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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狗小子啊

  在樓下停車位接到白駒。


  白何和兒子一前一後上樓,躡手躡腳地回了各自的屋裏。


  二扇房門一半敝一虛掩,都沒開燈,一片幽暗,可聽見電扇轉動的嗡嗡聲。上次來上海一年之久,白何都沒發現親家這套租賃屋,即使房門窗門全部敝開,也顯悶熱。


  現在,雖然己是9月中旬,晚上睡覺都要搭被子,否則就會受涼。


  可是,卻依然悶熱。


  剛才在樓下,白何感到周身涼爽,夜風吹過,還頓感寒意。可一回到這屋,全身又變得沾膩膩的了。白何先到洗手間撒了泡尿,再回到大屋輕輕推開了門。


  幽暗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衝沒有”“衝了”


  白何隨口回答,開始解衣扣。“撒謊,回去,衝過。”退休教師猶如在課堂教學,二字兒一組,果斷簡潔,不容違抗。白何偏偏頭,隻得重新躡手躡腳出門。


  剛才痛痛快快好大一泡沫尿,邊撒邊想著早上發生的事兒。


  原本是打算一接到兒子,就講給他聽。


  可看到白駒疲倦的臉孔,早想好的話,竟然全都不翼而飛,就這樣,的確是又忘記了衝水。其實呢,知道的,便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白何老頭兒生來就這麽邋遢,不愛幹淨。那可是何等的冤枉!

  白何在重慶家裏,可是最愛整潔幹淨的。


  每天早上起來後,按多年養成的習慣,雷打不動有條不紊的進行。


  第一是鍛煉身體,因陋就簡,因地自宜,手舞足蹈地練上40分鍾的自創動作。第二是迭被,做清潔,抹桌子,掃地,雖然有鬼畫桃符,隻求表麵之嫌,可畢竟天天日日在堅持,那家裏也因此顯得整潔幹淨,卻是不爭的事實。第三才是吃早飯……


  嘩啦啦!

  接著,又是嘩啦啦!


  聽著頗具衝力的水柱,在馬桶裏驕傲的回蕩,白何有一種痛快的感覺。那是在上個星期的一天深夜,天氣格外悶熱。一慣喜歡關門睡覺的老太太,破例默認老頭兒完全敝開了房門。


  白何早被上海秋夜的悶熱,弄得心煩憂意亂。


  老太太一下聖旨,如獲至寶。


  老頭兒先高高興興的摸黑跑了趟洗手間,再關了燈,痛痛快快的拉開了房門,脫下衣服,換上短褲,平躺在床上,盯著昏花的天花板,東南西北的想著心事兒。


  其實,完全敝開房門和虛掩著房門。


  不通風的狀況基本上是相同,完全是一種自我心理感受而己。


  片刻,右邊地板輕輕一響,一個高大的身影,躡手躡腳,鬼鬼祟祟的閃過,朝洗手間摸去。嘩啦啦——嘩,啦啦!啦!白何莞爾微笑,香爸嘛!


  這男人過了六十大關,就是這樣。


  撒起尿來前半段還順順當當,氣勢洶洶。


  後半段就開始吭吭嗆嗆,拖拖拉拉,勉為其難啦。當然羅,如果要是像《瘋狂的石頭》裏那樣,翹著屁股,額頭抵著牆壁,用力也隻有嘩,啦啦!啦!那樣就麻煩了。


  所幸,香爸和我一樣,還屬正常。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抽水猛烈的衝涮著馬桶,響徹雲霄,白何甚至清楚看到,一大股接一大股雪白的水花,在馬桶裏憤怒的綻放……踢踢踢!踏踏踏!香爸慢悠悠回了小屋,接著是吱嘎一聲,沉重的身軀,輕輕倒在了那張臨時搭起的行軍鐵床上。


  如果僅僅是這樣,這樣的敘述,就顯得太羅嗦啦。


  問題是,緊接著,白何居然破天荒地聽到了香爸的悄悄話。


  “她媽,睡著的呀?”“嗯,天亮啦?”“夢周公呀?才12點過,你說,那白何老頭兒,平時看起也挺愛整潔幹淨的,可撒了尿,從不衝,是有意的呢還是無意的呀?”


  可憐的香爸,被大屋裏的老倆口,平時夜裏關門睡覺的習慣迷惑了。


  哪知道隔壁此時房門洞開,那白何老頭兒在幽暗中,獵狗般豎起二隻大耳朵,正在一字不漏的聽著呢?

  “嗯,嗯,有意吧,”“嗯,我看也是有意,”香爸打個嗬欠,氣憤的說:“不是一次二次,多次的呀!她媽,”呼—呼—呼!白何聽得腦袋裏直嗡嗡,眼睛一鼓一鼓的,的確又忘記衝啦,可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


  床那頭,老太太一腳踢了過來。


  千言萬語,盡在一踢之中……


  現在,哼哼,香老頭兒,我知道你正在幽暗中豎起耳朵,聽我究竟衝沒衝洗馬桶。現在聽清楚了吧?告訴你,我可是衝了的,真衝了的呀。


  白何再次回到大屋,一麵上床,一麵匯報。


  “聽到了呀,我可是接連衝了三次,三次。”呼—呼!老伴兒扯起了呼嚕,夜深人靜。


  第二天一早,白何就被老伴翻身下床的窸窸窣窣弄醒了。“醒了就起來”老太太邊看自己的手機,邊告之:“白駒發了短信,讓我們送彤彤。”


  白何懶洋洋的打個嗬欠。


  “今天,不是該親家接送的呀?”


  “什麽該不該的?我看你是老糊塗啦。”老太太也不急,一麵低頭探腳在床沿下找鞋子,一麵有板有眼的數落到:“兒子的短信息,發到的是我的手機上,說明他信任我們,勝過信任嶽父母。所以,我們得趕快過去,說不定彤彤也醒啦?”


  “要是,要是妙香也醒了,豈不更麻煩?我們該怎麽招呼她呢?”


  白何為難的皺皺眉。


  “不好招呼,就不招呼。”老太太毅然到:“這多久,不照樣過來啦?”老頭子不說話了,揉揉眼睛,隻得悻悻的翻身坐起。


  本來呢,今天該輪到親家接送彤彤,白何早打好小算盤。


  睡到個9點過,再懶洋洋的爬起來,吃了飯到處逛逛。


  老伴兒要去也行,不去更好。第一先到複旦軟件園那個邱總侄兒的網吧,上上網,把這幾天自己的構思梳理梳理。


  本來那本《滴血的蓋屍布》


  自己在本子上己寫到近15章,近15萬字了。


  還邊寫邊在網上連載,點擊在慢慢增加。可前幾天,突然靈光乍現,靈感來臨,差點兒文思泉湧。想想老倆口本來生活在內地,雖然也吵吵鬧鬧加煩惱,慢節奏,慢生活,可忽然間全都被打破了。


  自從來到上海,陌生陌路,光怪離奇,經曆雖然瑣碎簡單,卻頗具代表性和傳奇。


  如果能把這些經曆寫成小說,啊哈,那可真是一件於己於人,甚到於社會都有益的事兒。


  上海灘!大上海!有多少和兒子一樣大大小小的白駒們,在同樣的生活中奔波?又有多少和我一樣老老少少的白何們,在同樣的煩惱裏躑躅?

  生活不可重複,卻能提煉。


  經過作者精心提煉的生活,不就是一部當代人生活的立體再現?

  於是,正和老伴兒逛歐尚的白何,突然捂著肚子對老太太說:“糟糕,昨晚上的辣椒放多了,肚子有點疼,我得先方便方便,再進來。”


  正在興頭上的老太太,懷疑的瞅瞅他,皺眉咕嘟一句。


  “人懶鬼事多,快去快回。”


  白何急切地從歐尚“未購物通道”穿出,屁顛顛的直奔過道盡頭的洗手間。當然,既然來到了洗手間,不撒白不撒,先愉愉快快的撒上一泡再說。


  這人老了哇,真是身不由己。


  明明沒喝多少水,明明才方便不久,可等不了多會兒,就又有了尿意。


  而且更怪的是,你裝作不在意,不行,那尿意會越來越明顯,仿佛一不注意,就要噴薄而出。可你時時在意,跑進洗手間,屁股使勁兒的向上翹起半天,常常卻就是撒不出。


  這樣的結果是,弄得白何和老伴兒一出門,就鬼鬼祟祟的到處尋找方便的地方。


  好在,雖然大上海看起來層層疊疊,高高低低。


  可你呆久了,習慣了,就會發現花花綠綠的上海灘,相當親民便民的另一麵。具體到每個裏弄,小巷和街坊,都有小便處,簡廁和公廁。


  撒後洗洗手,白何退出洗手間。


  在一邊的疙瘩處,掏出了隨時帶著的紙和筆。


  略想想,迅速寫下了《上海你好》的小說題目,下麵再用力劃上幾道線,表示很重要很急切雲雲。以後的幾天,白何一有時間就潦潦草草的,寫好了幾條大綱,創作主線和主角名字。今天呢,就想正式動筆。


  畢竟,手寫的也改得亂七八糟,自己看起都倒胃口。


  得把它在電腦用文檔正式打製出來,那樣才有創作感和成就感呢。


  第二,逛逛房中介。說實在的,白何真是被這二親家住在一間屋的可怕事實,嚇壞了。當然羅,也隻是看看,也算找個心理平衡,解解鬱悶吧。


  現在呢,上海的房市正發瘋。


  商品房帶動二手房,猶如雨後春筍呼呼上漲,真租?誰租得起啊?


  第三呢,唉還是算了吧,老太太這麽一安排,不全泡湯啦?接送小孫女兒的過[程是,早上按時送去,下午準時接回,中間得嚴陣以待,乖乖地呆在屋裏,預防有什麽突發需要。


  人家香爸香媽就是這樣做的。


  特別是香爸。


  盡管現在的香老頭兒有點囂張,動不動就讓香媽出麵嘮嘮叨叨:“親家母呀,香爸又給了我300元的呀。錢雖不多,可老好老好的呀。”


  每每,老伴兒也就忠實的轉告。


  當然,還每每不忘附帶上總結。


  “瞧人家香爸多酷!每月的養老金全部交給香媽,還不時給香媽帶回驚喜,你白何呢?同是老頭兒,做人的差距乍這麽大?”


  可饒是這樣,輪到親家接送彤彤。


  除了中間名正言順的溜號,該在時,香老頭兒一定會在。


  你說,有這樣的榜樣,焉能不讓白何心裏添堵,從而主動自覺?老伴兒穿戴整齊,就拉開了門,正好看到香爸香媽,精神抖擻的從小屋出來。


  退休教師趨步上前。


  “親家呀,今天我們接送彤彤吧。”


  白何急忙往門後一閃,將開成90度的房門,用指頭輕輕推成60度,利用這30度的角度掩護,彎腰溜到陽台上,抓起搭在小沙發背沿上的衣褲,就往自己身上套。


  白何大半輩子,都喜歡僅穿著褲頭睡覺。


  來到上海後,也沒改變這個不好不壞的習慣。


  老倆口自己在外租房,就不說了。現在二親家被迫住在了一起,這個習慣,嗬嗬!雖然老太太擰著眉頭嘮叨過,命令過也罵過人,可是,白何老頭兒總是改不了,或者說,改了幾天又依然故我。


  退休教師雖然氣得夠嗆,白天晚上還時不時冷不防,一拳打過來一腳蹬過來什麽的。


  到後來,終於疲憊不堪,眼不見心不煩了。


  白何先穿上碎花襯衫,初秋的沿海上海,猶如內地重慶,晝夜溫差大,白天一件,晚上一床,很常見的。白何匆匆係上衣扣,彎腰脫褲頭,突然瞟到對麵樓上窗口,一個中年婦女麵對著這邊,正探出大半個身子在伸杆晾衣服。


  二樓的間距,原本就不過30米左右。


  如果是晚上,還稍好一點。


  可在天光大亮的清晨,彼此連臉上的皺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白何嚇得一轉身,想想幹脆蹲下,費力的脫掉褲頭,穿上長褲才敢站起來。


  結果,或許是站起來時動作過大?


  隻聽得嚓的一聲,白何立刻感到自己右膝蓋骨巨痛。


  晃幾晃,白何勉強挪到沙發上坐下,用手摸摸壓壓右膝蓋,真實的疼痛。剛才那聲嚓,白何可是聽得真真切切和清清楚楚,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自己身體骨節發出的響聲。


  嚓!是膝蓋骨錯了位?還是脫了臼?

  汗水滲出白何額頭,他恐怖的瞪大了眼睛。


  不至吧,難道我白何會這麽倒黴,站起穿褲子就會扭傷了膝蓋骨?現在呢,正是老太太毛遂自薦接送小孫女兒時候,你白何老頭兒早不疼,晚不疼,嘿嘿!莫說別人不信,就連我自己也不信。


  然而,嚓!是的確的。


  疼痛,也是的確的……


  白何隻能忍痛站起來,邊係著褲帶,邊聽著門外。“親家呀,不是該我們接送的呀?”“昨晚,我接到白駒的短信息,這狗家夥,吩咐我一早起來呢。”


  “哦哦,這樣哇?不過親家,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一定又失眠了,還是我和香爸接送的呀?”


  聽到香媽如是說,白何差點兒歡呼起來。


  歪歪身子,他扶住牆頭,把受傷的右腳曲起放鬆,豎耳聽著老伴兒的回答。“我看算了,再說香爸也忙,不像我家老頭兒空閑多,就我們去算啦。”“那,不好意思呀,麻煩你們呀,我就去歐尚買點新鮮菜。”


  香媽的客氣話,在白何聽來,無論如何都有點虛偽,好像還有點幸災樂禍?


  哦,她是不是知道我的膝蓋骨扭傷了,才故意這樣回答的呀?


  擰擰眉,白何恨得牙癢癢,他實在想不出,退休教師有什麽值得堅持的理由?呔,這老太太,平時嘴巴硬得讓人生厭,可一接到狗小子的短信,就非得破壞親家之間的鄉規民約?

  那,如果狗小子讓你去殺人,你去不去?

  狗小子找你借錢,你借不借?

  門被推開,老太太扭頭招呼:“還沒穿好?快一點嘛。”送了彤彤,目送白駒驅車遠去,倆老口久久的站在原地,不願挪步。這一是緣於現在暫時沒事兒,有的是時間。


  二呢,瞅著好不容易才撇開親家和媳婦,和兒子單獨在一起的寶貴機會。


  卻無法和兒子多說上幾句話,倆老口都感到有些鬱悶。


  好半天,退休教師才悻悻的歎口氣:“以前在重慶,時不時還可以通過電話聊聊,現在倒,唉!”白何也麵容戚戚:“兒大不由人,這狗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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