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對牛彈琴
是賢王。
寧詩婧頓了下，並不打算跟他碰面，沖著瑞珠搖了搖頭轉身要走。
然而她才剛轉身，蕭聲就停了下來，彷彿一幅畫一般的美男吹簫圖動了起來，一瞬間的靜謐也被打破：「皇嫂留步。」
賢王滿身都是儒雅氣，明明已經四十來歲的人，卻保養良好，歲月並沒能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迹，只是為他平添了成熟的魅力，微微一笑看過來的時候，氣質文雅從容、淡泊瀟洒，叫人很難升起討厭的心思。
跟裴玉卿那種一板一眼、猶如青松翠竹一般的謙謙公子不同，他更像是縱情山水的文人墨客，帶著落拓文人般的洒脫慵懶。
是個只一眼，就能叫人有好感的人。
沒能走掉，寧詩婧在心底里微微嘆了一聲，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微微笑著看過去：「是哀家打擾王爺了。」
「皇嫂哪裡話。」賢王恭敬地行了個禮，面上露出笑來，道：「說來還是本王獻醜了。此處梅林風景甚好，本王有感而發忍不住吹奏了一曲，被皇嫂撞見，可見這曲跟皇嫂有緣。」
他跟他的兩個哥哥很不一樣。
寧王表現的再怎麼風流不羈，單單那沉迷冶鍊鋼鐵的「小愛好」就遮不住他的野心。
加上大約真的從心裡輕慢，配合著表演出來的性格，平日里總是借著洒脫不羈的表象，很少遵守禮儀。
武王是個守衛邊疆的武夫，大智若愚又帶著些粗獷高傲，在他看不上的人面前是片刻都不屑於隱瞞，將那份兒跋扈勁兒擺在了明面上。
唯有賢王，像是真的是個不爭不搶的聖人，被召回宿京的路上還有空遊山玩水、拜訪名勝古迹和文人墨客，到了宿京之後也禮數周到之餘，日日去參加詩會之類的聚會，鮮少涉及朝政。
到現在，寧王伏法，武王回到了邊疆，他卻仍舊是那幅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不管是在宿京還是在封地對他都沒有任何的差別，照舊高高興興地去跟人談詩論文，問都不曾問一句。
這樣的人啊，不是真的淡泊明志，就是藏得太深。
寧詩婧沒興趣探究太多，聽到這話也只是淡然道：「可惜哀家是個不懂音律的，王爺曲藝高超，碰到哀家卻猶如對牛彈琴，實在是浪費了。」
賢王的面色微微一僵。
她卻像是沒有看到，看了眼四周開得正好的梅花，狀似無意地沖著一旁的瑞珠道：「都是你哭著喊著說梅林花開得正好，風景十分秀麗。這正是化雪的時候，冷風刺骨尚且不說，雪落梅花的盛景都瞧不見，倒是有什麼好看的？」
「娘娘恕罪，是奴婢想岔了。」瑞珠機敏的很，聽到這話愣了瞬間，就順著道：「奴婢只聽人說雪后梅花最美不過，這才想讓娘娘來散散心，卻不料掃了娘娘的興，還請娘娘責罰。」
「罷了，沒有下次了。」寧詩婧捧著暖手爐，淡淡道：「等到回宮了再教訓你。」
說罷，才又像是剛想起身邊還有個大活人，帶著幾分歉意沖著一旁的賢王笑了一下：「倒是叫王爺見笑了，也是哀家太寵著這丫頭，叫她誆騙到了這裡。沒能賞到風景不說，還打擾了王爺的興緻。」
賢王的表情更僵了，攥住碧玉簫的手指都露出青白的痕迹。
不過片刻，他的臉上神情恢復如常，曬然一笑道：「皇嫂說笑了。不過對本王來說，落雪紅梅雖然美不勝收，梅花凌寒獨自綻放卻也是別有一番意趣。」
寧詩婧心底里暗自撇了撇嘴，卻又禁不住升起了幾分警惕，只笑道：「看來哀家確實是個粗人，竟欣賞不得這份美景。」
「皇嫂自謙了。本王這些年雖然遠在封地，卻也曾聽聞過皇嫂才女的名聲。」賢王淺笑，一片飄落的梅花瓣落在他的肩頭，襯得他錦衣烏髮，越發像是一幅寫意畫：「只不過是青菜蘿蔔，各有所愛罷了。」
寧詩婧牽唇笑了笑，沒有應聲。
她裹著厚厚的披風，懷裡還抱著暖爐尚且感覺到這份寒冬的冷意，也不知道面前只穿了一身白色錦袍的賢王到底怎麼在這樣地的氣溫下保持著面不改色的從容。
大約是真的不怕冷吧。
叫她忍不住想到在現代的時候，常常聽人說年輕人要風度不要溫度的說法兒。
大概意識到她堅決要做個不懂情趣的粗人，不打算跟他談論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賢王笑著不著痕迹地轉了口風，道：「說起來，早些年本王曾經與寧太師有舊，曾一同坐而論道，也算是故交。按照輩分來說，本王還曾有緣做皇嫂的長輩，不料造化弄人……」
話里彷彿有些什麼未盡的含義。
寧詩婧卻只淡笑了一聲，無動於衷道：「往事不可追。」
「皇嫂豁達。」賢王點點頭，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說起來，本王入宮時候還曾撞到鍾大人帶了不少兵馬出宮，本王隱約聽聞是要去寧太師府上……皇嫂可知曉緣由？」
臉上的疑惑再真實不過，彷彿真的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寧詩婧心頭一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哀家不知。王爺似乎很好奇？」
「人慣來都是有好奇心的。」賢王微笑：「不過本王早知道好奇心害死貓，自然不會多問。只不過畢竟是皇嫂的家人，本王好心提醒罷了。」
「多謝王爺。」寧詩婧同樣回以微笑，八風不動地道：「不過哀家相信鍾大人處事公正，也相信家父立身清正，不管是什麼緣由都是理所應當。既然沒有通知哀家，哀家自然是靜待結果就好。」
沒料到就算是涉及到自己的家人，她仍舊是這樣油鹽不進的態度，賢王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半餉，他才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皇嫂的胸襟叫本王佩服。」
「不過是因為天性蠢笨，索性不要給旁人添麻煩罷了。」寧詩婧笑了一下，倏爾抬眼看他，道：「說起來，王爺方才還說與家父有舊，若是王爺有心，不如自行探聽一下……王爺素來有才名，想必是比哀家要聰慧百倍的，好歹也不至於像哀家一般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