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不甘
說完，他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肩膀垮了下去，整個人沒了精神。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鍾玉珩淺淺的一笑，彎唇轉頭道：「娘娘？」
陳敏哲的指節動了動，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寧詩婧沉默了片刻，意外的同樣什麼都沒有說，只平靜地點了點頭，道：「既然三皇子殿下做出了決定，那哀家也不好強留，就這樣吧。」
陳敏哲的嘴角露出苦澀的微笑，感覺口腔里都充滿了揮之不去的苦意。
鍾玉珩的笑意卻更深了些，滿意地點點頭，才道：「來人，把這大膽的奴婢拖下去，依照宮規，杖死！」
那兩個小太監這次沒有再停頓，直接拖著倩雪拉出了大殿，雨聲中很快摻雜了堵了嘴的悶哼聲和連綿不絕的板子落在肉上的聲音，為這陰沉的天色更添了幾分詭異。
陳敏哲站在原地，聽著這聲響半餉之後才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來，捂著臉問道：「到如今，鍾大人可滿意了？」
鍾玉珩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長地不問反答：「三皇子殿下可滿意了？」
陳敏哲的臉色陡然黑了下去。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叫倩雪閉上了嘴，並且永遠都不會再說話。
方才如月的動作不慢，他們過來的時候倩雪已經毀了容，只怕也看不出一場來。
他本來該鬆一口氣，這會兒卻覺得彷彿有千鈞重擔壓在自己的心口上，無論如何都無法排遣，幾乎喘不過氣來。
偏偏鍾玉珩得了便宜還賣乖，見他不答也不肯放過，反倒微微挑起眉角，意味深長地又追問了一句：「嗯？」
陳敏哲的臉色越發難看，咬著牙從牙縫裡擠了一句：「自然是滿意的。」
「三皇子殿下滿意就好。」鍾玉珩笑意更深，眼底的光芒卻是冷的。
他的身形本就欣長，在男人中算得上是高個子，陳敏哲常年卧病在塌，就算這些年身體抽條，仍舊是個少年人，比他還要矮上個大半頭。
當他居高臨下地看過來，漆黑的瞳孔里閃爍著看螻蟻般的輕視，明晃晃的傲慢和怠慢簡直溢於言表。
陳敏哲屈辱地握拳，垂下頭來任由鬢髮散落，擋住臉上剋制不住扭曲的神情。
鍾玉珩並不在乎他的想法，投過懶懶的一瞥之後就不再關注，轉而看向一旁的寧詩婧，眼神柔和了下來，道：「娘娘，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完了，臣送娘娘回宮吧？」
她昨夜就沒有睡，又急匆匆地趕來處理這樣腌臢的事情，再繼續熬下去身子該吃不消了。
從方才開始就冷眼旁觀著他們交鋒的寧詩婧垂下眼，長睫顫了顫，面無表情地道：「好。」
聽她應聲，鍾玉珩的臉上頓時綻出一點真心的笑意，先一步跨過殿門，在廊下展開油紙傘，回眸靜靜地等待著為她撐傘。
陳敏哲的目光從他骨節分明猶如白玉般捏著傘柄的手，劃過那在昏暗天空中撕開一角濃烈色彩的大紅袍子，越過他笑容淺淡卻真切的臉，最後定格在了寧詩婧轉身之後的背影上。
是他太弱小了嗎？
弱小到鍾玉珩就算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仍舊對他不屑一顧，輕飄飄的安排他去封地就不再給他一份關注？
弱小到她永遠都是這樣，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他，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不甘地咬緊了牙關，陳敏哲的雙目充血，心底負面的情緒不斷地翻湧，有什麼念頭再一點點的膨脹擴大，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要撐爆。
「對了。」寧詩婧走到廊下，突然停住腳步，側過了半邊嬌美的臉，平淡道：「三皇子殿下畢竟年紀還小，又身體弱得很……荒唐一次也不知道會不會傷了根本。哀家叫了林院正過來，三皇子殿下一會兒叫他診了脈，該補就補一補。」
陳敏哲的心頭一跳，見她的眼神要挪過來，忙不迭地略略收斂了神色，露出一個滿臉漲紅彷彿羞澀到了極致的表情，羞愧拱手道：「是，多謝母后。」
寧詩婧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跟鍾玉珩共撐一把油紙傘，走進了暗淡的雨幕之中。
眼見著一高一低，和諧猶如畫卷般的身影在其他人的簇擁下從宮門離開，陳敏哲滿臉暴戾地猛地抬手，狠狠地將一旁置物架上的琺琅鎏金瓶摔碎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迸射的碎瓷片濺到了膝前，一直跪在一旁靜默不語的如月抬起被劃了一道血痕的臉，期待地看著他：「殿下，要奴婢……」
「住口！」陳敏哲暴躁地呵斥，滿臉瘋狂地將殿中能砸的全部砸的稀碎，氣喘吁吁地抬起那張蒼白而又扭曲的臉，看著門外的漸漸變大的雨水，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以為他會跟陳敏頊那個蠢貨一樣嗎？
另一廂，回到了永慈宮，寧詩婧拒絕了瑞珠等人的伺候，揮退她們靜靜地在桌旁坐了下來，眉間皺起來，怔怔出了神。
「娘娘。」
見她這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鍾玉珩上前一步，俯身用溫熱的指尖輕輕地揉開她的眉心，道：「娘娘何必憂愁？」
寧詩婧抬眼看著他，手上緊了緊，才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三皇子殿下對娘娘有不該有的心思嗎？」鍾玉珩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揉著她細嫩的指節，漫不經心道：「以前臣也不過只是猜測，今日才真正確認猜想。」
他早就對陳敏哲莫名的不喜，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對寧詩婧的獨佔欲，讓他本能的對每個能夠接近她的男人排斥厭惡。
可是到底對這個在宮中像是個隱形人似的三皇子多用了幾分心思，漸漸就覺得他的純良內向總像是扣在臉上的面具，似乎在底下藏著些什麼別的東西。
直到今天，大約是不想叫心上人看到自己被人哄著做了那種事兒，惱羞成怒到了極致以至於沒能好好遮掩，泄露了心緒，他才恍然大悟。
鍾玉珩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沒法兒遮掩的，臣只要每日看看臣看娘娘的眼神，就知道他藏著的是什麼樣的齷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