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無從考證
隻是這麽快,
錢都還沒在阿拉手上過的呀。
罷罷罷,還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如此,天經地義呀。鈴!香爸四下看看,又朝倆小姑娘呶呶嘴巴,示意她們查看自己的手機。
可倆小姑娘卻一齊對他笑笑,
小英姑娘還對他扮個鬼臉,吐吐舌頭。
香爸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兜裏的手機在響。老頭兒掏出來:“喂,香爸古玩。”這是王國和蔣科幫他設計的,對處接打手機電話時的標準化格式。
“你好。”
“什麽亂七八糟的?”
對方不耐煩的訓斥道:“不是如山古玩嗎?怎麽又鑽出了香爸古玩?” “如山古玩是我,香爸古玩也是我的呀!”老頭兒按照二人擬定的標準化格式,有板有眼的回答。
“歡迎你對本店的垂青和光臨。”
“還歡迎哩?明白了,你就是那個叫香爸的老服務崽呀?”
香爸聽聽話不對,瞪起了眼睛,媽的,什麽客人?敢叫我老服務崽?“我是區地稅局稽查處。”香爸腦子裏嗡的一聲,有點不知所措。
“我叫,算了,你們都叫我絡耳胡,就絡耳胡吧,請問,”
後麵的話,香爸沒聽清楚,而是捂著手機跑進了綜理室。
正在細細統計和清點著的蔣科,聽到外麵有跑步聲,一楞,剛抬起頭,就見老頭兒猶如捧著一顆大炸彈,恐怖的瞪著眼睛狂奔進來,眨巴著眼睛:“怎麽了?”
“絡耳胡。”香爸怪叫一聲。
把手機一下貼在了老同事的耳朵上……
幾分鍾後,蔣科放下了手機,牙齒咬得咯咯咯直響:“一準是那狗日的儒生,絡耳胡的耳朵有那麽靈的呀?”香爸哪兒知道,蔣科早己和王國商定。
其實不是商定,
二人相互使使眼睛,就達了默契。
話是要說的,戲是要演的,稅,能偷卻是要偷的。怎麽偷?這自然是王國在高層麵操作的秘密,就連蔣科也不甚清楚,至於當陪襯的香爸,當然就沒有必須讓他知道的必要。
非但如此,
就是借口把香爸可以分到的提成,降到最低程度。
這即可以提高二人各自的收入,又能讓香爸保持艱苦奮鬥的樸素精神,繼續當好自己的攔箭牌和員工,並能在意外之外,現身說法,起到人證作用。
香爸也紅了眼,
人性本能的弱點和對法律的無知,讓他比蔣科更甚。
“這小狗日的,總跟我們過不去,幹胞來個一了百了的呀?”蔣科一下盯住了他:“說說你的想法。”香爸立時語塞。
香爸的確從心裏討厭儒生老板,
盡管上次對方專門跑來打抱不平,也曾引起了二老頭暫時的好感。
可儒生一直把二老頭視為敵人的態度,卻在二人心裏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職,如哽在喉。特別是在二老頭各懷鬼胎,尋思盤算著自己的收入時,這廝又橫起殺了過來,焉能不讓二人憤怒的得想殺人?
香爸有所不知,
剛才絡耳胡在電話裏,將蔣科連嘲帶諷,好一陣奚落。
“……當然羅,你蔣如山有靠山,我們地稅局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上次算你有種,稅款罰金沒在我們這兒放上一個星期,就給退了回去。幹得好!幹得妙!再來一個要不要?老子給你講明白,江湖外,你是守法經營的古玩商,我是秉公執法的市區稽查處長。江湖內,你就是偷稅漏稅的奸商,我也是巧取豪奪的腐敗分子,都不是他媽的好人。你要和老子過招?行!接著過。今兒個,限你下午下班之前,自己抱著稅款罰款到處裏找我。敢不來,你試試?”
這其中的許多話
蔣科自然不能讓香爸知道
到時,不是故意瞞著他的事兒,而是共謀作案的罪名。隻想多多賺錢,還不至於有意陷害老同事的蔣科,現在還於心不忍。盡管自己氣得咬牙切齒,卻隻能往肚裏吞咽。
當然羅,
一想到在自己賺錢的路上,有這麽個混世魔王攔著。
如果能借他人之手,將其剪除,肯定是件快意的事兒。還有,就是蔣科不好說出口的,上次雖然經過王國在高層次的操作,那幾十萬的稅款罰款,雖然給依了個漂亮借口,重新退了回來,可王國依乎有點不高興。
他不說,
蔣科也懂。
偷漏稅款,巨額貪汙國庫,可是個誰也救不了的滔天死罪。這個準則,全球通用。看看那個當年何其囂張的賴昌星,其上天入地之手段,橫貫中國上下五千年,其記錄至今無人能破,何其了得?
然而,
一旦東窗事發,
所謂的人脈保險統統灰飛煙滅,煙消雲散,賴本人至今雖然仍躲藏在加拿大,可那跟被一槍崩了腦袋,有什麽不同?
所以,
貴為省考古研究員的王國,能不出麵,當然就盡量不出麵。
如果合作方有這個能力,完全能做到自我打點,名利雙豐,王國在幕後隻借專業職業之便供貨,豈不皆大歡喜?
香爸呢,
雖然出於氣憤,說出了自己心裏話。
可的確並沒任何打算和想法,而且永遠也不會有。要不,他就不是香爸,而是殺手了。被蔣科這麽一逼,他也在自己心裏著急。
很明顯,
給儒生老板這樣寸步不離的盯著,
再給絡耳胡這樣氣勢洶洶的逼著,這生意的難度,會越來越大了。到頭來,蔣科王國誰也不會再出錢出地方,讓自己繼續“學作生意”,有點令人不寒噤……
也許,
這就是命?
記得國企破產下崗後,在生存路上顛沛流離的香爸,有次偶遇路人圍著個瞎子算命,一人10元,那時候的10元人民幣,據說相當於時下100塊。
想想自己一生坎坷,
命運不濟,
香爸扔了一張大團結,在瞎子手裏,瞎子就顫巍巍的捏著香爸的左手,嘴裏念念有詞,最後,送了香爸四個字“平安是福”
香爸並不迷信,
可也牢牢記住了“平安是福”四字箴言……
或許真是瞎子算準了香爸的前世今生?回想自己這一生,的確,坎坷崎嶇,期期艾艾,然而,直至進入耳順之年,除了那次不慎摔碎了腳踝,可以說基本沒有血光之災。
在這麽個大動蕩和大轉型年代,
一個無權無勢無錢無房的老年男,能做了全身無損,難道不正是應了那句四字箴言?
於是,可憐的香爸,準備撤退了:“算了,蔣科,吃素碰著月大(謂倒黴。不情願吃素,偏偏遇上大月,齋日長。),麵皮老老,肚皮飽飽(隻有麵皮厚才混得好)的呀。”
蔣科沮喪的瞟瞟他:
“這一次稅款罰款一齊下來,賺的點錢,就剩不了幾文啦。絡耳胡限定今下午下班之前,把二款交去的呀。”
香爸痛苦的絞絞自己手指:
“交就交吧,唉,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自古皇糧國稅呀,沒法。”
蔣科不愧是清賬盤算高手
這麽說說,那二款繳後和自己收兌前暫墊付款後,香爸能提成的數目,在他腦海裏,大致就浮現了:“隻是,我很愧疚,跟著我擔驚受怕,卻一直沒能讓你賺到大錢,實在是非人力所能的呀。”
香爸也聽懂了,
瞪瞪眼睛:
“你那些墊付的,必須要付清的呀?再緩一個季度,很難嗎?”蔣科當仁不讓,瞟瞟盡職盡責的倆姑娘,嘴巴朝經理室呶呶:“請,進來聊聊。”
聊的結果,
如果蔣科把自己為老同事墊付的資金全算上,這次香爸實際到手,就隻有三萬塊。
這自然讓老頭兒差點直接蹦了起來:“我自己也算了的,再少也有9萬塊的呀。”蔣科則一臉晦氣,弱不禁風的重新抓起計算器,攤開幾個記賬本,一筆一筆的算給老同事聽。
香爸聽了,也抓過一筆筆的記錄。
細細看了,最後承認,是自己加錯了。
其實,香爸的記憶和理解都好,一點沒出錯。錯的是蔣科。以蔣科的老板身份和出資方,要在長達三個月的賬本上,玩點小花絮,摳掉點小數點,是一件愉快且輕易的事兒。
除非其下屬,
一開始就每時每刻,
每天每月乃至每年,一筆筆,一點點的一絲不苟記錄著。可那樣一來,基本上就沒有任何人,願意雇你當員工,和你做朋友,一起吵吵鬧鬧的發財了……
當然,
現在最重要的,
是應對眼前的敵人,而不是二老頭彼此之間的勾心鬥角,這點,蔣科心裏透亮。他一麵往抽屜裏悻悻然的扔賬本,一麵咕嘟咕嚕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夠讓香像聽得清楚。
“誰讓我們人言微輕呀,費心賺點小錢僅夠糊口,哪像位高權重,又有真才實貨的王研究員呀,唉!”
蔣科的煽動,立竿見影。
香爸聽在耳裏,又開始眨巴眼睛。
快到中午時,香媽打來了電話:“我己和老娘約好了的呀,三個兄弟也答應趕到,你最好請假早點趕過來。”香爸閉閉眼睛,自己完全忘記了,昨晚上和老太太商量的事兒。
可他,
馬上替自己找到了借口:
“我想,這事兒特重要,雙方都很敏感,如果我先躲避一下,由你出麵揉搓揉搓,可以避免一些矛盾的呀。不管怎樣,你是長嫂,這些年大家全靠你撐著,不看僧麵看佛麵,不會給你難堪的呀。”
香爸說得有理兒,
老太太略想想,就愉快的答應了。
關了手機,瞟到倆小姑娘在相互使眼色,香爸笑:“老夫老妻的,又沒講悄悄話,你倆鬼什麽鬼呀?”小英姑娘揉著眼睛:“哪能呀?我是想起了我爸,一和我媽說話,不是瞪眼就是吼叫,瞧著就讓人害怕。我還以為天下老夫妻,都是這樣過來的呀?”
小芳姑娘聲音柔柔的:
“我將來找男友,就要找像香爸這樣說話的。我們女孩兒倒不是怕男友沒錢,最怕的是花心和生硬的呀!”
香爸愉快了,
衝著二小丫頭微笑:
“謝謝,真想不到,我老頭子還能得到黃花姑娘這樣的評價?你們真是好姑娘!”蔣科在裏麵扯著嗓門兒叫:“小芳呀,怎麽還不叫外賣呀?你不餓,我和香爸可餓了呀。”
小芳姑娘哦的一聲,
急忙衝進了經理室……
大家正在高高興興吃飯時,王芳站在了門口:“蔣科,香爸,小英小芳姑娘。”倆小姑娘站起來,親親熱熱的挽著她過來。
二老頭兒一麵加快吃飯速度,時不時的和王芳寒暄。
一麵彼此使著眼色,打著小算盤。
香爸刨完最後一口飯,收拾起空飯盒和湯缽,對王芳說:“你坐坐,和蔣科先聊聊,我外出順便方個便的呀。”這讓飯後負責打掃收拾,並拎著拉圾到外麵扔進大渣桶的小英姑娘,高興得歡呼起來。
“啊唷!今天香爸幫我的呀,好輕鬆哦。”
香爸扔了一大包拉圾後,也順便拐進了大公廁。
撒上一大泡尿,出來踱到了地鐵口,直接給王國打電話。因為,從剛才和蔣科的閑聊裏,他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再給王打打電話。
老頭兒倒不是懷疑蔣科在搞假賬,
而是覺得麵對“強盜式”的絡耳胡,二老頭都沒轍了,或許王國還有辦法壓壓對方?
再則,雖然自己也知道,“依法納稅光榮,偷漏稅費可恥”,然而,現在誰不知道,真正依法納稅的有幾個?想那王國身為省考古研究員,且經常替副國級正部級們醫療保健的,大約他出麵找找人,屁事兒也沒有?
錢啊錢!
錢呀錢!
按照剛才蔣科的算法,稅一納,費一繳,幫墊的賬一還,明明可以到手的9萬多塊人民幣,就隻剩下了3萬多塊啦,誰想起也不舒服的呀。
手機順利撥通,
聽了香爸添油加醋,基本上真實的匯報。
那邊兒的王國,足足有三分鍾沒說話。三分鍾180秒的嘀嗒嘀嗒之內,王國在想什麽?香爸自然無從所知。答不答應,也無從所知。
可有一點,
香爸很自信。
自己能經常性撥通對方手機,事無巨細的匯報,王國一定很高興。自古以來,誰不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更何況,香爸現在一門心思想的是,纏緊王國,學點真本事,弄點真人脈。
屆時,
和蔣科合得來則合,合不能則離。
免得像現在這樣,就不清又道不明的。王國回話了:“香爸,我首先要謝謝你!你能這樣經常性約我聊天,是看得起我王國,把我當作了真正的忘年交。”
停停,
這也讓老頭子有時間鬆鬆神經。
“依法納稅,是每個中國公民的責任和義務,該怎麽繳,就怎麽繳,這事兒必須馬上去辦。讓人家地稅局催上門,這不好,這太被動,有損自我形象。”
香爸揚揚眼簾,
初冬的天空裏,陰霾濃濃。
這麽一個才開始的下午,弄得猶如頭上被罩了一大床灰莎,望出去一片茫茫然。前些天,騰訊新聞就宣布,今年入冬以來最大的陰霾,將席卷大半個中國,這麽快就來了呀?
哼哼,好好,不出我所料。
王國,你是好公民,我香爸也是好公民,蔣科也是好公民,我們都是21世紀中國的好公民呀!
“關於以前我委托蔣科,幫你墊付的所有資金,我也沒料到,如果全部扣還,這次你就隻剩下了3萬塊,”香爸豎起了二隻耳朵,啊唷!這可是關鍵。
我本來是想讓蔣科再緩一個季度
讓我也喘氣,可是,嗯,王國,好人呀。
“是呀,所以,”香爸毫不客氣,一嘴接上:“嗯,所以,”“我給蔣科講講,”王國在笑,聽得出來:“先還一半,看看行不行?”
香爸高興得周身一哆嗦,
一半?也行的呀!
按蔣科的算法,一半也有三萬塊了,加上我應得的,一共6萬塊,然後,把我存的私房錢全部取出,勉強可湊個8萬多塊,這樣交給老伴兒集中賣房,總算心裏沒那麽空蕩蕩的呀。
王國顯然是征求對方的意見,
可香爸狡黠的不開口。
王國話鋒一轉,作了決定:“那就這樣吧,可下個季度以內必須扣完。立此存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香爸呀,在商言商,親兄弟,明算賬。經濟工作,來不點半點哥們義氣,你懂的呀。”
“謝謝,謝謝,就按照你說的辦。”
香爸得意的吮吸著嘴巴。
瞧,這世道就沒有免費午餐,什麽也得靠自己的爭取。我要不說,那老家夥才沒這麽善良,忘年交也沒這麽慷慨的呀?
其實,
可憐的香爸哪知道,這實際是人家王國在掏腰包。
這些,都得從這次的分成中,一一扣出的。王國倒不是差這點兒錢,而是暫不能自己親自打點的王國,必須得利用香爸來挾製蔣科罷了。
當然,
如果香爸明白了個中奧妙,他也不是香爸了。
什麽都明白後的他,會更痛苦,更拜金或者更顛倒自己的本性?就無從考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