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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神氣活現

  這種男人承上啟下,氣宇軒昂,敢作敢為,基本上兜裏都有點餘錢,是天下所有年輕姑娘暗戀的對象。白何本來就與文字打交道,比一般人更理解“大叔”的個中奧妙。


  所以,當下怔怔。


  隨即笑容滿麵:“請,進來吧。”


  站在前麵的高挑妹妹嫣然一笑,一步跨了進來。後麵稍矮的妹兒也嫣然一笑,卻轉身跑過走廊,竄進了對麵的一排住宅,挨個兒叩門或按鈴。


  白何馬上回過神,站住不動了。


  “哎妹兒,你們是哪個公司?幹什麽的喲?”


  姑娘卻往一邊的廚房裏走,逼得白何隻好跟過去……繼續描繪下去,味同嚼蠟,簡言之,見白何並不上當,也不往自己身上亂瞟,一直拎著噴式洗潔劑,就一個功兒往油煙機,灶台和水壺上噴的推銷女,居然惱羞成怒,張嘴就罵。


  “你個老不死的,未必本姑娘非得要求你掏腰包?”


  “哎,那個妹兒在那邊叫你呢。”


  白何走二步,站在大開著房門前:“好像在誰吵架哦”話音未落,高挑妹妹一步竄了出去,白何趁機砰的關上了房門。發現上當的對方,竟然返身對著緊閉的房門,咣咣就是狠狠二腳……


  可是,不管怎麽樣。


  像現在這樣連連居家戶門鈴之事,還從沒發生過,足見對方有多麽囂張張揚。


  老伴對老頭兒搖搖手,示意不要做聲,然後離開貓眼兒,讓白何湊近窺探。透過小小的貓眼兒,一男一女二個年輕人站在門前。


  男的一臉不在乎和不耐煩,女的托著一大迭資料。


  笑得勉強做作,就等著裏麵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白何雖然憤怒,可鎮靜下來,回身見老伴正給物業打電話,悄聲報著樓層號。見屋裏仍不開門,二年輕人對看看,大約是認為這家沒人,轉身順著走廊到了對麵。


  隨即,叮咚——叮咚——叮咚!

  叩叩,砰砰聲,陸續響起。


  直到十幾分鍾後,三個保安氣籲籲的趕到,將二人推進了電梯……“幸虧今天我在家”老伴一下靠在房門上,緩緩的鬆口大氣,想想,又憂鬱上了。


  “也不知上海白駒那兒,是不是這樣?我看明豐苑的保安盡職盡責的。”


  “老門衛”白何糾正到:“多年的鄰裏,看也看熟了,哪能和這兒比?”


  “還有隔壁親家,經常是半開著房門,人離得遠遠的,如果遇到壞人悄悄進來,呼救都來不及。”老伴若有所思,皺起了眉頭:“不行,我得馬上給親家打個電話,把我們這兒發生的事情,給她說說,讓她們提高警惕。”


  說著,彈開手機。


  白何眨眨眼睛,將她攔住。


  “行了行了,本來無事,你這麽一好心緊急通報,不是沒事找事嗎?”老伴卻朝一邊閃動,掙脫著:“什麽叫沒事找事兒?不都說常備不懈,防火防盜防閨蜜嘛,讓開。”


  “哎哎,還是算了算啦,”


  白何哭笑不得,連連搖頭。


  “沒想到你現在還有閨蜜?誰是你的閨蜜啊?親家嗎?”叮咚!鈴聲再響,猝不及防,靠得又近,猶如響在老倆口耳畔,居然嚇得一向鎮壓自如,處危不亂的老伴,嗷的聲撲進了老頭子懷抱。


  白何完全沒注意,驟然被對方一撞,重心不穩。


  趔趔趄趄的後退二步,差點兒跌倒。


  叮咚!白何下意識想開門,不想老太太把他一推,一步撲到了貓眼上。稍傾,喜笑顏開的拉了門:“找白何呀?他在。”


  老同事柳州,笑嘻嘻的站在門前。


  “老白,走哇,100塊。”


  “哦,那兒?”想著網上的事兒很多,白何不太願意去,又看看窗外:“快七點羅,天都要黑啦。”老伴對著白何笑到:“人家柳州特地上樓來邀請,我看你還是去吧。”


  得了這句話,柳州就返身下樓。


  “我去拎樂器,在一樓等,快一點。”


  關於這個老同事,說來話長。白何與柳州以及柳老太太,是同一單位職工。年輕時,三人一起住單身宿舍,天天湊在一起。以後,白何以工代幹,上調公司業務科,三人同公司不同麵,一晃就是三十多年。


  沒想到,前年老伴作主換房到了這兒。


  結果,柳州一家就住在其樓下。


  30多年的煙塵,淹沒了回憶。老同事再成芳鄰,物是人休,興趣各異。“離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杜甫的“贈衛八處士”,好像就是為倆人寫的。


  不過,還是那句老話。


  江山易移,本性難改!

  年輕時隻對機械感興趣的柳州,仍然對上網,創作,國家,民族之類什麽的陌生。其退休後的最大愛好,是買菜做飯。


  飯後的業餘活動,一是與老太太較真吵嘴。


  二是和幾個老頭兒組成了個銅管樂隊,沒事跑到無人處的答的答地練吹,聊以自娛。


  專門負責在外打聽跑路的探子,經常拿些諸如喪葬,離婚結婚和換房搬遷之類的吹奏業務回來,哥兒們就手機聯係一起赴約。


  一場下來,高高興興,收入卻不多。


  基本上,也就一直維持在每人每次100塊人民幣水平。


  有點類似民間吹奏小團體或叫小合作公司什麽的,可又沒固定的活動辦公處,當然更沒經營執照……自從知道了柳州的家庭愛好和業餘嗜好,本不認識他的退休教師,就對柳州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但拿此說彼成了常態,弄得白何老不了然。


  而且全力支持白何,跟著老同事練吹赴約。


  當然羅,老太太倒不是看重那100塊,而是想借此讓老頭兒離開電腦,拿她的話來說,就是“做一個正常的老頭兒”。


  所以,白何對這個老同事,一向是敬而遠之。


  可不知是的確發現了人生的價值,還是有意在白何麵前炫耀?


  這己是柳州對白何的第N次邀請,而且是當著自己老伴的麵直接邀請,這種老同事之間,半開玩笑式的霸王硬上弓行為,真讓白何有點進退皆難,啼笑皆非……


  要說呢,這人與人之間。


  先天就是遵循著大自然法則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道不同,路亦不同,行事天下,莫不如此。可老伴兒懷著目的的催促,倒讓白何一時半會兒有了點興趣。


  在為原創《上海你好》所收集的資料中。


  白何收集了大量,關於上海老人們如何生活的資料。


  正在煞費苦心的精煉提煉,準備把它用到後麵的原創之中。因此,柳州的邀請讓白何猛然想起,自己的資料中還沒有,關於重慶老人離退休後生活的第一手情況。


  以一斑窺全豹。


  這不正好是個深入了解的契機嗎?

  於是,20分鍾後,白何二手空空的到了樓下。年輕時的白何,是個音樂愛好者,同時也是個樂器自學成才者。在那遙遠的歲月裏,時年不過12、3歲的工人子弟白何,靠著天賦,無師自通,居然連續學會了竹笛,二胡,月琴,揚琴,口琴和手風琴的吹奏。


  其中,尤以竹笛為最拿手。


  曾在他當時那個大廠區域,方園一公裏內,小有名氣。


  半個世紀過去了,當年的小小吹笛手,如今成了隻會上網碼字的花甲白丁。因此,白何注定隻能跟在柳州後麵,當個陪客看客而己。


  見白何空著手,柳州誇張的鼓起眼睛。


  “全還給老師了”“本來就沒有老師”


  白何淡笑到:“是老啦,忘記啦,不像你柳大吹,越老越值錢哦,走吧。”二人開步,柳老頭兒邊走,邊揚揚手中拎著小號箱。


  “一萬三,上次出差到北京,在燕莎商場刷的卡。家裏還有二支,就這最貴。音色,域度都不擺啦。就是號稱世上最貴的小號“馬丁爵士樂”,也不過如此。”


  嘟!“上車”


  柳州招下一輛的士,二老頭兒鑽進去。


  “到××公園,在公園大門口停。”的士司機點點頭,按下了車牌。“哎,知道馬丁爵士樂不?”柳州珍惜地把小號箱抱在自己懷裏,偏著腦袋瓜子,瞅著老同事。


  “你懂樂器”白何搖搖頭,有點感到了柳州的用心。


  “都是民樂,與你的小號掛不上號的。你說說,我聽聽。”


  “‘馬丁爵士樂’之所以珍貴,在於其獨特的製作工藝,這種製作工藝是銅管樂器製造商,按照馬丁爵士樂器公司的定貨而專門研究出來的。在20世紀40年代末到60年代中期,這種型號的小號稱霸爵士樂小號市場。著名的爵士樂小號演奏家迪齊?吉列斯匹以及邁爾斯?戴維斯和切特?貝克都是用這種小號演奏的。照片上的這把“馬丁爵士樂”小號,於1955年在美國紐約以5.5萬美元的高價售出……”


  白何意外的瞧著老同事。


  說實話,在他這個年紀。


  又對文不甚感興趣,能描述清楚,完整,抓得住重心,如數家珍,也算可以的了。至少,我白何這一點絕對趕不過他的。


  “看不出,你對小號了解得真多,這需要查多少資料哦?”


  白何由衷的誇獎:“我就不行”


  “不難!記下需要的,讓孩子幫忙就行了。”柳州倒不以為然,也有些不在乎:“孩子也不是神仙,什麽都知道。上百度一查,應有盡有,方便得很。”


  柳州漫不經心,手指頭在箱子上叩叩。


  “當然羅,你自己要懂音樂才行。你不是整天坐在電腦前,上網碼字兒原創玩兒?”


  柳州瞟瞟白何,毫不客氣的問到:“喜歡,隻是本能。年齡大啦,也就忘記啦。能做到真正為藝術獻身,契而不舍,才是最高境界。哎白何,這可一點不比你會原創差哦,不是什麽下裏巴人哦。”


  白何恍然大悟。


  那是在白何剛搬遷到這小區,第一次碰到柳州倆口時的事兒。


  多年的老朋友老同事,突然成了樓上樓下,柳州很高興,嘮嘮叨叨的拉著白何不鬆手。其間,白何發現年輕時說話就大咧咧,聲音洪亮,坐姿站姿都不甚雅觀的柳州,現在更甚。


  甚至當著自己的女兒女婿麵,端著酒杯抖著雙腳,就不時爆粗口。


  憤世嫉俗地將天下當官的,挨個兒罵了一大遍,不禁暗地皺皺眉。


  未了,柳州老伴,也就是白何的老同事問:“白何呀,你即不喜歡在外麵和老同事敘舊,又把年輕時學的樂器全丟了,那一天悶在家裏幹些什麽?”


  “打掃清潔,洗碗,然後上網,寫點小玩意兒唄。”


  白何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是借此顯示自己與柳州的天壤之別。


  由於白何年輕時就喜歡舞文弄墨,柳州倆口子聽了也不奇怪,聊天繼續……沒想到,天性好強的柳州,就把這話牢牢地記在了自己心裏。


  碰上機會,就猛丁抖出來。


  嘲諷嘲諷對方,找個心理平衡。


  白何隻好暗自提醒自己,生存不易,人皆好勝,莫以自己的好惡,取對方的高低,上至老朋友老同事,中到親切友好,下接兒女親家,記住嘍!

  “哎師傅,停一下,到路邊。”


  柳州忽然叩叩前麵椅背,招呼的士司機。


  白何不解的眨巴眼睛之時,出租車滑向路邊,穩穩地停下,可那計程表的紅字,卻仍閃閃跳動著。柳州搖下窗玻璃,探出頭去:“小狗,到哪去?”


  三個興衝衝趕著路的老頭兒,驟然停下。


  其中一個扭頭看看,走上前來。


  “是你嗦,柳校,哎,這不是白何嗎?”白何也認出來了,伸出手去:“姚書,多年不見,長胖了也長精神啦。”


  曾經的公司黨總支書記,握著白何的右手。


  “一樣一樣,同發同慶,呃,我聽說你老倆口不是到上海,幫兒子帶孫女兒去啦?”


  “剛回”柳州接嘴,瞅瞅仍站在原地的那二位:“那不是××,×××?都配齊啦,你們這是到哪兒去?”“路考”過去的黨總部書記,現在的耆耄老者,神氣活現的回答。


  “就是駕照路考”還伸出雙手,做了個握著方向盤的標準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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