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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和顏悅色

  “整這麽大個排場,有必要的呀?”小香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低聲說:“這是按事件處理小組的要求呀,你知道,我哪喜歡這些表麵的玩意兒?當年,我的魚檔生意做得那麽順風順水,每天就是從清水中撈人民幣,我都從沒想過,何況現在呀?何況,這些費用都不用我們自己出……”


  蔣科則津津有味的掄著根牙簽,

  挑著自個兒的牙齒縫,嘲弄著老頭兒。


  “現在明白了呀?要不是我硬拉著你,你就隻會幫倒忙,破壞安定團結,自己還下不了台的呀。”香爸不以為然的鼻孔哼哼,腦袋扭向一邊兒……


  大韓伢拉著小韓伢子,

  一桌桌的敬酒過來,簡直把大家和二老頭兒,都看呆了。


  一瓶500克的劍南春,大韓伢子先給自己咕嘟咕嚕倒上,一玻杯約一兩五,再給小韓伢子的玻璃酒杯滴上幾滴,邀請全桌人一同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如此算來,


  一共18桌,

  除了香爸蔣科這最後剩下的二桌,大韓伢子就喝了二斤四兩六十度的純高粱白酒,真稱得上海量了。敬到香爸蔣科這最後一桌,就全部是最親切的朋友們了。


  香爸擔心的看著前村姑:


  “伢子,不能喝就算了,又沒有外人,不用強撐著呀。”


  小韓伢子就笑:“香爸,你老別空擔心的呀。你不知,大韓伢子喝酒如喝水?二個字兒,沒事兒!四個字兒,還是沒事兒!”


  蔣科笑問: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呀?你認識大韓的時間,還沒有我久,我都不知道,你倒知道啦?”


  “錢哥,過來。”一個麵色憂鬱的年輕小夥子,怯生生的趔了過來:“老板,你叫我?”“認識吧?認識嗎?”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小女老板,指著這個叫錢哥的年輕人。


  得意洋洋的問二老頭兒


  “錢哥給我講的,還有假的呀?”


  二老頭麵麵相覷,無言苦笑。錢哥,正是大韓伢子法律意義上的老公,小香的情場競爭者……餐後,小韓伢子驅車帶著二老頭兒和錢哥回商業街。車上,香爸問:“小韓伢子,你的意思是?”“錢哥到我店裏先實習實習,如果他願意,可以就在我店裏工作的呀。”


  蔣科看看小夥子,

  似笑非笑:


  “你學過餐飲?”“以前在鄉下賣小吃,”小夥子有點怯生,低聲答到:“就是磨豆漿,蒸饅頭和煎巴塊,鄉下人喜歡吃,生意還行。”


  香爸笑到:


  “這不正好,都是點頭類,到了上海茶餐廳,認真學,學會了手藝,一輩子都用得著呀。”


  小夥子點點頭。看著他有些怨艾的目光,香爸忽然感到一陣擔心,為什麽,一時也說不出來。靠著後椅背閉目養神的蔣科,屈起手指頭在算著什麽?

  繞了一個大圈子的寶馬,

  最後在商業街口停下時,蔣科睜開了眼睛。


  “這麽說,酋長訪華結束了呀?”小韓伢子點頭:“結束了,今天上午在虹橋國際機場,乘專機回國去了。”“卡佳也跟著離開了?”


  香爸也就注意的插嘴:

  “還有,那個金發美女衛士官?”


  小韓伢子就驕傲的嗔怪老頭子一句:“香爸,你是不是關心得太多了的呀?你和蔣科問的,可都是國家秘密呀。”二老頭子被堵了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不想,


  小女老板咯咯咯的笑著,


  一麵笑,一麵關車,取鑰匙,推開門,跨出寶馬,雙手按在乳白的車頂上:“出來呀,還都坐著幹什麽?”三人都鑽出了小車,小韓伢子對錢哥呶呶嘴巴:“前麵,等著我。”


  待他慢慢走過去,

  才笑到:

  “不就是銷售賺錢呀?別著急,會有人來找你們的。”二老頭這才高高興興,對小韓伢子合合雙掌:“謝謝!謝謝!拜托!拜托!”


  香爸對蔣科說:


  “你先走到,我和小韓伢子說句話。”


  蔣科不幹:“不行,一起來,一起去。想甩開我,和小韓伢子說悄悄話?沒門兒!”這讓香爸一楞。到底是蔣科!他早料到香爸會說什麽?

  這讓他有些擔心,

  確切的說,


  自從11.14事件後,蔣科認為自己和老同事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誰。而且,更令自己說不出口的是,香爸畢竟隻是客串,沒有投入和固定產業,說得脫,走得脫。


  屆時,


  真要出個什麽大屁漏,


  局麵不可收拾,他最多溜回自己的明豐苑,重新憤世嫉俗和昏昏欲睡罷了,於他自身是沒什麽損失的。而自己大半輩子的心血和努力,卻全在這鬆江一條街上“如山古玩”店。


  真要由著這老頭兒胡來,

  倒黴的,隻能是我蔣如山。。


  事實上,對香爸無意中撮合小香與韓伢子的同居,蔣科一直嗤之以鼻,暗中不滿意的。二老頭兒的奇特之處,也正在這兒。


  蔣科,


  一直以瀘上文商自居。


  也的確在古玩江湖混了大半輩子,不說縱橫捭闔,縱橫馳騁,也是左右逢源,小有名氣的,對事物和婚姻的審美,卻一直停留在50年代。


  而屢戰屢敗,窩在家裏,憤世嫉俗了二十多年的香爸。


  卻剛剛和他相反。


  當時,從香爸嘴裏得知小香和韓伢子一事兒後,蔣科曾指著他鼻子大罵過一頓:“婚姻大事,父母天意,自古勸和不勸離,哪有你這樣的鬼老頭子,巴不得把人家小倆口弄散的呀……”


  香爸呢,

  則眨巴著一雙皺巴巴的眼睛,

  爭辯到:“你那套,早過時了。現在是合得來則合,合不來則離的呀……”剛才餐席上,小韓伢子一叫:“錢哥,過來。”蔣科就敏感到,定是香爸和小香大韓伢子,達成了某種默契。


  要把這個可憐的年輕人,

  摔到小女老板的茶餐廳打工,


  借此疏離感情,讓他自己提出離婚,以成全小香和大韓伢子的好事兒。說真的,蔣科在心裏也替雙方想過,的確,就現在看來,小香才是大韓伢的有力幫手,錢哥則完全是個累贅。


  然而,然而……


  奶奶的,有這麽欺侮人的呀?


  這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呀?英雄氣和匪氣十足的蔣科,就動了腦筋。就這件事兒而言,自己顯然是幫不了錢哥的,也不願意和不敢幫助。


  蔣科己經看到了10年後,


  曆盡艱難困苦的錢哥,

  思想和經濟上都上了幾個台階,回來找小香韓伢子算帳,奪回自己兒子鮮血飛濺的某天情景……顯然,那時二老頭如果沒意外,都還活著,複仇的利刃,一樣閃電般劈砍過來……


  所以,

  蔣科認為自己現在能做的,

  就是盡量勸說香爸,在這件事兒的處理上要低調,盡量遠離年輕人的恩怨,抓緊自己的主要目的——銷售古玩,賺錢!


  所以,

  香爸一提出讓他先走,


  蔣科就幹脆裝聾作啞,楞是不讓他又對小韓伢子出些什麽鎪主意。不過呢,就這一點,蔣科倒是誤會了香爸。其實,香爸也在替小香和大韓伢子擔心。


  盡管這主意不是自己出的,

  或者說是自己巧妙設計的。


  但是,香爸也一樣感到錢哥的無辜和可憐。錢哥是一個麵目清秀,勤勞肯幹的農村小夥,和前村姑經父母撮合成家,有了兒子。


  在那塊埋葬著他們祖祖輩輩的土地上,

  一個渺小且平凡的小農家庭,在雖然艱難困苦卻也平平安安的生活著。


  這一切,隨著某天早上,前村姑和婆婆之間積壓許久的矛盾爆發,哭泣的年輕村姑拎著小包袱逃出了小山村,千裏迢迢投奔上海灘的親大伯而嘎然中止。


  怪誰?怨誰?


  找誰論是非啊?香爸一樣感到無奈和搖頭。


  事實上,現在的香爸是想留下來叮囑叮囑小女老板,善待錢哥!多讓錢哥學點手藝,這對他以後的生存才有真正的好處。


  香爸自然又比蔣科,。


  更進一步了解和熟悉小女老板

  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心眼兒不一定壞,也聰明能幹,富於同情心和側隱之心,可那剛愎自用,頤氣指使和飛揚跋扈,卻是與身俱來,不能自斂。


  而這些,


  卻偏偏是處在走投無路之中的錢哥們,深為痛恨。


  他們不能明說,隻能牢記在心的缺點和弱處。還有一點,也就是蔣科所想到10後某天的情景,香爸倒沒看那麽遠,反倒擔心錢哥一時忍受不了,出現什麽閃失和遺憾。


  總之,


  可憐的香爸現在也意識到了,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可看到小香和大韓伢子好容易才有了今天,也不知道到底怎麽辦才行?於是,香爸隻好當著蔣科,對小女老板叮囑到:“農村孩子,平時說話要注意的呀。”


  小韓伢子,


  倒是爽快的點點頭:


  “大韓伢子也是這樣叮囑我的,香爸放心,我不會欺侮他的。不過,即入我店,就得遵守規矩,這點對任何人都一樣的呀。”


  小女老板說得如情如理,


  二老頭隻好默默點點頭,慢吞吞踏進了一條街。


  又是一個清淡的日子,清淡到正是下午三點多鍾,散客們閑適逛街的黃金時段,居然沒有一個客影。站在街口望過去,除了寬寬的鋪著條石的街道,就是閃現在各店門口,若隱若現的迎賓小姐身影。


  一條不知從何處跑來的小狗,

  正趴在街道中間,津津有味的啃著一根骨頭……


  二老頭看得渾身冷嗖嗖的,剛才在餐廳裏積聚的亢奮和熱情,不翼而飛。“11天了”蔣科又開始了嘮叨:“說是會有人來找我們?我看是把我們忘記了的呀?”


  香爸也有同感,


  不過,他沒直接說出來。


  香爸在想,卡佳是真的,那個文化部長也是真的,相片也拿給了對方,不可能11天了都還沒鑒定完吧?會不會,隻是出於禮貌的拖延,敷衍了事兒?

  畢竟,


  不答應你二個老頭兒,又奈何其哉?

  本來呢,香爸這段時間,天天晚上睡覺前,都把親家的白茶杯相片看上一遍,調到所有相片之首,打定了主意。如果對方回了話,就趁此機會把這個寶貝茶杯相片,提供給對方,讓對方報價。


  可現在看來,

  好像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二老頭一路走過,生意清淡,氣氛低落,迎賓小姐基本上都有氣無力,傍著各店門不高興的站著,倚著,甚至蹲著。路過文山書海店,也沒見儒生老板笑盈盈的出來招呼……


  總之,


  二老頭兒越走越悶悶不樂。


  回了店,倆小姑娘倒是盡職盡責的守著,可不用細問,光看她倆緊鎖的眉頭,就知道今天店裏,肯定又是沒一個客人光顧。


  “蔣總好!香副總!”


  “好,好!”


  二老頭漫不經心,一個走向自己的專櫃,一個進了小小的經理室。快下班時,門口忽然響起了倆小姑娘興奮的招呼:“小姐,你好,請進來看看。”


  正坐在經理室,相對無語的二老頭呼地站起。


  相對看看,狂奔出去。


  可香爸牛高馬大,蔣科又橫起長,高個對肥肉,竟然一下卡在了門口。“哈羅!香爸!哈羅,蔣科!”一個身體苗條的外國婦女,一麵招呼著,一麵笑盈盈的走進來。


  “對不起,讓你們等久了。”


  關鍵時候,

  香爸向後一抽,再向前一推,蔣科笑眯眯的出了經理室:“你好,傑娜助理,我們一直盼著你的呀。”站站,向後側側身,示意香爸跟上。


  二老頭一麵同傑娃緊緊握手,


  一麵往經理室引。


  可×國文化部長的女助理,卻咯咯咯的笑著,搖著一根手指頭:“Five me, I "t go in(英語,原諒我,我不能進去),就在外麵也行的呀。”


  香爸就屁顛顛的跑進去,


  端出椅子,請女助理坐下。


  傑娜又搖頭:“The old man stood I sit dohis is wrong(英語,老人站著我坐下,這是錯誤的)”向後扭扭頭:“傑克。”


  一個與卡佳同齡的×國青年,笑嘻嘻進來。


  把一個小皮包,遞給了女助理。


  女助理打開,取出一迭相片,自己先認真看看,然後遞了過來:“蔣科,香爸,這是上次在你們這兒拍的古玩相片。我們送回國後,經國際上有名的鑒定家們,認真鑒定後的報價。如果你們同意,我們馬上就可以成交。”


  二老頭顫抖著雙手接過,

  你爭我奪的看著。


  看著,香爸突然往椅子上一坐,臉色泛白,嚇得蔣科急切蹲下去,扶住著他連聲問:“怎麽啦?怎麽啦?”“悶,喘不過氣,氣,氣來了。”


  看樣子,

  老頭子不是裝的,好像是心髒病突發?


  可是,蔣科十分納悶,沒聽說過這老家夥有什麽心髒病呀?傑娜也蹲下來,先翻翻香爸的眼皮兒,想想,又對後麵的傑克一伸手,接過一個小瓶子。


  拔掉塞子,


  湊在了香爸鼻孔,

  一股沁人的麝香直透進老頭兒肺腹,香爸立即感到好多了。稍會兒,香爸站了起來,對傑娜合合雙手:“謝謝!”再催著蔣科:“定價吧,定了定了。”


  蔣科這才矜持的點點頭,


  傑娜又打開皮包,取出一式三份買賣合同。


  讓二老頭按照合同上的要求,盡悉填報簽字後,自己最後簽上名字,返了一份給二老頭。其餘的全部夾進了自己的皮包。


  傑克上前一步,

  打開手中的小箱子,


  二老頭就把金剛經,絹畫,石刀,刨器與跳舞俑,一一小心翼翼的遞給傑娜。傑娜也不含糊,拎著一個類似蔣科自稱“25萬人民幣”買的碳十四定位測試儀,一一親自檢驗。


  再一一小心翼翼,


  重新遞給自己的司機,裝進四周嵌套著軟泡木的小箱子。


  之後,就是利用P0S轉賬了。可在這最關鍵的要命時候,一向靈活方便的P0S,卻突然出現了故障。先是屏幕閃閃,突然黑掉。


  二老頭咬牙切齒的弄一會兒,


  又突然亮起。


  可當傑娜的信用卡剛插進去,又一下黑掉,任隨二老頭兒如何手忙腳亂,在心裏罵娘和祈求,再也不亮起……香爸急眼了,當著外賓竟然罵起蔣科來。


  “你個鬼家夥,平時怎麽保養的呀?不是一直用得好好的呀?搞什麽鬼東東?”


  蔣科當然更氣更急,

  恨不能對準死老頭子胯襠,就狠狠一腳踢去。可他不能,畢竟他是店主,也比香爸見多識廣,更有理智,如果要在這個時候不顧一切,他也不會在古玩江湖混了大半輩子。


  “好好,別急,看是出了什麽故障?”


  蔣科壓著火氣,和顏悅色的勸著老同事。


  一麵對傑娜笑到:“I"m really sorry(英語,真對不起),I"m so sorry.(英語,我很抱歉)。”傑娜略帶驚愕的看看香爸,再瞅瞅蔣科,連連點頭。


  “It doesn"t matter, it"s not your fault(英語,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事實上,×國文化部長的女助理,不是個中國通。


  盡管自己也能說上幾句中國話,可對二老頭的正宗中國話,都似懂非懂。不過,從神氣上也可以看出來,高個兒老頭在著急生氣,矮胖老頭兒呢,在和顏悅色的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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