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來人了
他這些年忙於謀划算計，並不曾接觸過兒女情長。
沒吃過豬肉，卻也見過豬跑。鍾玉珩心裡暗自得意的想著，他可是見過了，宮中對食的太監宮女們，小宮女羞答答地說聲冷，太監們就萬般憐惜地抱著取暖。
他的太後娘娘素來矜持端莊，自然不會向他這樣撒嬌，他來也是一樣的。
這裡不是宮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不必擔心流言蜚語，他的娘娘分明對他也有意……不過是一個擁抱，總是可以的吧？
他如今受了傷，這會兒倒是真的感覺到了幾分冷意，但是想到一會兒能跟自己擱在心頭上的湊到一起取暖，反倒從心底里生出幾分火熱來。
寧詩婧慢慢的眨了眨眼睛。
她分明從他眼底看到了幾分期盼，一時臉上有些發熱。
這，荒郊野嶺的，自然沒有被子。
她的臉上露出些遲疑和糾結，咬著下唇紅著臉輕聲道：「是我擋住了篝火嗎？你再往火堆前挪一挪。」
「當然不是。」鍾玉珩也跟著眨了眨眼，看著她這難得的嬌羞心中越發意動，臉上卻露出幾分可憐來：「臣大概是身子虧空了些，這會兒從身子里感覺到冷。」
「這……」寧詩婧的臉更紅了，為難地低聲道：「鍾大人，得，那，那隻能得罪了……」
鍾玉珩的心跳快了幾分。
然後——
他就見寧詩婧驀得轉過身，從被她擋住的暗處抱起了什麼，快速地往他身上兜頭一蓋。
鍾玉珩被細軟乾燥的乾草劈頭蓋臉地鋪了滿身，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素來平淡從容的眼中露出幾分愕然。
就見那方才還滿臉害羞的太後娘娘正站在一步外笑吟吟地瞧著他，滿臉促狹道：「雨停的時候我特意採集了不少乾草回來烘乾，本想著雨天地面潮濕要多加厚一層。既然鍾大人覺得冷，就先拿來取取暖。荒郊野嶺條件艱苦，鍾大人不會介意吧？」
到了如今，他介意有用嗎？
鍾玉珩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看她作弄人成功之後的得意模樣，到底忍不住朗笑出聲，搖了搖頭道：「臣自然是不介意的。」
人人都道皇宮之中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是那宮廷分明就是一張吃人的嘴。
瞧瞧他的太後娘娘，如今出了宮就脫去了循規蹈矩、禮法教條的束縛，這樣活潑生動的惹人憐愛。
雖然沒能得到想要的親近，他的心中反而更加快活了幾分，笑意越發的擴大。
這一夜之後，大雨漸漸地停了。
鍾玉珩的身體底子畢竟更好一些，醒來之後過了三五日就能坐在樹屋外面的樹榦上，偶爾抬手捏著石子獵個過路的兔子了。
在他能夠自己行動之前，錢乙找來了。
看的出來，錢乙這段時間應該也十分憂心，身上的緊身勁裝上布滿了褶皺，臉上也帶著疲憊，見到鍾玉珩的那一刻眼睛卻亮的驚人，單膝跪地：「屬下來遲了。」
鍾玉珩靜靜地坐在他這些日子曬太陽的樹榦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人。
寧詩婧沒有看他，眼神卻下意識地看向四周。
天氣好起來之後，她粗略做出來的葉子帘子就被摘下來一面兒，樹屋敞開著露出裡面被人睡得平整的乾草床、一直保持不熄滅的篝火堆、沒吃完的野果兔肉，以及鍾玉珩拿劍削出來的更為平整的木頭鍋碗。
不過是短短几天的時間，這裡被他們兩個布置的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儼然已經像是一個有些貧寒的家了。
但是她很清楚，錢乙的到來，代表這段生活要結束了。
他們要重新回到那個充滿了勾心鬥角和權力爭奪的宮廷之中，她是那個端莊高貴的太後娘娘，他是手握大權、輕易斷人生死的九千歲。
世間種種規矩教條，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條銀河。
本來這些日子，這座山，這場雨，將那銀河掀翻，讓他們湊的很近。
而現在，這條銀河又來了。
像是偷來了幾日的輕鬆和悠閑。
寧詩婧慢慢的收回了目光，挺直了腰，唇畔方才跟他聊天時候的笑意漸漸化成了微笑，露出的潔白貝齒也藏了起來。
她微微頷首，道：「出來時間已經不短了，想必宮中也出了不少事情。還要勞煩鍾大人送哀家回去。」
跟上次不一樣，這次他們兩個一起消失的事情無法遮掩，只怕宮裡早就已經人心浮動，有人蠢蠢欲動。
也不知道瑞珠現在怎麼樣了，小皇帝有沒有嚇壞了。
鍾玉珩清晰的察覺到她態度里的疏遠，指尖動了動，垂下眸子：「為娘娘做事是臣的本分，哪裡說得上勞煩。」
又對面無表情地錢乙抬了下巴，道：「其他人呢？」
「屬下已經放了信號，很快就會過來。」錢乙眼中帶著些擔憂：「公子，您受傷了？屬下叫人把李丁帶過來。」
「不忙。」鍾玉珩抬了抬手，轉頭喊了一聲：「娘娘。」
寧詩婧看他。
他的眸光有些複雜，彷彿有藏得極深的難過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淺笑的模樣，輕聲道：「臣暫且不方便回宮，叫人先把娘娘送回去。娘娘在宮中萬事小心，不要跟……硬碰硬。只等臣回去就好。」
寧詩婧的心頭跳了一下。
他這是打算就勢布置一番了。
想到宮中虎視眈眈，恨不能生撕了她跟小皇帝的人，寧詩婧有些頭大，臉上卻還是鎮定地點頭：「哀家等鍾大人回宮。」
鍾玉珩又笑了一下。
她這樣配合，他應該繼續按照心中的謀劃去布置其他的事情，心中卻充滿了不舍。
他忍不住柔和了嗓音，又囑咐了一句：「娘娘萬事以保全自身……和陛下為主，退一步也不算什麼。只管都記下來，等臣回去為娘娘主持公道。」
這話說的未免也太護短了些。
錢乙情不自禁抬起眼來，看看自家公子那溫柔到不可思議的神色，頓時心驚肉跳。
如果不是習慣了一張撲克臉，只怕要控制不住的勃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