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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要請假的

  後來,卻發現自己這樣太蠢且累。


  於是授權老頭子,自己喜歡吃的鹵菜饅頭和雞蛋什麽的,可以自己先墊錢買後具實報銷。然而不久就發現,老頭兒有以少充多,以假充真,虛報多報的嫌疑,就要求對方提供票據。


  鑒於老頭子圖方便和便宜,這些生活必需品基本上都是在超市購買。


  所以,被老太太斷了財路的網絡寫手,就越發感到老倆口是在“搭夥過日子”了。


  白何把泡了十幾分鍾的葉子菜,用絲網撈起晾在水盆沿上,三個被自己刨得雪白渾圓的土豆,仍泡在水裏,那玩意兒去了皮後特怕風吹,一會兒就會發黃,猶如放了多日的陳土豆,瞅著就讓人倒胃沒食欲。


  “你剛才在咕嘟咕嚕的什麽?”


  退休教師出來了,披著件咖啡色的薄羊毛披肩,看不出任何表情。


  “什麽搭夥過日子?有本事再咕嘟一遍。”白何意外的望望老伴,他覺得自己有意壓低了嗓門兒的,可老太太怎麽還是聽見啦?

  老倆口原住在學校,後來老伴作主換了房。


  原來96平方的三室一廳一廚,就變成了現在的小二室一廳。


  搬來後白何認真量過,通間距離,是成人腳步的31步子,右盡頭是二間各約7平方和11平方的小屋,洗手間正對7平方小屋門,二間小屋外即是一大一小二個客廳,小客廳左則是窄長的未封閉廚房。


  房產證上,建麵的記錄是60.34平方。


  除掉公攤,真正使用的也就50多平方米。


  可就這間前房東用了7年的二手房,還並不便宜,買賣時的交易價加上雜七雜八,一共是64.7萬,平均投了一萬多塊一個平方,抵得上重慶最貴的房價了。


  房麵積雖然小了,可前房東裝璜還行。


  設計緊湊,且是白何喜歡的17層高樓。


  雖然四周都被聳入雲天的水泥森林包圍著,可透過幢與幢間的空距,尚可依稀眺望到江水,遠山,這就比原學校的住房好多了。更何況人老了,住的潛意識也小了,白何也就沒感到什麽不便。


  唯一的,就是距離太近。


  老倆口各自的咕嘟咕嚕,有時都能相互聽見。


  白何是男人,老太太的咕嘟咕嚕即便聽得再清楚,基本上都不往心裏去,女人嘛,嘮嘮叨叨是天性,再加上有了點年紀,嘿嘿,理解理解。


  老倆口嗑嗑絆絆了一輩子,白何也寫了一輩子的愛情。


  到現在,可憐的白何才終於弄懂了一個理兒:什麽是愛?整天忍受著老婆整天的咕嘟咕嚕,再暗地想想自己哪些做得不對,有則改之,無則不理,並時不時的趁她心情高興玩笑上幾句,這就是愛!於無聲處卻驚天動地真正的愛!


  可老太太就不啦。


  隻要老頭兒的咕嘟咕嚕被自己聽到,心情好時,可以狠狠剜對方幾眼。


  鼻孔裏哼哼,不屑的一扭頭,煙消雲散。反之,一定扭住不放,借題發揮。於是,白何小心起來:“出了什麽事兒?還是弄飯吃吧。”


  他本想問,是不是又是二寶?


  或者是學校裏的不愉快?

  可不能亂猜測,否則老太太便生氣。退休教師一眼看到絲網裏的葉子菜,話語一變:“給你說過好多次,葉子菜泡好後撈起來,一定要放整齊,頭對頭,葉對葉,才有美感和食欲。”


  白何就無言地把放亂了的菜們,重新放整齊。


  “還有這泡菜,放小蘇打沒有?泡了多久?”


  “放了,八分鍾!”白何略帶煩惱的回答,特意強調到:“撈起來還用清水衝了的”老伴陰沉著臉瞅瞅老頭子,開始了炒菜。


  因為屋小,前房東在精心設計了小客廳(飯廳)同時。


  在敝開式廚房與客廳之間,設計了一座大理石麵的小圓台。


  從牆中直接伸延出2米5長,60公分寬的台麵,一堵裝飾牆由此把廚房與小客廳分開。繼續前伸的85公分長60公分寬,用漂亮的圓弧型一繞,下麵一根不繡鋼管撐著,放著二張酒吧紅色高椅,正好作了風姿綽約的小飯台。


  於是,除了客人親朋好友來後,還有白駒一家從上海回來用過。


  那小客廳裏的黑玻璃麵長方型飯桌,鋪著工藝軟布墊的四把工藝寬木凳,就從沒用過。


  現在,趁老伴炒菜之機,白何蹦回了7平方小屋,一屁股坐在電腦前,把剛才自己匆忙寫完的作品,再匆匆瀏覽一遍。


  小屋實在太小,的確小。


  安下一張1米2寬,帶四個小櫃的兒童床。


  一張直立到天花板的四開門大衣櫃,就隻剩下60公分的空當,供白何進出。臨窗處放一張定做的簡易電腦桌,上放一台12寸的液晶電腦,這就是被老伴戲謔為“網絡寫手”平時活動的平台。


  在上海租房帶小孫女兒的同時,白何居然抓緊時間。


  摳出了一部60萬字的長篇《滴血的蓋屍布》


  回到重慶修改得死去活來後,首發在××網上。這部利用原俄國最後一位沙皇尼古拉二世被推翻,一家11口人被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秘密槍殺,其17歲的女兒安娜斯塔西婭,利用其父尼古拉二世的蓋屍布意外死裏逃生,蓋屍布由此流落民間,產生了一係列凶案的正史和民間傳說寫成的懸念驚悚小說,白何自認為溶進了自己最大的才能和心血樣。


  可在××網上連載後的反映,卻並不樂觀。


  讀者似乎並不買帳,點擊率一直不高,按下不表。


  緊接著,白何根據老倆口自己,在上海租房帶小孫女兒的親身生活經曆,加上大半虛構,著手開始這本新小說的原創。


  新小說暫名《上海你好》


  為了保險和創新,白何一改過去修改完本後,再上網發表的習慣。


  把己寫好的前十章節,分別在幾個口碑載道的中文網站上發表。現在來看,或許是對一窩蜂穿越鬼怪盜墓抗戰什麽的都膩味了,讀者竟然對此寫實風格,較能接受,連載不過三萬字左右,點擊率過萬。


  更讓白何高興的是,幾個中文網站都表示要與白何簽約。


  這不,麵對各網站的邀請,白何正大傷腦筋。


  自己以前的原創都是以完本形式發表,那種心裏有貨,不慌不忙,瀟灑自由的節奏和感覺,真是太好了。可現在,一旦簽約,就意味著自己被捆綁上了合同和職德的戰車,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畢竟,家事煩惱多多,更兼人過花甲。


  老伴的身體也不算太好,意想不到的事兒就更多。


  到時,交不出新章節,更不了新,不但應有的作者福利水中撈月,而且自己的名聲也會受影響。一句話,陪錢賺麽喝——白忙活兒!

  可是,那麽,還是抓緊時間,摳出時間寫吧寫吧。


  唉唉,情節啊個性啊賣點啊,你們在哪兒呀?


  咣!是菜碗重重擱在大理石麵小飯台上的響聲。好在現在靈感枯澀,想像遲鈍,鼠標捏在手中毫無生氣,起吧起吧,吃飯吧,這一吃一洗一收拾的,沒一個多鍾頭打不住。白何站了起來,唉,如果順利,一個多鍾頭我可以寫千多字啦。


  一個鍾頭一千字,八個鍾頭八千字。


  80個鍾頭呢,也就是八萬字啊!


  直坐得眨巴著眼睛,腰杆發硬,忍著越來越煩的內急,十根手指頭越來越麻木……唉!哎!也不知其他作者是不是這樣的?反正,白何老頭兒的一部長篇小說,可就是這樣活活摳出來的。摳得冷暖自知,改得暈頭轉向,唉唉都別提啦,一個字,累!


  前麵說過,如果老伴心情好。


  飯菜弄好後,會衝著這邊吼一嗓子:“弄好啦”


  心情不好,“弄好啦”就變成“大作家,還給你端不端來嘛?”心情極壞,則是這樣咚或咣或砰的重響。因此,老頭兒眼皮一跳,跑了出去。


  老伴端碗坐在小飯台裏側,菜碗擠占著小小的飯台空間。


  一張舊報紙放在老伴右手,平板電腦端放其上。


  屏幕閃閃發光,一個永遠不變節奏的女音,在中速讀本“是佛為海龍王說一切法靡不由心,應修十善,遂廣明十善功德,及攝一切佛法。即諸佛菩薩有一方法,能斷除一切痛苦,獲取極大利益……”


  白何拿了自己的碗筷,倒上一小杯約半兩的自泡紅棗枸杞酒。


  看看小飯台上留給自己的空位,順手在沙發扶手上抓本舊雜誌。


  用力折折放在空位上,一麵呷酒,一麵看起來。老伴的廚藝不錯,雖然清淡,卻好吃,白何拈一塊鹵豬頭肉,呷一口枸杞酒,再拈一夾清淡的葉子菜和土豆絲,一目十行地看著何曾熟悉的逸聞逸事,正史野史或小道消息花邊新聞什麽的,獨得自樂。


  “當知菩薩有一法,能斷一切諸惡道苦。何等為一……”


  “近日,西京某高等職業學校高姓男老師騷擾女學生一事被曝光,女學生被這名老師要求脫衣服,拍上半身裸照,事發後女學生告知家長並報警……”


  啪!老伴伸手拉開了電燈。


  一屋明亮,燈火輝煌。


  老伴的眼睛不好,所以喜開燈,而且玩平板基本上都是聽讀。平板電腦的女音越來越響,白何忍不住抬眼睃睃老伴。退休教師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猶如額上長眼,反而把平板電腦又向前移移。


  這下逼得,本來就隻有一點點空處的白何。


  不得不把舊雜誌拿在左手,右手呷酒夾菜。


  可沒想到平板電腦又向前推動,可憐的老頭兒,隻好不作聲的放下舊雜誌,老老實實的吃飯……這是尋常百姓老夫妻,滄浪成水日子裏尋常的一幕,起伏著平淡無奇的記憶,搖蕩著好看耐讀的生活,也毫無懸念,多次出現在白何的長篇小說之中。


  到此,白何知道自己該開口了。


  再裝聾作啞,隻怕今晚上的時間,就得全部毀啦。


  “我就反對白駒再生一個,”白何直奔主題:“如果你不方便,就讓我出麵和他淡淡。”咣!老伴放了碗筷,洶洶的盯住了老頭兒:“你出麵?你能出什麽麵?隻知道一天坐在電腦麵前,雲裏霧裏,胡思亂想,你出麵更糟糕。”


  嘭!嘭嘭!嘭!


  “比如上次在上海兒子家裏,比如上上次在上海和親家聊天,又比如上上次……”


  一番連嘲帶諷的發作後,老伴的嗓門兒終於變得平和,一麵捶著自己胸口,一麵貌似道歉:“唉,莫怪我又發火,實在是我的壓力太大,學校今天又在打招呼,哪個老師擅自中間請假離職,一律不準……”


  白何暗地狡黠一笑,真是吵不如跑,堵不如泄呀。


  老頭兒聰明著呢,每每這麽一有意挑動。


  就讓老伴發出了,大約是一上班就憋悶著的怒氣,打開了平等對話的平台,這效果真是太好啦。想想自從與老伴認識以來,年輕時二人都血氣方剛,彼此不相讓,爭!吵!

  中年時,大家都自認有理兒,更是堅如磐石,吵!爭!

  直至有一天,二人都突然發現自己跨入了老年人行列。


  長久的對峙,變成了各自的內省。可人的性格脾氣是天生的,屬相的不合相克,自有其必然的道理,要不“江山易移,本性難改”,就不會成為放之天下皆準的真理了。


  後來,有心的白何,發現了正話反說激將的妙用。


  逐一一使用,並屢戰屢勝,不亦樂乎。


  然而同時,白何也明白並瞧得很清楚,進入老年的退休教師,也多次在努力壓抑和改變,自己憂鬱易怒的習慣,與自身弱點進行著頑強的抗爭。


  所以,與其說是老頭兒巧借東風,讓對方借故發泄,達到平和。


  不如說是老太太順勢而為,即出了心中的烏氣,又與老頭兒談正經事兒。


  白何微微一笑,輕輕將對方的平板電腦移移,老太太就往自己這側大幅移動,待老頭兒重新拈起收雜誌,邊呷酒夾菜邊默看時,緩緩的說:“不過我不怕,宋老師上次不是中途請假,跑到海南照料她的小外孫子,一去就是一年半,回來照樣上課?還有謝老師,穀老師,包括她武主任,李校長,該請假時,我還是要請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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