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高在上
「娘娘說笑了，陛下是真龍天子，怎麼會跟普通小兒一般？」鍾玉珩撥了撥茶盞，又向她推了幾分：「娘娘喝茶。」
喝什麼茶！
彷彿拳頭打在棉花上，寧詩婧憋屈的厲害，忍不住故意拿眼輕蔑的看他：「公公不肯將陛下送去國子監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在害怕陛下學有所成，公公無法再繼續掌控嗎？哀家倒是沒想到，堂堂九千歲鍾玉珩鍾大人，竟然會害怕一個懵懂稚童。」
「激將法，對臣沒用。」鍾玉珩微微笑了，又輕飄飄的道：「娘娘不喝茶，是又不喜歡這茶了嗎？」
寧詩婧被他拆穿，臉上帶了幾分薄紅，怒瞪著他不肯答話。
她不說話，鍾玉珩也不在意，悠悠地端起茶盞來目光凝視著她往自己嘴裡送。
是她剛剛喝過的那一盞茶。
薄紅變成了赤紅，寧詩婧紅著臉滿是惱怒，忍不住拍案怒喝道：「無恥之徒！」
他含著笑意，從容道：「娘娘不肯喝茶，臣只是不捨得這一年只得一斤的好茶罷了……娘娘何必動怒？況且，娘娘的手金尊玉貴，傷著了臣又要萬分惶恐地麻煩林院正了。」
提起這事，寧詩婧更覺得氣惱，脫口而出道：「公公與其要讓林院正看哀家的手，不如好好看看自己挨了打的麵皮要不要治一治！」
話才剛出口，她就察覺到不好忍不住咬住了舌尖。
鍾玉珩微微收斂笑意，眼神也變得森冷起來。
宮中最是華貴，也最是藏污納垢，階級分明的厲害。
像他這樣長相俊美的小太監，處在底層的時候人人都想踩一腳折磨一番。
到他如今這個位置，當初能夠掌捆他的人全都已經送了命，這小太后平安活到現在不知感恩，竟還敢主動提起來。
他的目光猶如森冷的匕首切開她的肌膚，顯然已經動了怒。
寧詩婧心下暗叫不好，猛地站起身，強撐著抬起下巴道：「公公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丟下了本分！哀家是這大安朝的太后，不是公公能夠隨意戲耍的人。」
她的脊背挺得那樣直，下巴也抬得高高的，彷彿一隻驕傲的孔雀，不屑的睨視著他。
偏偏她交握在腹部的兩隻白皙玉手，因為緊張絞在一起，青筋都露了出來。那張嬌俏的臉蛋上血色褪盡，紅唇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著。
鍾玉珩的怒火忽而熄滅，看她這幅樣子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娘娘這話，臣不懂。娘娘這般高貴優雅，臣自慚形穢，哪裡會記不清自己的身份？」
見他駭人的殺意轉瞬散了，寧詩婧才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她恨不能轉身就走，想到自己的目的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那鍾大人，到底怎麼才肯讓陛下入學？」
「娘娘這是……」鍾玉珩淡淡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忽而笑道：「在求我嗎？」
寧詩婧臉色大變：「你什麼意思？」
「求人，可不該是這個樣子啊……」他彷彿非常惋惜的嘆口氣，抬起手來用冷玉般的手指摁在她的眉心，輕聲道：「娘娘年紀輕輕，總是皺眉可是要長皺紋的。」
「鍾玉珩，你放肆！」寧詩婧勃然大怒，快速後退兩步，怒視著他，彷彿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他卻仍舊含著淺笑，單手背在身後摩挲兩下，道：「娘娘既然不懂得如何求人，不如等學會了再來找我？」
「混賬東西！」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他眉目間的諧謔和輕慢，頓時大怒著叱罵道：「你欺人太甚！」
「娘娘久居深宮，怎麼還這樣天真？」鍾玉珩不以為意，又逼近兩步。忽而俯低了身子，清越的嗓音壓得極低：「娘娘難道不知道，您越是這樣高高在上，越是讓臣想將您拉下凡塵，好好地蹂躪欺負？」
「你！」寧詩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蹬蹬」後退兩步。
不知他有意還是無意，那雙薄唇輕輕蹭過她的耳廓，帶著一瞬而逝的柔軟溫熱。
她忍不住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漲紅了臉氣惱了半餉，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算寧詩婧這會兒氣急了，也不得不承認這位鍾公公長相極其的俊美，慣常喜歡一身紅衣，猶如天地間唯一的鮮活刺穿了冷肅陰沉的宮廷。
這會兒他滿含著笑意看過來的時候，竟彷彿春回大地、萬物復甦，令人驚艷。
做出那麼惡劣的事情，白瞎了這副長相。
寧詩婧暗暗在心底里唾罵了一聲，看著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驀得心頭火氣，忽而上前一步，重重的抬腳一踹！
「鍾公公還是少做些白日夢比較好！」她甩下狠話，顧不得體統，飛快的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看著她帶著點狼狽跳脫的背影，鍾玉珩先是滿臉錯愕，繼而情不自禁地撫住前額，低低的笑了起來。
原以為是個端莊古板的乖巧小金絲雀兒，不想惹急了伸了爪子才知道是只野性未馴的小貓兒。
這個小太后，比他原本以為的，還要有趣的多。
隱在暗處保護的趙甲見自家主子笑得開懷，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暗想道，人都惹毛了還在這兒自己高興，真是沒救了。
門外聽到笑聲的小太監卻兩股戰戰，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進了殿，腰彎的要落到地上去，小心翼翼地道：「千歲？」
朝中上下誰人不知，這位九千歲素來陰沉冷漠，喜怒無常。別說這樣的開懷大笑，就是尋常的笑意都很少見。
隱隱約約聽到殿中動靜，知道太後跟九千歲又不歡而散的小太監嚇得滿頭冷汗，只覺命不久矣。
就在他害怕無比的空檔，只聽頭頂傳來猶帶著淺淺笑意的聲音：「去講前個兒剛送進來的清明茶給太後送過去。」
小太監頓時一怔，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
只見鍾玉珩正嘴角上翹著不知道想些什麼，垂著眸子把玩著桌案上的茶盞。
小太監一時心驚肉跳，忍不住試探著詢問：「千，千歲……給太後娘娘那裡，送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