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吹著玩兒
什麽東西閃閃發光?白何注意的瞅著,對麵聳入雲宵的公租房,上下一連三層樓的陽台上,居然同時有三個老頭兒,正捏著刮胡刀,撬著屁股,眯縫著眼睛,就著玻璃窗,滿嘴泡沫的刮胡子呢。
清晨的陽光,照在三把刮胡刀片上,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白何饒有興趣的仰看著,怪,三層樓同時開刮,這奇事兒真是百年難遇。嗬嗬,來到上海不過三個月吧,可還真讓白何開了不少眼界。
當初白何一走進明月坊。
就覺得這樓與樓之間的距離,房與房之間的隔音等等,好像根本不符合住建部相關規定嘛?結果老伴兒告訴了他,這是公租房。
做工粗糙,布局不合理。
房屋質量差雲雲雲雲,就不說啦,誰讓它是公租房呢?可不久他就發現,因為距離的太近,常鬧出些海派西洋鏡來。
鬧者不以為然,觀者啼笑皆非。
比如,對麵十九樓的陽台上,常有一女子背對著這方憑欄梳妝。一頭濃密且悠長的黑發,黑瀑布般由上而下,風撫光吻,婀娜多姿。
特別是那一雙,白皙渾圓的手臂。
嫵媚的向後彎起,一手拈著枚刻花桃木梳,精雕細刻般輕輕梳著,一手按著黑發,細長圓潤的麽指頭高高翹著,宛若一枝素色的金簪與步搖……
白何常捧杯淡茶,餘味無窮,憑窗欣賞。
猶如坐在內地自家書房,透過嫋嫋拂拂的佛香,暢遊強漢盛唐,浮想聯翩,齒間溢香。想必,同時還有多少人,麵對如此絕色佳景,也是這樣心潮激蕩。
並為隻見其背,隻聞其聲而感歎遺憾。
終有一天,梳罷後的女子突然轉過了身,白何禁不住手一抖,茶杯差點兒失手摔碎。原來竟是個六旬老婦!樓下,一年輕姑娘抱著孩子正在仰喊著:“奶奶,把袋子扔下來。”
想必這一瞬時,有多少人的夢,從此惡浪掀天?
又比如,常憑窗梳妝的上一層樓陽台,常有一疑是運動員的中年男,白衣白褲白鞋白帽的憑窗打坐,滿麵愁容,鬱鬱寡歡。
白何先懷疑他是炒房失敗者。
後猜測他是被強行平倉的炒股倒黴蛋。
不管怎樣,這麽一個衣著整潔,貌似頗具修養與知識,擁有小車和嬌妻兒女的中年男,能出現在這公租房粗糙的陽台玻璃窗後,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和令人猜想的源動力。
有一天,中年男照例憂鬱的憑窗而坐。
一位穿金戴銀,真正意義上的高挑美女,款款兒的進來了。中年男激動的迎上去,不顧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一下就抱住美女親吻起來。
白何垂了眼皮兒,覺得自己真是太無聊,太卑鄙。
可是,一歇狗叫又讓他抬起了眼睛。對麵那廂,一隻雪白肥碩的哈巴狗,搖搖擺擺的跑進了陽台。因為距離太近,可以清楚的看到。
哈巴狗頭上紮著金頭繩,勾了淡藍眼圈。
嘴巴鮮紅,穿著一件水墨色的小旗袍,足蹲四隻棕皮小皮鞋。正和中年男親熱的美女,立即推開對方,抱起了哈巴狗,還嘴對嘴的吻將起來……
中年男或許是在不滿的咕嘟咕嚕。
美女立即扭頭跺腳,河東獅吼,然後抱著哈巴狗,一麵接吻一麵出去了。於是,中年男重新跌坐下,滿麵愁容的看著樓下……
咣當!防盜門開了。
同時傳來芳鄰,不標準的普通話:“阿姨,這麽早呀?”“不早,快七點了。”是老伴兒熟悉的回答:“送女兒上班?你真辛苦呀。”
大約是最後這句話感動了芳鄰。
隻聽得芳鄰提高了嗓門兒:“還不是為了兒女呀!阿姨,你不也是這樣的呀?小孫女兒今天又是帶全天?”“是的,”聽得出,老伴兒有些不情願的回答。
一麵拔出鑰匙推開了門。
“隻這個命呀。”“阿拉一樣的呀,阿拉也是一樣的呀!”芳鄰似乎為找到了這個話茬兒高興,連球炮一樣轟了過來,轟得老伴兒一腳門外,一腳門裏。
幸好大食品袋是拎在她左手。
於是,一麵與其周旋,一麵將食品袋對白何揚揚,示意他趕快接過去先洗著。白何費力的爬起來,接過進了廚房。照例是固定的洗滌劑程序。
熱氣騰騰之中,白何不斷眨巴著眼睛,抿著嘴巴。
因為,有潔癖的他,總是習慣於在自己漱口洗臉後,才正式開始忙忙碌碌。“……所以,阿拉上海呀,最喜歡女兒。女兒好,好處多多的呀。”
芳鄰滔滔不絕, 頗為興奮。
這讓老伴兒有嘴插不上話,又不好馬上進屋關門,隻好哦哦哦,呀呀呀的客套著。白何聽著也著急,要說這芳鄰平時話也並不多。
關係好轉後,雙方見了麵。
頂多也就隻是相互笑笑,或者點點頭,可今天怎麽回事?白何忍不住了,便衝著外麵吼了一嗓子:“快點,七點都過啦。”
聲音之大,芳鄰停停,馬上急速的告訴到。
“知道呀?阿拉女兒有男朋友了耶!是複旦大學今年才畢業的計算機碩士耶!”“哦,慶賀慶賀,向你慶賀了呀。”老伴兒如釋重負,脫口而出,就欲轉身。
大約芳鄰因為女兒找了個計算機碩士男,實在太高興。
居然又叫住了老伴兒:“哎哎,阿拉經常看到你兒子來接小姑娘,他是什麽學曆呀?”“本科!比起你女兒的男朋友,差遠了的呀。”
說完老伴兒進了屋,輕輕關上了防盜門。
四目對視,白何煩惱的跺跺腳:“這德性,這些阿拉啊!”老伴兒卻立即板起了臉:“吼什麽吼嘛?一點沒教養,注意自己的素質和形象。洗出來沒有?”
偏著腦袋瓜子瞅瞅,揮揮手,催促到。
“快一點,快一點!等會兒房東還要來。”呼地竄進了洗手間中,一歇水響,雙手把洗臉帕在臉上輕輕搓著,出現在廚房門口。
“弄好就走,早飯都不忙吃了,中香彤彤吃餛飩,喝雞湯,今天的營養就夠啦。”
轉身又衝進了洗手間,待白何一切弄停當,老倆口跨進電梯時,正好七點半。下樓出電梯,穿過歐尚,過二條街,抵達明豐苑時,用掉十五分鍾。
叩門時,白駒挎著大背包,正抱著彤彤開門。
“看,誰來啦?喊爺爺奶奶呀。”小可愛似乎有點精神欠佳:“爺爺奶奶!爺爺抱抱!”白何就接過了彤彤,看看,問:“額頭上怎麽貼著張紙哇?”就想抬手撕掉。
兒子叫住了他:“莫撕,那是降熱紙,彤彤昨晚有些發燒。”
老伴兒立即緊張起來:“昨晚從我們那兒離開時,都好好的嘛。要不要看看啊?”白駒己跨越出了房門,回頭應到:“不用,媽,我晚上過來吃飯。”
本來對今天一早與兒子見麵,當媽的正有些忐忑不安呢。
一聽此話,喜出望外,馬上屁顛顛的湊上去:“好好,今天我弄粉蒸排骨,再炒一個泡椒碎腸,糖醋白菜,包你下飯。哎,記著叫妙香一塊兒來的呀。”
兒子己連蹦帶跳的下了樓,遠遠傳來他的聲音:“可能吧,不一定。”
“哎奶奶,早的呀。”
白何轉身,親家正笑嗬嗬的站在身後:“瞧彤彤偎著爺爺的樣子,知道是自己的親爺爺啦?偎起不下來了呀?”老伴兒多遠就笑著接嘴。
“還不全靠阿婆阿公平時多教呢,香爸好了嗎?”
香媽走了進來,笑眯眯的:“要滿三個月啦,可以下床散散步了呀,托親家福,這段時間帶著彤彤,要不,傷筋動骨100天,哪能行呀?”
一麵逗著小外孫女兒:“來,乖乖,阿婆抱抱。”
又摸摸小外孫女兒前額:“好像好點了呀,昨晚燒到38度同,嚇得我和妙香直哆嗦的呀。”彤彤呢,居然偎在白何懷裏直搖頭,二老太太一齊大笑。
“那親家,38度算不算上發燒哦?”
老伴兒有些擔心,撫撫彤彤額頭上的小紙條:“這樣降燒行不行哦?”香媽就把自個兒嘴巴一癟:“親家呀,生理情況下,體溫在一晝夜間呈現一定的周期性波動:在淩晨2點至清晨6點時體溫是最低的,下午1點至6點達最高,但體溫在一天內波動幅度不應超過1度,否則被認為是不正常的。這麽說吧,”
她有些不快,瞧瞧老伴兒。
“一般家庭嬰兒發燒,有三種測法。直腸測法:36.9~37.9; 2、口腔測法:36.6~37.6; 3、腋窩測法:36.0~37.4。 你的體溫都在36度以上,屬正常範圍內。可是我們彤彤隻有20個月呀,能燒到38度就可以的呀。奶奶今天記得多給她喝水,喝水降溫最好的呀。”
“好的,多喝水多喝水。”
老伴兒一麵笑,一麵在親家的協同下,給小可愛喂早飯,還相互傾訴:“這就怪了,我天天弄飯換尿不濕的,可這小家夥,就要她阿公抱抱,我家妙香小時候可不這樣的呀。”
“是的是的呀,我也這樣呢,一帶就陪著她玩兒,可她偏偏就要她爺爺抱抱。親家嗬,你說現在的孩子,這是怎麽回事呀?”
笑笑和和,很快就把彤彤的早飯喂完了。
二老太都很滿意,拍著手說:“吃了這麽一大碗稀飯,半個小麵包,夠了夠了,再吃就成個小胖女啦。”然後,一個收拾,一個給彤彤穿衣換鞋。
收拾,本是白何的事兒。
可現在隻要親家一來,白何就自動避開,溜到洗手間,抓起平板看網易新聞。當然,這是老伴兒的命令。上星期三早上,白駒剛走,老倆口便忙開了。
一個打掃清潔,一個哄著喂彤彤早飯。
打掃清潔的範圍,除了彤彤吃飯時灑的一地,還包括大小屋子。小屋好辦,白駒雖然從不迭被蓋,汗臭衣服鞋襪到處亂扔,可基本無大妨。
難辦的是大屋。
妙香和彤彤睡在大屋,那才叫個亂,亂倒還好辦,反正都是收拾,一會兒就會歸檔整潔的。問題是,女孩兒到底和男子不同。
結果,當公公的白何。
不是從空調被中拖出隻乳罩,就是從枕頭下翻出件粉色內衣……白何感到問題有點嚴重,就給老伴兒提議,以後大屋不收拾了,免得雲雲。
當婆婆的皺眉考慮再三。
指令老頭兒繼續收拾,如果翻騰出什麽男人不宜的玩意兒,就裝沒看見,最好是迅雷不及掩耳還回原地方雲雲。周三早上呢,也活該白何倒黴。
兒子一離開,老倆口便各施其責。
小屋迅速收拾好後,白何就竄到了大屋。正在忙忙碌碌的老倆口,哪裏注意到,親家己躡手躡腳的進了門,正悄無聲息站在房門陰影中,不動聲色的瞅著呢。
前車可鑒,曆曆在目。
堆枕頭,迭被子時,白何格外小心,還好,除了一隻粉色乳罩,再別無的“男人不宜玩意兒”。白何同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熟練度,準確度和責任心,把乳罩重新塞進枕下。
塞了你就塞了,趕快離開唄!
可白何習慣性的在枕頭上按按,感覺有異,這硬邦邦的是什麽玩意兒?是不是彤彤的玩具小人啊?這玩具小人,一共有七個。
從喜洋洋灰太狼到一休哥阿童木。
一樣高,一樣趣,形態各異,栩栩如生,是白駒在網上秒殺搶購的,據說,如果在兒童玩具店買,不貴,一共700大洋,平均投100塊一個。
可就因為是玩具小人,彤彤格外喜歡。
一玩一扔,經常是找得大家昏天黑地,暈頭轉向。所以,白何就慎重的又掀開了枕頭,嘻嘻,不是什麽玩具小人,卻是幾枝扁平狀的乳色小紙筒。
白何從沒見過,自然不知這是什麽新玩具?
便好奇的隨手拿起來,抽出一支,夾在自己指縫間玩耍。嘻,好玩呢,一抵就縮了進去,一放又鬆了出來。一抵一放仍不覺過癮,又撕開一隻含在嘴裏,噝噝噝的吹著玩兒。
不防,一聲尖叫驟然響起。
然後,一隻手伸過來搶走了新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