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吃醋
寧詩婧氣得握緊了簪子,恨不能摔到他的臉上叫他滾出去。
可是伴隨著她手上用力,感受到簪子云紋處細微的凹凸和粗糙,她心中動了下,終究沒能扔出去。
她只能氣惱地不去看他,冷聲道:「簪子哀家已經收下了,鍾大人還不離去嗎?」
鍾玉珩的目光打她捏著白玉簪的指尖轉了一圈,掀起了細微的波瀾。
他淺笑著,垂首認真的瞧著她,帶著幾分傷心似的問道:「娘娘真的這樣不待見臣?」
他這副模樣,反倒叫她莫名的想起方才清夢看著他時候那三分哀怨七分情深的模樣。
明明覺得不該,寧詩婧卻分明感覺到了如鯁在喉般的不快,忍不住道:「哀家待不待見鍾大人,難道很重要嗎?」
他黑色的眼眸盯著她,反問:「難道娘娘以為,不重要嗎?」
「有的是佳人待見鍾大人。」寧詩婧忍不住冷聲道:「哀家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太后,鍾大人哪裡放在眼裡了?」
說完這話,她才察覺自己話里含了幾分酸意,一時窘地臉頰微微發熱。
她到底在胡說什麼?弄得彷彿自己是在拈酸吃醋一般,平白叫他看了笑話。
就在她暗暗羞惱的時候,鍾玉珩唇畔的笑意卻微微擴大,某種帶著驚喜,問道:「娘娘是在吃醋?」
她,這是在在乎之前清夢的事情?
「鍾大人慎言。」寧詩婧頓時冷了臉,沉聲道:「哀家跟鍾大人說生疏些井水不犯河水,唯一的聯繫也不過是一點合作關係,哀家為鍾大人出謀劃策,鍾大人為哀家和陛下提供庇護罷了。吃醋?笑話。」
她的態度疏離又生硬,恨不能拒之千里之外。
鍾玉珩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來回徘徊了兩步,竟然抑制不住地大笑出聲。
寧詩婧:……這人怕是個傻子吧?
鍾玉珩的眼睛發亮,看著她上前一步,想要握她的手卻又不敢,乾脆單手握拳,笑道:「娘娘,臣心中十分高興。」
寧詩婧想瞪他,在瞧見他臉上神情的時候,卻情不自禁的頓了頓。
鍾玉珩這人在外面的名聲十分不好,渾身氣勢盛的不亞於久居高位的帝王,看著冷清凶戾,卻也不是個吝惜笑容的。
只是他的笑容,總像是只扯動皮肉掛在臉上似的,叫人不覺得歡喜,反倒越發察覺到其中藏著的冷厲。
偶爾見他真正笑幾次,也大都情緒內斂,並不張揚。
他這會兒卻像是真的開心,臉上的笑容沒有分毫遮掩,眼睛里泛著笑紋,從內而外的愉悅。
寧詩婧修剪圓潤的指甲抵在掌心略收緊了些,沉默片刻才道:「鍾大人不要自作多情。」
「娘娘為何總是對臣這樣狠心?」聽到這話,鍾玉珩忍不住嘆息一聲,直勾勾的瞧著她,問道:「哪怕是對曾經作為臣耳目盯著娘娘的小喜子,娘娘都能和顏悅色、給予信任,為何對臣娘娘卻如此疏遠防備,恨不能將臣的心活生生剜出來似的?」
為什麼?
因為她看不透他。
她怕她更進一步,就抵抗不住他的層層攻勢,淪陷在他似真還假的甜蜜之中,失去了理智,最後一無所有。
更因為,趙大喜永遠都是趙大喜,而他……卻是她想要碰觸卻又不敢的毒藥。
寧詩婧略閉了閉眼,露出幾分狼狽扭過頭,冷著聲音道:「鍾大人胡說什麼呢?你如今位高權重,別說哀家只是個深宮婦人,哪怕哀家大權在握,也沒有剜鍾大人心的權力。」
「娘娘總是對臣裝糊塗,這樣來拒絕臣。」鍾玉珩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娘娘分明清楚,這天下再沒有人能比娘娘更輕易地傷到臣。」
他這一生,運籌帷幄,狠辣算計,不擇手段。
為了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他不忌憚踩著累累屍骨,踏著血河一步步向上攀登,早就忘了該如何去親近和保護一個人。
他在血色中給自己罩上了一層又一層堅實的鎧甲,成為如今無堅不摧、百毒不侵的鐘大人。
唯有她。
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親手將唯一能夠傷害他的匕首送到了她的手中,並且甘之如飴。
偏偏她總是露出無辜而又懵懂的模樣,彷彿並不知曉她手握利器,掌控他的生死。
這叫他,如何甘心。
寧詩婧忍不住退了一步,心如擂鼓地響了起來,下意識地不肯看他,只道:「鍾大人說笑了。哀家手無縛雞之力,哪裡傷得到鍾大人。鍾大人恐怕是晚宴上喝多了酒,還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鍾玉珩靜靜地看著她。
寧詩婧在他的目光中露出幾分難堪,咬緊了下唇不肯吭聲退讓。
「娘娘……」他的嗓音猶如嘆息,片刻才道:「娘娘您,叫臣如何是好。」
她也想知道,她該如何是好。
或者說,他到底想要她怎麼樣?
她從在這個時代醒來,就步步謹慎,生怕行差踏錯。
她賭不起。
他又何苦來這樣一遍一遍地撩撥她?
他的指尖動了動,想要將她的唇瓣從牙齒的蹂躪下解救出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又嘆了一聲,道:「娘娘且放過娘娘的嘴唇吧……臣不逼娘娘便是。」
「哀家自己要怎麼樣,又關鍾大人什麼事?」他越是這樣溫柔寵溺的模樣,寧詩婧的心中反倒湧上了一股委屈和怒火,忍不住嗆聲道:「鍾大人總是隨心而為,哪次管過……」
她說了一半,又羞惱地咬住舌尖,不肯再多說。
她氣他總是這樣不顧彼此之間的距離,肆意地撥弄她的心弦。
可是她更氣,她竟然這樣的不爭氣,次次都在他難辨真假的話里失態,甚至忍不住揣測他到底有幾分真心。
她是大安朝的太後娘娘,他是掌權弄政的九千歲。
她在這後宮之中,仰他的鼻息而生,她和她在乎的人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她已經這樣的卑微和難堪,如果她連自己的心都守不住,她還剩下什麼?
她……絕對不能允許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