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和衷共濟
女婿還沒跨出大門,就聽見他在招呼。
“老媽,下班了。”
香媽回來了!香爸如釋重負,迅速躺在小床榻上,抓起了平板,心裏想著,是不是該勸勸她,不要去了的呀?親家來了,諸多不便,家裏沒個老太太主事應報酬,真不知道怎麽辦?
還有,不是剛給了你五萬塊?
老倆口每月還有退休金,沒那麽必須要去的呀?
側耳聽聽,剛下班回來的香媽,正在大屋和親家母客套著。二老太太的嗓門都挺響亮,你問我答的,還不時打著哈哈,以致於在香爸聽起來,都有點作著誇張。
香爸眼珠子一轉,起來開門出去。
二對親家,四個老人。
親親熱熱,高高興興聊了好一歇,才在退休教師一迭聲的謙讓中,各自回屋休息,不提。關了燈,躺在幽暗中的香爸,愜意且舒適的翻翻身:“怎麽弄的,這麽晚才下班?不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的呀?”
香媽許是快要進入夢鄉了。
有點兒迷迷糊糊的唔到。
“對的呀,九點書店關門,收拾收拾,出來坐公交,九點半到家,對的呀。”“九點半到家?我還以為10點半了呢。”香爸盯著窗外怪丌的樹影,丌自後怕不己:“越等越久,撞鬼了!”“那是因為你自己心中有鬼”
沒想到,老太太一咕嘟一翻騰。
居然支起了半邊身子,耳聰目明,雙目炯炯,看著小床榻上的老頭子。
“不怕說錯話,辦錯事兒和做錯事兒,就沒任何事兒。哦,平時那麽嘴硬,死不求人的呀?知道怕啦?”香爸幹脆也一咕嘟一翻騰,支起了半邊身子:“算啦,這班不上算啦,屋裏沒得個老太太,還真是不行。”
香媽一笑。
“想上也上不了啦,關門啦。”
香媽上班的地方,是個大概50多平方米的小店。小店由二個小老板共同租賃,一半賣衣服玩具,一半賣書報雜誌。香媽就在這一半擔任書報銷售,和另一個中年婦女上對班,月薪2000雖不高,工作卻實在不算累。
玩玩耍耍之間。
工作半個月就有2000塊工資進帳。
因此,香媽堅持了下來。香媽第一天報到上班,是由香爸護送去的。老頭子的主要目的,當然是查看老伴上有沒有上當?對方會不會半途跑掉?是不是躲藏追捕的犯罪份子?
去年,太嚇人啦。
居然出現殺人犯。
在美食街上發生的那個水果店老板,突然被追捕的山東幹警抓獲一事,讓所有住在浦西下隻角的居民們,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那被抓的水果店老板媳婦。
事後出於良心主動上門,一一賠退了大伯大媽的入股金。
可芳鄰們仍談虎色變,相互提著醒兒:“拎勿清!不搭界!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年頭,阿拉們還是小心點好的呀!”香爸驚訝到:“垮掉了?不是五六年了的呀?”
要知道,在大上海,上海灘。
這樣的小店,能夠存在五六年之久,實在是個奇跡。
香爸打聽得清清楚楚,那二小老板,是不出五服的表親兄弟,頗具經營頭腦。當初,二表親來到這兒租賃經營時,那條街上,比他們資本雄厚和規模大得多的各種店鋪,比比皆是。
然而,幾年過去啦。
那些店鋪早如風中落葉,飄飄散散,不知了去向。
就二表親還頑強的站在那兒,並且似有越來越興旺之像。正因為如此,香爸才毫不猶豫同意了香媽的選擇。然而,關門啦?凡事喜歡問個究竟的香爸,一下坐了起來,開了小台燈:“說說看,反正睡不著,明天也不用上班。”
燈光一亮,幽暗的小屋,頓時有了生機。
本也睡不著,可己有些似睡非睡的香媽,索性也坐了起來。
懶洋洋的靠著床頭,慢條斯理的一五一十講了。香爸聽了,半天作聲不得。原來,又是一個經典的前魚老板和前香總,貪大求洋,夢想發大財味同嚼蠟的故事。
“所以呀,我現在也想通了呀。”
香媽呻吟般,悲歎到。
“命中隻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滿揭升,這人的命呀,在娘肚子裏,就被老天爺安排好了,任隨你以後怎麽蹦達,是怎樣,就是怎樣的呀?”
香爸也有些沮喪,默默無語。
因為他想起今下午碰到的小老鄉。
那副潦倒失意乞丐模樣,現在還深深留在自己心裏。“你今天沒說錯話吧”老太太忽然警覺的看看他:“我是問,你沒說白駒辭職下海的事兒?”老頭子搖搖頭。
“真的沒說”老太太依然不放心的追問。
“我現在在想,白駒辭職下海,是不是真有必要?畢竟,他在遠大公司是穩定的。”
老頭子有些忿忿然了:“什麽真的假的?說了又怎樣?沒說又怎樣?婦人之見,現在哪兒還有穩定的工作?你不知道,鐵飯碗早打破了,全國都是合同工了的呀?”
可老太太。
一門心思沿著自己的思緒在嘮叨。
“你想嘛,就小倆口,媳婦辭了職,在家當全職太太,己經都很不了然,很不高興了呀。去年,你又不是沒看到,老倆口得知妙香辭了職後那臉色?退休教師還好一點,那網絡寫手當即就拉下了臉,如果不是親家母在一邊,悄悄碰碰提醒著他,我看他當時就要翻臉的呀。”
“說女婿就說女婿,怎麽一下跳到女兒身上去了?”
香爸有些煩躁,皺起了眉頭。
“再說,當時妙香不是回家帶彤彤麽?老倆口自己的親孫女兒,應該讚成高興的呀。”“唉,你呀你呀,”老太太拍拍自個兒手背,恨鐵不成鋼:“你怎麽就不明白,親家老倆口當真那麽傻?當真就相信妙香,是為了帶彤彤而辭的職?當真就以為她在家裏千辛萬苦,比白駒上班還要辛苦?”
香爸不做聲了。
是的,親家不笨,那可能那麽天真?
真如果那麽天真,對妙香也就不會有那麽大的意見。“她爸,你說現在讓白駒,”老太太眨巴著眼睛,看看天花板:“重新回遠大上班行不?畢竟,上海灘這汪水太深太深,會淹沒他的。老公沒啦,妙香還會好?到時莫說二寶,就是大寶養不養得活,都難說的呀。”
“女人”老頭子低沉而清晰的罵一句。
搭拉著腦袋瓜子,不吭聲也不理她了。
淩晨1點多,香爸被一泡尿布脹醒,習慣性翻身下床,也不開燈地拉開門,輕車熟路的摸了出去。等摸進廚房向左一拐,一邊掏出那話兒,正要跨進廁所,猛聽得前麵窸窸窣窣的,似老鼠在偷油瓶。
香爸定睛一看,媽呀!
僅二步遠的馬桶上,一個人影正蠕蠕動動,掏掏摸摸的。
香爸猛然想起大屋的二親家,急忙後退幾步,躡手躡腳的奔回小屋。可這次他沒關門,因為大腿間又驟然感到熱乎乎的了。這是可憐的香爸,今天第二次流尿。想想才換的新內褲,老頭子心裏那個氣呀,沒說的了。
果然,片刻後。
一個人影從廚房裏,跌跌撞撞的摸了出來。
香爸在門縫後後怕得虛汗直冒,是親家母!可笑退休教師也渾渾噩噩,大約也根本就沒習慣和意識到,這是在親家家裏合住?而是像在自己家裏,搭夥拉著腦袋,慢慢騰騰的走著,走到二扇門的門口時,站站,看看,伸手來推小屋門。
嚇得香爸向地下一蹲。
被尿打濕的褲衩,就緊巴巴的貼到了熱乎乎的肉體上。
還好,親家母伸出的右手,在半路拐向了大屋。巴嗒!門一響,人影消失,門又緊緊關上了。香爸急忙拉開門,直奔廁所。
到得廁所伸手捏捏,緊靠近抽風口的褲衩己幹。急切取下,換下濕褲衩,抓過自己的洗臉帕,就著冷水抹抹,迅速穿上了。
現就著水龍頭,洗了濕褲衩,重新掛在了抽風口。
做完這一切,躡手躡腳出來的香爸,抓起客廳桌上的小台鍾瞅瞅,正好淩晨二點正。
好啦,睡吧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起來送小外孫女兒呢。可還沒待香爸抬頭,就聽得撲嗒一聲,大屋的門開了,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出來。邊走邊搭拉著腦袋瓜子,鼻孔裏還發出香甜的扯呼聲。那身型一看,就知道是親家白何老頭兒。
香爸也不說話,往客廳的幽暗處移移。
瞅著網絡寫手,慢慢騰騰晃進了廚房。
接著,聽到了嘩啦啦的灑尿聲。聽著聽著,香爸擰起了眉頭。等白何老頭兒同樣搖搖晃晃出來,進了大屋,撲嗤!關上房門。
香爸就重新進了廚房。
順手在牆頭上一按,嗒!開了小夜燈。
再進了廁所,擰開了電燈,一下氣得臉青麵黑。你道怎麽回事?原來白何那廝,竟然連馬桶蓋也沒揭起,一大泡尿就對直直的灑在了馬桶蓋上。
明亮的燈光下,黃燦燦的一大攤尿水,散發著刺鼻的腥味……
第二天一早六點,香爸香媽就醒了。
比老頭子先醒來一步的老太太,下床後沒立即拉開門,而是輕輕地拉開了一條縫,鬼鬼祟祟的朝外傾聽和窺視。然後回頭,幾步退回床上,搖晃著老頭子:“快,親家還睡著,沒開門,快!”
一直迷迷糊糊的老頭兒。
眨巴著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樣。
“快什麽?才六點的呀。”“洗臉,漱口的呀。”香媽說著,幾下換好衣服,靈貓般溜了出去。老倆口洗漱完畢,香媽禁不住聳聳鼻子:“奇怪,怎麽有股怪味兒?”香爸也不搭理,往外就走。
可老太太叫住他,著急地壓低了嗓門兒。
“怎麽搞的?你昨晚用了馬桶沒衝洗的呀?”
香爸就進了廁所,將馬桶的水閥一按,嘩啦啦!接著再一按,嘩啦啦!香媽這才點點頭:“嗯,好多了,沒有啦。親家在這兒,要時刻檢點的呀。免得一不注意,得罪了親家自己還不知道的呀。”
香爸咧咧嘴巴。
用力搓洗了自己的雙手,就往樓下跑。
幼苗園側邊,有一家幾平方米的“巴比”饅頭店,常年供應“巴比”牌饅頭,包子,肉粽和豆漿豆奶,很受鄰裏和幼苗們的歡迎。
彤彤就特別喜歡吃“巴比”牌肉粽。
可這肉粽呢,好像是照比例或者出於一種什麽營銷策略?
店裏每天生產得不多,總是很快就賣完了。因此,香爸天天早上醒來後,洗漱完畢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跑下去為小外孫女兒買巴比肉粽。
而且,香爸必須得在七點半之前買回。
用彤彤的專用碗裝好,偎在盛著熱水的小銻鍋裏。
彤彤八點鍾之前和媽媽一起起床,稍事洗漱後就吃飯,而且必須在半點鍾內吃好。八點半,樓上的陽陽外婆領著陽陽下來,倆小姑娘就一起手拉手的下樓,高高興興上幼苗園去也。
香爸買回肉粽豆奶。
進了明豐苑後才想起,不是還有二親家呀?
這下麻煩了,雖然住在一起,可二老太太一定是沒好好商量過,這飯怎麽個吃法?要不,香媽一定會事先給自己打招呼的。現在,咳!就給小外孫女兒買了巴比肉粽,會不會讓香媽又來咕嘟咕嚕的呀?
那麽,打個電話問問吧。
香爸打開了手機。
香媽聽了一時沒回答,大概是也給這個事兒難住了?一會兒,老太太吭聲到:“先回來吧,時間來不及啦,回來再說的呀。”巴比肉粽剛偎在銻鍋,大屋門很響亮地拉開了,二親家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大家相互招呼著,親親熱熱樂陶陶的。
有一種和衷共濟的氣氛,在愉快的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