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懼生死?
見他說的情真意切,瑞珠的眼底閃了閃,有些焦急的張張嘴,卻又不敢在這種時候多言,只能暗暗跺腳。
寧詩婧心下冷笑,這位寧太師,如果放在現代,絕對是一位演技派的美大叔。
瞧瞧,這慈父心腸、幾欲落淚的樣子,是多麼的惟妙惟肖,讓人難辨真假。
倘若站在這裡的是小太后本人,只怕又要被他哄得滿心感動,恨不能為寧家拋頭顱、灑熱血了。
心裡吐槽,她卻是輸人不輸陣,做出羞愧難當的模樣,抱緊了靈位:「是……是女兒想岔了。女兒前些日子太過害怕,竟以為父親不顧女兒的死活……是女兒錯了……」
十足滿含委屈依戀父親的作態,話里透出難得的親近。
寧清河見狀微微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十分痛心:「娘娘心中,竟然覺得老臣是那等,那等人嗎?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是女兒錯怪了父親。」寧詩婧彷彿十分難過和愧疚的垂下眸子,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忽而毅然決然地紅著眼眶道:「父親放心,陛下開蒙的事情,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娘娘……」寧清河似乎十分震驚,捻著鬍鬚又是震動又是擔憂,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滿臉慈愛地道:「娘娘不必如此……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有不盼著兒女一世平安的道理?老臣,老臣亦是與天下父母別無二致,哪能讓娘娘……」
匆匆垂下頭,哽咽難言。
「這本就是哀家作為太后該做的事情。」寧詩婧挺直了脊背,含淚堅定道:「哀家身為陛下的母后,哪能眼睜睜看著陛下蹉跎歲月。父親儘管放心,女兒定然不會丟寧家的臉。」
「好,好!這才是我寧家教養出來的好女子!」寧清河面上感動極了,一連串的讚賞:「既然娘娘有此宏願,老臣自然不能阻攔娘娘……娘娘大義,老臣……不,為父,為父以娘娘為傲。」
寧詩婧漲紅了臉,似乎深受鼓舞,蹲身行禮:「女兒不孝,謝過父親體諒。」
「是為父無能……」寧清河彷彿痛到極致,偏過臉長嘆一聲,滿是悲痛。
而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低聲道:「為父聽瑞珠說你想要朝堂上的情況……為父雖然不知曉你的用意,卻也連夜為你收整了一份。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差人詢問。」
這話說得,跟他根本不是得了自己想要的好處,才把她要的東西拿出來,而是早就準備好,不管今天鬧成什麼樣的也會讓她如願似的。
寧詩婧也懶得計較這點,仍舊十分感動的接過來,行禮道:「多謝父親。」
「娘娘跟為父,又哪裡說得上感謝。」寧清河忙阻止她,滿臉親昵的安撫。
兩個聰明人各自心懷鬼胎,相對著上演著父女情深的戲碼。
好一會兒,寧清河才終於懷揣著目的達成的滿意,悠悠然告辭離去了,倒是沒再帶走那塊靈位。
大概……他也覺得晦氣吧。
寧詩婧見他身影走得看不見了,倏爾收斂了臉上的感動依戀,十分嫌惡地搓了搓手臂抖了一下:「咦……好噁心!果然政客都是好演員。」
後面一句說的很輕,就連站在她身邊的瑞珠也沒有聽清。
瑞珠聽到前半截卻忍不住鬆了口氣,笑道:「娘娘,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你真的……」
說了半截,想到什麼,忙咬住舌尖不敢說話。
「以為什麼?」寧詩婧促狹地笑笑,摁了摁她的鼻頭問道:「以為你家娘娘我真的被那寧老狐狸感動,又要滿腔孝心地為他賣命?」
瑞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沒有承認,大抵也就是那個意思了。
「他想得美。」寧詩婧彈了彈自己手中的牌位,將那冊子胡亂塞進袖子里,皺了皺鼻子:「我又不是傻子,上次命大活了過來,怎麼可能再讓他騙一次?」
如果不是她不想繼續當睜眼瞎,又沒有其他可靠消息的來源,才不會這樣跟他做戲呢!
噁心死了。
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時候,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帶著淡淡笑意的清冷嗓音:「娘娘能看的這樣透徹,真是可喜可賀。」
寧詩婧瞪大了眸子,猛地扭頭看過去。
只見鍾玉珩正眉目如畫地靠在桃樹下,含著淺笑懶洋洋的看過來,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又聽去了多少。
寒春尚帶著冬日的肅殺,入目大都死寂,唯有他穿著一身鮮艷的紅色官袍斜靠著粗糙的樹榦,粉色的桃花在他的身側盛開,偶爾有風吹過便下落一場粉色的雨。
他在這一片冷色調中,低眉淺笑,穠麗灼灼明艷地讓人不敢直視。
寧詩婧卻無暇欣賞眼前的美色,一股冷氣從腳底竄上頭皮,她捏緊了手中的靈位,良久才緩緩道:「鍾大人。」
鍾玉珩眼波橫了過來,看了她一眼。
瑞珠只覺渾身寒毛炸起,強撐著點勇氣衝過去擋在寧詩婧的身前,嗓音抖得幾乎要破音:「九,九九九,九千歲……」
鍾玉珩沒說話,站直了身子往前兩步,穿過層疊的桃花來到兩個人的面前。
伴隨著他的逼近,瑞珠渾身顫抖著,牙齒相碰發出細微的聲響。
「滾開。」鍾玉珩垂眸,冷冰冰地呵斥一聲。
瑞珠一個激靈,抖得越發厲害了,臉色青白腳下卻彷彿生了根一般:「九,九……」
「瑞珠,退下。」寧詩婧拉了她一把,自己上前一步,抬頭仰視著比她高了許多的人,淡淡道:「鍾大人,有什麼指教嗎?」
「臣不敢。」鍾玉珩的嗓音里滴著冰水,忽而長袖微揚。
寧詩婧只覺鼻端掠過一絲冷沉的香氣,她的懷裡便驟然一空,抱在手裡的靈位就被面前的人掠了過去。
他骨節分明的指節輕鬆握著那牌位提在面前,嗓音慢悠悠地念了一遍:「罪臣之女寧氏詩婧之牌位。」
伴隨著他尾音拖長的平靜嗓音,寧詩婧莫名覺得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在他掃過來的目光里猛地後退一步。
「娘娘竟還會覺得怕嗎?」鍾玉珩看她的動作,冷嗤一聲,露出白森森的牙:「臣以為,娘娘做了這個牌位,就已經不畏懼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