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疼
那宮女的臉色也忍不住白了幾分,遲疑片刻才低聲道:「奴婢們原是給太後娘娘送膳的……今日掌事姑姑突然叫奴婢們到勤政殿伺候……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多問,只是聽命行事罷了。」
眸底閃過冷光,鍾玉珩嗓音更沉:「給永慈宮送膳?」
若是換了別人來,聽到這番話自然就被糊弄了過去。
可惜永慈宮的那位可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就算不知道給自己送膳的人該長什麼樣子,也知曉永慈宮送膳的人是哪些。
他的面色陡然一變,厲喝道:「大膽奴才,竟敢胡言亂語!還不從實招來!」
「啪!」
他的嗓音才剛抬高,中間那個小宮女像是受到了驚嚇,渾身劇烈的一抖,手中的食盒頓時跌落在地,發出破碎的聲響。
這一聲彷彿一個訊號,站在身前回話的宮女眼神陡然一厲,抬手從食盒的底部抽出一把匕首就沖著他刺了過來:「我來攔住他,你們去殺了那個狗皇帝!」
鍾玉珩的目光發冷,抬手下意識要抽腰間的軟劍,手下去抽了一個空。
他如今身受重傷,錢乙一直在一旁盯著,不給他動手的機會,自然也就沒帶軟劍出來。
眼見那宮女已經到了眼前,身前橫刺出一劍,是錢乙趕到了。
兩人戰成一團,其他人卻已經紛紛掏出兵器,豁出去不要命地往殿內趕去,顯然是拚死也要殺掉小皇帝。
「有刺客!」
尖叫聲響成一團,門外的侍衛沖了進來,伺候的太監宮女們四下躲藏逃竄。
侍衛們比之尋常人自然是要強悍些許,卻比不過身懷武藝的刺客們,況且門口守著的侍衛也不過四個,其他人趕來還要一段時間。
那些刺客訓練有素,留下幾個跟侍衛纏鬥,另外三個對視一眼,滿臉狠戾的往殿中衝進去。
不能讓他們傷到小皇帝!
想到寧詩婧對小皇帝的在乎,鍾玉珩眼神微沉,見錢乙被纏住,不再猶豫一把搶過一個侍衛的跨刀,飛身一躍攔在了刺客身前。
「鍾大人……」那三個刺客大約對他的身手有所了解,微微一頓,冷聲道:「我們只想殺了那小皇帝,你何必多加阻攔?小皇帝死了,你扶持個新的傀儡就是。為了他爭鬥,值得嗎?」
說罷,又冷冷的笑了一聲,道:「若是我這鼻子沒猜錯,鍾大人現下身上有傷吧?為了小皇帝那條命,值得嗎?」
「少廢話。」僅僅是一個縱躍,身上還未癒合的傷口就重新撕裂,血液涌了出來。
失血過多的身體微微發冷,鍾玉珩的神情越發冷峻,握緊了刀柄:「本官不會叫你們得逞的。」
見他不打算推開,三個刺客相視一眼,毫不猶豫衝上來抬刀就砍,招式凌厲,顯然並不打算留手。
鍾玉珩咬緊了牙關,微微運功就察覺到喉頭湧上了腥甜,面上沒有半分露怯,沉凝著沖了上去。
若是尋常,他自然是不畏懼這三個刺客的功夫。
可惜他現在本就渾身是傷,又體力不支,那刺客又配合極好,他在打鬥中儼然漸漸落了下風。
那邊錢乙察覺到這邊的情景,招式越發的狠戾,豁出去以傷換命,要衝過來幫忙。
那三個刺客也見到了這一幕,生怕事情有變,短暫交匯之後,僅剩的女刺客退了出來,冷聲道:「你們攔住他,我去殺小皇帝!」
說罷飛身而起,朝著勤政殿中沖了過去。
鍾玉珩見狀,眼底閃過一絲血色,想要飛身攔住,卻被一個太監打扮的刺客橫刀攔住:「鍾大人,這種時候,您可不該分心。」
「唔。」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個刺客從鍾玉珩的身後冒出來,在他的後背上砍下一刀,得手后毫不戀戰,飛快後撤:「我們計劃原本天衣無縫,誰料鍾大人您卻突然冒了出來。」
「早知道有這樣的良機,該多帶幾個人才是。」
他的臉上露出幾分惋惜。
小皇帝固然是他們的目標,鍾玉珩武功高強,尋常時候很難找到他的破綻。
如今他恰好受了傷,戰鬥力大打折扣,如果他們再多帶些人,說不定能將他拿下,事情豈不是更順利幾分。
鍾玉珩不吭一聲,像是感覺不到自己的後背血流如注,握著鋼刀帶著滿眼的血色,殺氣騰騰地沖了上去。
這會兒錢乙終於拼著左肩上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一劍捅死了面前的女刺客,而後飛身過來支援。
有他幫忙,鍾玉珩的壓力減輕了許多,手下更不留情。
那刺客只覺眼前刀光一閃,喉嚨一涼,世界突然顛倒。
鍾玉珩手上鋼刀染血,紅袍翻飛,清瘦俊美的臉上濺射上星星點點的血漬,寒潭般的雙眸微微抬起。
在滿地血腥之中,他像是盛開的那朵最艷的曼陀羅,眼尾的猩紅帶著冷酷的靡麗。
一具無頭的屍體噴射出鮮血,倒了地上。
他的身後皮肉翻卷,紅袍被同色的血液浸濕了大片,他的面色更白了許多,目光卻執著地看著大門處,嘴唇輕輕蠕動了下,沙啞道:「娘娘。」
寧詩婧臉色雪白地看著這滿院的血腥。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宮裙,越發襯得她整個人嬌弱得像是只高貴的奶貓,在這血腥中格格不入,嬌嫩的叫人想要揉碎在懷裡。
鼻息間都是讓人作嘔的濃鬱血氣,努力壓抑住身體上的不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寧詩婧的胸腔中卻泛起了尖銳的疼。
用鋼刀撐住身體,鍾玉珩近乎貪婪地看著她,想把她印入心底。
像是沉默了很久,又像是只是片刻,寧詩婧抬起腳,一步步地向他走來。
伴隨著她的接近,鍾玉珩覺得自己的胸腔里心跳得很快,他忍不住死死地盯著她,看著她一步步裙擺搖曳,漸漸地走到他的面前。
近了,更近了……
還差三步,兩步,一步……
鍾玉珩的指尖控制不住的動了動,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
「砰!」
「啊!」
伴隨著一聲尖叫和沉悶的聲響,他心心念念渴盼的人神情一變,毫不猶豫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她的袖擺拂過他伸出的指尖,淺淡的香氣在這濃郁的血腥中猶如暗香浮動,那人卻毫不猶豫地離開他,連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娘娘……」鍾玉珩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近乎呢喃地說出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沙啞低沉:「臣,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