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把蒙住
可,嗯,不對!
彤彤今天沒上幼苗園,呆在家裏玩兒嘛,我沒有送她的呀。
嗯,好像也不對,我是到幼苗園去了一趟,等在大鐵門外,為彤彤給羅老師請假來著……香爸騰地翻身坐起,興奮的自言自語:“對,一定是在那麽丟掉了,說不定,錢還在那兒的呀。”說著想著,跑到門口換了鞋,咚咚咚!三步並作一步,竄下了四層樓28級水泥台階。
“大爺,你在找啥子?”
看到香爸鬼鬼祟祟的,在大鐵門前晃來晃去。
一會兒彎腰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找著,一會兒又踮起腳跟,往大鐵門裏探頭探腦,小鞋匠終於忍不住了,一麵叮叮當當地忙手裏的活計,一麵認真問到。
“地上除了拉圾灰塵,什麽也沒有嘛。你曉得不,幼苗園裏的值班保安,一直在對你瞪著眼睛喲。”
小鞋匠真小,不過二十出頭吧。
瘦削的個子,蒼白的臉孔,好像營養不良。
一說話一張嘴唇,雪白卻參差不齊的牙齒,就在他嘴唇皮兒裏麵一閃一閃,看著就讓人感到憐憫。可小鞋匠的生意,卻好得出奇。
在他攤前,總是站著大伯大媽,全職太太和年輕的男女白領。
有時一人,有時幾個,還有時一群。
小鞋匠做事踏實,收費不貴。沒現錢你走得了路,差點毛毛鋼蹦兒也沒關係。所以這一帶,還有明豐苑的芳鄰們,包括香爸香媽陽陽外婆,也都喜歡照顧他生意。
“嗯,嗯,找點東西。”
香爸支吾其詞,不太願意回答。
可想想,小鞋匠天天每時每刻都在這兒,說不定就是他幫忙撿到放著,就等自己來取的呀:“也不知,你,看到沒有?”嘭嘭!長彎嘴釘錘,用力敲在鋼座上沉悶的響聲。
“醒豁了,搞半天,原來你是在找錢啊?”
香爸呼地抬起頭:“被你撿到啦”
小鞋匠搖搖頭,不緊不慢從咬在自己唇間的鐵釘中,取下一枚,瞅準手裏一隻醬紫色女式高跟鞋的後跟按進,掄起長彎嘴釘錘,嘭嘭嘭的釘去。
然後,隨手從小箱子裏抓起一大張紅絨布。
細細的擦幹淨後,一揚手,遞給一位全職太太模樣的俊俏少婦。
“行了,穿上吧。”“多少錢”“一個鋼蹦兒”少婦遞過一元鋥亮的鋼蹦兒,想想,又遞過一元,小鞋匠不接:“搞啥名堂,1塊錢啊。”“給,辛苦的呀。”
小鞋匠提高了嗓門兒:“搞啥子名堂喲?我不要。”
然後扭過頭,憐憫的看著香爸。
“不是被我撿到,而是你一大早湊近大鐵門時,自己掏褲包帶了出來掉在地上,被圍著你的那幾個民工撿跑了。”香爸驚訝地瞪起了眼睛。
“喝,原來這樣?這麽說,當時你看到啦?看到了怎麽不叫我的呀?”
小鞋匠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巴。
“值班保安也看到了的,當時我想,如果他叫你,我也跟著叫,可他沒叫,我也不好開口。畢竟我們要和園方搞好關係,才能討口飯吃。要不,龜兒子保安凶得很,足夠我們受的喲。”
香爸又氣憤的瞪他一眼,然後扭頭。
眼光正好與鐵門內值班室裏的保安眼光,碰個正著。
正是當時的那個中年外地保安,見香爸瞪著自己,居然衝他嘲弄地一笑,仍戴著白手套的右手,端起茶杯湊近自己嘴巴,自得而用力的一吮,吱——溜兒!響遏行雲。
下午4點半,終於到了。
4點半,本是香爸到幼苗園接彤彤的標準時間,可今天彤彤呆在家裏呢。
所以,著裝整齊的香爸,習慣性換鞋拉門時,香媽在後麵問到:“到哪兒”“接彤彤的呀”“彤彤今天在家裏, 在隔壁,莫走錯了。”香爸這才恍然大悟。
頗感英雄無用武之地似的,歎口氣。
順勢在緊巴巴關著的房門上叩叩。
說來,這事兒有點讓老頭兒煩心。隨著小外孫女兒長大上幼苗園,小倆口與老倆口,默契地開始了新一輪的抗爭。
沒上幼苗園之前,彤彤整天嘻嘻哈哈的跑左進右。
無所阻攔,也無人幹涉。
可自從到幼苗園報到那天起,彤彤回家後和雙休日,都被緊緊地關在了自己家中。香媽和香爸,很快就發現了這一意外,當然也就跟著明白了女兒女婿的苦心。
不能說小倆口沒有道理。
小外孫女兒己到了模仿學習長知識的年齡段。
當然隻能跟著自己的父母學好的,這無需多言,也應該理解。可是,這對於一手帶大彤彤的外公外婆,卻無蒂於無情與殘酷。
所以呀,香爸當時怔怔地站在女兒女婿緊閉的房門外。
聆聽著何曾熟悉的小外孫女兒,隱隱約約的笑聲,跑步聲和唱歌聲。
雙手使勁兒揪著自己衣角,愁腸寸斷,無可奈何,那欲哭無淚,形影相吊的可憐模樣,讓後麵的香媽直抹眼睛……當然,小倆口也發現了自己的失誤。
也曾多次委婉的解釋,說明和安慰。
卻總是難解老人心結,人老了啊。
現在呢,雖然習慣了一些,可香爸每臨其境,卻總是歎氣,搖頭,猶如孩子失去了自己心愛的玩具,彷徨孤獨,痛苦無助。
叩叩!門開了。
開門後的妙香,似乎有些不高興。
“彤彤正在訓練”“訓練”“接受訓練”女兒垂著眼皮兒:“又在吵吵嚷嚷,我讓她單獨呆著的呀。”說話間,香爸伸起頸子望進去。
小外孫女兒正歪斜在小沙發上,二隻小手拍打著沙發背。
“鳴,我不要弟弟呀,打死弟弟!打死媽媽!打死爸爸!”
香爸擰起眉頭:“唉,都是打死打死的怎麽行?得給她講道理的呀。”一推門,跨進去。
女兒自然不好強行攔著,隻好跟在後麵,一麵沒好氣的咕嘟咕嚕:“誰不知道給她講道理哇?要怪,我看得怪你們平時太驕慣了她,這跟二寶沒什麽關係的呀?”
香爸瞅瞅妙香,想說什麽,可忍住了。
隻是抱起了小外孫女兒,細語輕言的哄著,勸導著。
“彤彤乖,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的呀。爸爸媽媽再生個弟弟,讓你帶著玩兒,多好玩兒的呀。將來你們一起手牽著手,上學,放學,回家,多麽多麽快樂的呀。有了弟弟,就沒有人敢欺負我們乖彤彤的呀……”
妙香聽得直皺眉頭,上帝,這是勸導嗎?
當然是勸導,可這樣的勸導,一個三歲半的小姑娘聽得懂嗎?然而,說心裏話,妙香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女兒解釋和勸說同,甚至於自以為是的白駒,麵對女兒的強烈反對和哭鬧抗議,同樣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可小倆口呢,卻總是認為,老人的那一套落伍了。
過時了,白費精力不說,還隻會起到反作用……
香爸哄勸良久,累得口幹舌燥,小外孫女兒卻翻來複去的,仍是“鳴,我不要弟弟呀,打死弟弟!打死媽媽!打死爸爸!”
急燥之下,女兒幹脆直接攆人了。
“哎呀,老爸,拜托,你歇菜的呀。你不嫌累,我可累得慌……”
香爸無奈,隻好起身離開,腳剛跨出,那房門就緊巴巴的關上了。晚上,香爸眨巴著嘴巴,對香媽奉承到:“廚藝有長進,你看白駒吃得那個過癮喲,嘖嘖,多久再來一鍋?”
“沒倒,加點料,明晚繼續,我己和白駒說好了,就吃素的,一樣有味道的呀。”
香媽用右腳尖蹬蹬他,有些迷迷糊糊的。
“我們彤彤也一樣吃得高高興興,這小丫頭,這麽小就喜麻辣,將來和二寶一起,你麻我辣的,那才有趣兒的呀。”香爸放放手中的平板,沉重的歎口氣說。
“二寶二寶,我看事情還沒這麽簡單。小丫頭總是這麽鬧嚷嚷的,不吉利的呀。”
“小姑娘嘛,鬧鬧嚷嚷正常,真有了,會適應的。哎哎,我好像睡著了的呀?”
香爸就起來探過身子,替睡在床那頭的老太太拉拉薄被子,咕嘟到:“好像睡著了?睡得像頭死豬哇!”呼—呼—呼!
聽著老太太輕輕的扯呼。
香爸再也看不進平板了。
因為,他腦子裏老是想著那丟失的100塊人民幣。是的,小鞋匠一說明,香爸就回過了神。如果當時那值班保安提醒自己,這百元大鈔就不會白白丟失。
保安啊,不是就是保一方平安的呀?
明明看到我不慎帶出了鈔票,為什麽不提醒?
我得罪過他嗎?我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呀。太氣人了,這是保一方平安?不,這是幫小偷盜竊,說不定,他和那幾個民工,還五五分贓的呀?
想到這兒,香爸扭頭瞧瞧。
掛在衣架上自己的褲子,現在那兜裏放著89塊二毛四。
這是下午在自己的舊褲兜裏,找回的每月零花錢。以後記著一定要帶在身上,錢不多,也可以臨時救救急,避免早上被迫借款的出醜。
唉唉,二寶!
唉唉,開源節流!
100塊要做多少事情,買多少東西,淘多少便宜貨的呀?可是,卻被我活生生弄丟了。蔣科那老小子居心不良,要是他緊跟著就到家裏喝茶,那有多難堪,多尷尬?
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這事兒?
得,又該嘮叨三天三夜啦。
100塊啊,到哪兒找這100塊錢喲……第二天一早,一晚上迷迷糊糊的香爸準時醒來,穿衣下床,飛快漱了牙,雙手捧著冷水抹抹臉,就拉開了門。
出乎他意外,己經不親自護送彤彤入園的女婿,又跟著下了樓。
香爸心裏有鬼,有些不自在。
隻盼著出了明豐苑,白駒折向左側地鐵方向就好了。可出了明豐苑大門的女婿,卻跟著折向了右側,香爸雖然假裝全心全意地牽著彤彤的右手,心裏卻叫苦不迭。
果然,翁婿在幼苗園裏被彤彤的班主任,無情的當麵批評了一頓。
香爸深知自己這個高知女婿,愛麵子自尊心極強,現在麵對麵的下不了台,這?
翁婿倆一前一後出了幼苗園,走在最前麵的女婿頭沒扭一下,氣哼哼的右轉身奔向地鐵方向。香爸原地駐足,久久地瞅著女婿消失的方向,有些忐忑不安。
幾年前,女兒第一次帶著白駒登門。
香爸就喜歡上了,這個話少腿快的小夥子。
以後的日子,也證實了老倆口共同的看法。盡管隨著日子的流落,女婿身上的缺點也顯露出來,可老倆口一致認為,這80後獨生的一代,誰是盡善盡美呢?
再說自己老倆口狀況和寶貝女兒,都比不上女婿父母和女婿本人。
隻要不太出格,又何必斤斤計較?
更讓香爸香媽感歎的是,在二親家不可避免的嗑嗑絆絆之中,女婿居然全麵無條件地站在嶽父母一邊,直樂得香爸香媽,睡著了也笑出聲。
直氣得白何老兒和退休教師,麵麵相覷。
吞著口水,翻著白眼皮兒:“這還是我們的親兒子嗎?怎麽處處胳膊朝外扭啊?”
天下百姓,居家過日子,寬容理解是基礎,和睦相處最重要,難道不是這樣的呀?遵循這一生活理念,香爸成功地與女婿和睦地走到了現在,基本上沒公開紅過臉。
可現在看來,女婿是真的惱怒了。
現在,香爸才算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大錯,悔之無及。
當然羅,以香爸孤高的個性和嶽父的身份,倒不是說有多怕女婿翻臉。妙香是彤彤的生母,國家法律上的監護人,僅憑這一點,就不怕你白駒翻天。
香爸是擔心,由此對小外孫女兒不利。
可憐的彤彤,本來就有點與同齡兒童不一樣。
老師如果再給穿雙小鞋,喳,還要不要她活啦?報上網上不是經常報道,有幼苗園老師出於各種原因,暗地裏對孩子咒罵,抽耳光,揪頭發,摔在地上的呀?
現在,我這個外公辦事說話欠考慮,激怒了羅老師。
羅老師對我們翁婿尚且如此毫不客氣,背著還不?
哎呀,我的媽媽咪呀!香爸眼前竟然浮起了小外孫女兒,被羅老師虐待的慘不忍睹的種種情景。可憐的外公,一把蒙住了自己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