦的聲,幾步把童車推上了人行道。在他身後,大小車風馳電掣的駛過,車輛掠起的熱風,絡繹不絕的撲麵而來。“香爸,下床了咯?”
河南大伯問候到:“香媽陪著散步鍛煉來咯?”
香媽點點頭,香爸卻不高興的問:“紅燈停,綠燈行,你不知道呀?”“這誰不知道咯?”“知道還走得這麽慢慢騰騰?你攔了人家多久?時間就是金錢的呀。”
“恁達納個蛋……”
河南大伯搔搔自己腦袋,自我解嘲到:“光想著家裏那麽兒咯!來上海大半年了,我們老倆口也沒回去過咯。”香爸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唔,看嚇著小外孫女沒有?”
河南大伯就探身,撫撫車的小姑娘。
“沒咯,自己一個人玩得正歡咯。香爸香媽,回咯。”他對老倆口說:“街邊兒的汽車尾氣大,要不得咯。剛才碰到陽陽外婆,她告訴我說今天一早,看到你們親家推著彤彤,不走人行道走馬路,”
香媽忙打斷他:“陽陽外婆也給我說了,香爸也早知道了,對不?”
她對老頭兒擠擠眼睛。香爸就答:“對!”“你們都知道了咯?”河南大伯失望的看看老倆口,呸的一大口痰,響遏行雲的吐到了地上。
“咦——,你個龜孫,弄啥哩!剛才陽陽外婆還叮囑我,不要給外人講的咯?結果你們早知道了咯。”
於是,三個老人一部車。
嘎嘎嘎!嘰嘰嘰!沿著美食街,緩緩回行。走到原先的水果店,現在的餐廳時,正好看到那小香魚老板,滿麵紅光的出來送客。
走在最前麵。
河南大伯沒認出來。丌自嘎嘰嘎嘰的推著童車走過,香爸和香媽卻不約而同站下。或許是瞟到了老倆口,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魚老板容光煥發,精神抖擻。
雙手抓著客人的右手,發雞爪瘋般直搖晃。
“謝總,放心,隻要我們精誠合作,認真操作,我就不相信這上海房市,沒有我們哥倆的一嘴?我的野心不大,就一嘴。你大哥呢?”
“和你一樣,就一嘴。”
客人也笑嗬嗬的:“搞房地產這行當,從來都講一嘴的。據我所知,××不是一嘴接下浦北那塊地,有今天?還有×××和××,要不是當初一嘴吞下浦東那二百畝,什麽半壁江山,一帶社稷?早虧死算啦。”
阿永一手拎著魚老板的西裝。
不聲不響地站在離主人半步遠的地方,一手提著個大食品袋,看樣子裏裝滿了各種東西,鼓鼓囊囊,水水湯湯的。
阿永也看到香媽,眉睫揚揚。
微笑著,用眼神朝香媽打了個招呼。客人到底跳上小車,離開了,魚老板這才回轉身:“香媽香爸,散步呀?”原來,他早看到了老倆口。
香媽點頭:“是呀,小香,不得了啦,改行搞房地產啦?行,眼下就這行當賺錢快。”
一離開餐桌和客人,魚老板馬上恢複了自己身份。小香謙卑的微微彎著腰,眼梢梢上堆滿了討好的笑靨,雙手還一搓一搓的,就像在水裏替香媽撈著桂花魚。
“哪能的呀?香媽,我這隻是接觸觸看看,人家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呀,什麽加長版勞斯萊斯,賓利,悍馬,都換了幾朝了呀。香媽,今天要大還是中、小?今天的桂花魚,新鮮的呀。”
一邊的香爸,搖搖頭頭。
瞧這龜孫相,就一個小魚販子嘛,還加長版勞斯萊斯,賓利,悍馬呢?我呸!“我不買魚,小香呀,我們可都是蘇北人哦。”
香媽也想笑,也忍住了。
因為一個突然而至的念頭,緊緊扼住了她:“我們認識了多少年了呀?”“哦,對了,現在都晚上九點多啦。”魚老板醒悟過來,有些不好意思。
可聽香媽這麽一問,又立即又打起精神。
“二十多年啦!那時,我才17歲,剛來上海混日子,多虧香爸香媽你們一路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