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打趣
陳敏哲身體不舒服是假，只怕心裡不舒服才是真的。
才被鍾玉珩教訓了伺候的人，少年意氣心中難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寧詩婧沒法兒為他駁了鍾玉珩的面子，自然也不會為難他，只能關懷兩句。
聞言，陳敏哲只是苦澀的笑了一下，拱手道：「多謝母后。」
青白的唇微微有些發顫。
他這身體，真的還能有養好的那一天嗎？
大約是滿意他的識趣，寧詩婧要送他出去，鍾玉珩倒也沒鬧什麼幺蛾子，偷偷借著袍袖的遮掩勾了勾她的手心，先進殿去陪小皇帝了。
寧詩婧則走在前頭，溫聲對陳敏哲道：「鍾大人的性子剛硬，你別放在心上……等你成了親出了宮，就不必再像在宮中這樣謹小慎微，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
她不想他因為今天丟了面子而憤恨，他的年紀還小，世界還很廣闊，沒必要一直沉浸在壞的情緒里。
陳敏哲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理解她的好意，聽到這話腳步微微停頓了片刻，秋日的威風拂過，將他鬢角的長發吹拂起來，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等到風停的時候，他的面色有些發白，像是受不住這開始漸漸轉涼的氣溫，片刻后才道：「多謝母后指點。」
「你能聽進去就好。」
一個像是從古代漫畫里走出來的病弱美少年，臉色蒼白又乖巧的樣子真的很難叫人不心軟。
寧詩婧的神色也越發的溫和，頓了片刻還是又補了一句：「你不要想太多，鍾大人對誰都冷淡嚴厲，並不是在針對你。」
她能看出鍾玉珩對陳敏哲含著某種說不出的不喜。
經歷這麼多的危險和苦楚，走到這個位置絕對不是為了委屈自己的。
說她偏心也好，假好心也罷，她都完全沒有要去要求鍾玉珩對著他不喜歡的人還要勉強周全的意思。
地位的不對等和她喜好的偏移，註定有些人是要受委屈的，她只能讓陳敏哲更看開一些，也不要想太多。
陳敏哲聽到這話沉默了下來，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抬起眼來，蒼白的唇倔強的抿了抿，才低聲道：「鍾大人對母后，是不一樣的。」
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在她的面前，他從一頭雄獅變成了有些傲嬌的大貓，收斂了利爪和牙齒。
沒料到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寧詩婧片刻怔愣之後，臉頰抑制不住地有點燒紅，強自鎮定地道：「別，別胡說。」
她跟鍾玉珩是不是太過親近明顯了些，連這個不怎麼關心宮中事情的少年都能看出來……
不，與其說是他們不知道收斂，不如說鍾玉珩從未遮掩過對她的情意和優待。
寧詩婧暗自思忖，心中一時又是尷尬又是甜蜜，長睫輕輕顫抖著垂了下來，也就沒有注意到陳敏哲清亮的目光專註地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
「兒臣感覺得出來。」他握緊了乾瘦的拳頭，認真的看著她，猶豫著問道：「母后……您跟鍾大人，重新和好了嗎？」
「嗯？」寧詩婧這次是真切的震驚了，抬起頭來愕然地看他。
「這段時間宮中的人都在傳，母後跟鍾大人似乎吵架了……」
他有些倉促地收回目光，嘴唇扯成一條直線，遲疑著道：「今日見母後跟鍾大人神色如常，兒臣這才……兒臣逾越了嗎？」
是因為跟鍾大人和好了，所以不再像之前那段時間鬱鬱寡歡，而是重新笑容多了起來了嗎？
寧詩婧被問的有幾分淡淡的窘迫，想了想卻也沒隱瞞，點頭道：「之前跟鍾大人之間有些誤會，如今誤會已經解開了。」
「原來是這樣。」陳敏哲喃喃的應了聲，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回去歇著吧。」寧詩婧沒察覺到他的出神，送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笑吟吟地開玩笑道：「三皇子殿下如今也歲數不小了，到明年就該去封地或者建府去外面住了，皇妃的相看也該準備起來了。三皇子殿下若是有中意的女孩子可千萬要提前跟哀家說，不然錯過了可就要後悔一輩子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人被打趣婚事，大都滿臉漲紅，害羞的不敢見人。
然而陳敏哲卻臉色越發雪白，烏溜溜的眼睛帶著幾分倉皇地抬起頭，突然道：「兒臣不想成親……兒臣不要什麼皇妃，兒臣只想在宮中陪著母后……和陛下。」
「說什麼孩子話。」
寧詩婧沒當回事兒，只以為他跟其他沒長成的孩子一樣，笑了起來：「別說敏哲是大安朝的三皇子殿下，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呀。只有成親了，才是真的長大了。」
陳敏哲的嘴唇顫了顫，「母后是在趕兒臣走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寧詩婧驚訝之後，笑意更濃了：「怎麼反倒越說越孩子氣了。哀家倒是想叫你在宮中久住，先不說朝中大臣同不同意，你母妃在天有靈，只怕也得怨哀家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兒。」
她倒不會覺得人必須要成親生子。
只是世道如此，人如果要跟世道作對，是很辛苦的。
況且陳敏哲現在只是年紀小，等到他長大了，說不得還要期待娶妻呢。
年少慕艾，本來就是正常的事情。
陳敏哲的眼神黯淡了許多，沉默了片刻之後勉強扯起唇角笑了笑，固執道：「兒臣只想在宮中陪伴母后，不想成親。」
「好好好，你不想。」
遠遠瞧見鍾玉珩正站在廊下往這邊看過來，寧詩婧揉了揉眉心，笑了起來：「等你想娶親了，母后再幫你找，好不好？」
不知道是聽出了她哄孩子般的敷衍，還是也看到了等在門口的鐘玉珩，陳敏哲沉默了片刻輕輕地應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行禮離開了。
鍾玉珩站在廊下看著她往回走，等她走到面前才垂首柔和地看著她，道：「娘娘方才跟三皇子殿下聊什麼呢？」
「聊他該娶皇妃的事情。」寧詩婧不以為意，仰頭看著他，眼底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問道：「鍾大人怎麼不在殿中陪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