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百姓
「昨天夜裡，臣滿打滿算才睡了一個時辰，如今正睏乏得很，實在是想趁著路上這段時間鬆快鬆快。」說著，他又面無表情卻隱含控訴地看她一眼：「若是娘娘嫌棄臣這樣是鳳架面前失儀，臣好好坐著就是了。」
說著，動作慢的令人髮指的一點點收回自己的那條腿，作勢撐起身子。
明知道他是在賣慘，聽到這話寧詩婧還是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他一眼。
他素來高深莫測，渾身氣勢壓人，往往見到他第一眼就被他的氣勢所攝，無暇注意他那俊美無儔的英俊樣貌。
大概是偽裝慣了，方才她沒察覺到他的異常，這會兒才發現他的眉宇間確實帶著散不開的淺淡疲憊。
那冷冽的眼眸底下有一片烏青，確實像是沒有歇息好的樣子。
實際上，這些話雖然是鍾玉珩故意說給她聽的，卻也不是假話。
他這三天，幾乎稱得上是連軸轉，不單單昨夜只睡了一個時辰，加起來睡得時間都不會超過三個時辰。
寧詩婧的心不可抑制地軟了幾分，見他一邊偷偷瞧她的臉色一邊慢吞吞地要坐起來，好笑又心疼，到底還是心軟道：「罷了，鍾大人為大安朝鞠躬盡瘁，哀家自然不能讓鍾大人拘泥那些俗禮。」
說著，沖瑞珠道：「你去後面的馬車上跟著吧，哀家這裡不需要人伺候。」
瑞珠張了張口，想勸她卻迎上她溫和而又堅定的眼神，只能乖巧的應了聲，下了鑾駕。
寧詩婧看著她下了鳳輦，帘子被放了下來，轉過頭卻正撞進鍾玉珩帶著笑意的眼眸里。
見她看過來，他臉上的笑意擴大幾分，緩聲道：「多謝娘娘體諒。」
誰體諒他了。
寧詩婧不自在地偏過頭，耳尖漲紅，板著臉道：「鍾大人既然乏了儘管歇息，哀家要看會兒書。」
恰逢這個時候，車架外面傳來請示的聲音，在得到肯定之後，緩緩地動了起來。
就算是鐵打的人折騰這麼久也已經累了，鍾玉珩貪戀的看了她幾眼，就著這個姿勢懶洋洋的閉上了眼睛。
寧詩婧攤開書翻了幾頁，卻什麼都沒看進去，直到耳邊的呼吸聲變得清淺而又穩定，她才抬起眼來，臉上露出幾分困惑。
她不知道為什麼鍾玉珩執意要跟她共乘，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警惕心很高的他，竟然能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睡過去。
就像她永遠都猜不透，為什麼他能這樣肆無忌憚地一再侵入她的生活，彷彿兩個人之間的阻隔都不放在心上。
他總是這樣漫不經心又莫測的模樣，行事透著隨心所欲，叫她覺得他對她是輕慢逗弄，卻又總能讓她懷疑他其實是真心實意。
她看不透他。
她淺淺的嘆了口氣，想不透索性就不再想，將提前備好的披風展開，輕柔地蓋在了他的身上，重新攤開了書。
京郊並不遠，不過是行了半個時辰左右，耳邊就傳來了人聲。
寧詩婧看書累了，從車廂的窗戶邊上掀開帘子，往外面看了過去。
不遠處就是發了大水的運河，如今水患已經止住了，還有許多人正在那裡繼續加固堤壩。
在鍾玉珩的安排下，防止措施早就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路邊的田地里綠油油的一片，嫁接了西瓜藤的葫蘆藤蔓長得正好。
因為他們的車隊很長，開路的又是宮廷侍衛，許多百姓好奇地圍過來，興奮又期待地討論起來。
「這車上坐著的，就是太後娘娘和九千歲吧？」
「九千歲可是咱們的大恩人吶……如果不是九千歲叫那些富商們給咱們出錢捐助，又想了法子叫咱們用嫁接的方法種西瓜，咱們今年就熬不過去了……」
「誰說不是呢？我當初看著我家被淹了，我以為今年就要餓死了。我餓死了不打緊，我家老娘今年都七十歲了，我幾個孩子最大的也才十歲……我……我怎麼忍心……」
「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幸虧九千歲和太後娘娘的嫁接法子，那些大人們覺得稀罕提前給了定錢，今年比往年賺的還多咧！」
「九千歲救了我們的命啊……」
「當初聽別人傳言，我還真當九千歲是個為非作歹、挾持皇帝的惡人，萬萬沒想到，最後是他救了咱們一村子人的命……」
「嚇，你可別胡說。我可都聽我在京里的親戚說了，那些壞名聲都是貪官故意抹黑九千歲呢……九千歲可是個好官，殺得都是欺負咱們百姓的貪官。」
「就是。不說遠的，就之前被砍頭的謝大人，他家一家人都橫行霸道，搶佔田地，為了一個漂亮的小婦人，害死了人家一家人……喪良心哦！」
……
紛紛擾擾的討論聲中，寧詩婧恍惚察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能止小兒夜啼、名聲爛大街的九千歲鍾玉珩，如今在民間已經是一片讚譽。
那些百姓們即使遭了災，如今的臉上也都帶著對未來生活的希望，感激地看著車架，甚至有人激動的流了淚。
緊接著，不知道是誰帶頭，沖著車架跪了下來，大喊了一聲：「謝九千歲和太後娘娘救命之恩。」
「謝九千歲和太後娘娘救命之恩。」
路旁的百姓紛紛跪了下來，真心實意地哭喊著叩頭感謝，場面分外的震撼。
如果說以前，百姓和國家社稷，對於寧詩婧來說有些遙遠，更多是出於道德底線和良心的才做出種種決定。
那麼從今天開始，她第一次清晰地察覺到，這個時代百姓如何的淳樸和艱難，而她身在太后的高位，究竟能為這些百姓們做些什麼。
她受到了極大地震動，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想要將這一切都牢牢記在腦海里。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緊接著低沉好聽的嗓音淡聲道：「百姓們所求向來都很簡單，不過是吃飽穿暖的普通生活罷了。偏偏許多人，為了一己私慾，連這點小小的卑微願望都不願意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