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著丈夫和兒子起早貪黑,又是去採石場砸石頭,又是忙自家地里的活計,累得短短時間就瘦脫了相,劉氏心疼不已。又看著二房那一家子,打著照顧病患的借口,天天窩在家裡等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個月父子倆辛苦掙來的錢還要被花氏要了去,劉氏恨得心在滴血。
為此她抗議過,可,花氏一撒潑,老爺子和謝保安便都不吭聲了。
劉氏氣得差點吐血,提出了分家的想法,奈何,家沒分成,反倒被老爺子訓斥了一頓。
有時候劉氏真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省得活在這世上受窩囊氣,可一想到一雙兒女,又猶豫了。
最後,只能以淚洗臉,艱難地生活。
可沒想到,最後還是早已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的大房看不下去,伸出了援助之手。
看著這些吃食和銀子,劉氏感動得淚水長流。
「紅梅,要記住大伯一家的好,尤其是你大姐姐。」她抹了抹眼淚,叮囑女兒。
謝紅梅重重點頭。
娘倆並沒有先動這些吃食,而是等著父子倆回來。
東西劉氏先藏好了,省得二房那幾個吃貨聞著香氣尋了來,到時候,他們一家子恐怕連點骨頭都撈不著。
直等到天擦黑了許久,花氏也去灶房做了夜飯,二房一家子先吃了歇下了,謝保安父子才姍姍遲歸。
父子倆都累得腳步虛浮,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謝紅梅忙打了水進來,給爹爹和哥哥洗了臉洗了手。
「有什麼吃的沒?趕緊擺上來,快餓死了。」謝保安擺擺手,癱在床上連動都不想動。
謝天賜也是餓得頭暈眼花,曬得黝黑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顯得格外的明顯。
「娘,是不是還沒做夜飯?」小少年沉默了片刻,問。
往日這個時候,娘和妹妹已經將飯食擺上桌子了,今天還沒有,想必是沒做。
「做了做了。」劉氏趕緊去灶房把煮好的粥端了進來,然後朝女兒使個眼色。
謝紅梅會意,跑到門邊探頭望了望二房方向,見沒什麼動靜,趕緊關了門,上了栓。
謝天賜被妹妹這動作給看得有點呆愣,「怎麼鬼鬼祟祟的?」他問。
謝紅梅神秘一笑,伸出食指「噓」了一聲,一人盛了一碗稀粥。
劉氏這時已經將藏好的鴨子給拿了出來,喜滋滋地道:「今天我們吃頓好的。」
聞到那香氣,謝保安蹭地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父子倆看到那鴨子,眼睛都直了。
「這是哪裡來的?」謝天賜驚喜地問。
劉氏遲疑了一下,道:「里長給的。」
謝保安不疑有他,里長這人人好,看他們家困難,幫一把也是可能的,當下,二話不說就揪下了一條鴨腿。
劉氏眼睜睜看著丈夫把那條鴨腿給揪走了,心裡嘆了口氣。
她本來是想把兩條鴨腿給兩個孩子吃的,看兩孩子都瘦成什麼樣了。
但想想,丈夫也挺辛苦,也該吃條鴨腿。
還好,這隻鴨子足足有三四斤,怎麼吃都夠了。
另一條鴨腿就給天賜吧,這孩子也挺受罪的,也該吃條鴨腿。
正準備伸手去揪,誰料,謝保安又將那條鴨腿給撕走了,一邊撕一邊還道:「咱爹和二哥他們也好久沒有開葷了,得給他們送點去。」
然後,劉氏,謝天賜,謝紅梅三個人,眼睜睜地看著謝保安撕下了兩條鴨大腿,兩個鴨翅腿,還有一大塊鴨胸肉,用油紙包著,自言自語道:「傳宗耀祖吃鴨大腿,爹和二哥吃鴨翅腿,二嫂吃雞胸肉,嗯,夠了。」
再然後,在娘仨失望的視線里,謝保安拿著那油紙包走了出去,孝敬他的爹和兄嫂侄子去了。
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慘淡微弱的油燈光,照著桌子上剩下的那隻鴨架子,似乎在散發著諷刺的光芒。
良久,才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是謝紅梅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打在了桌子上。
好不容易有點肉吃,爹爹最把最好的都給了別人。這鴨子,可是大姐姐給他們家的,大姐姐還特地叮囑過,不要讓二嬸他們知道,誰知道,卻是爹爹主動去送給了人家……
一旁的謝天賜,眼裡寒芒忽現,嘴唇緊緊地抿著,袖子下的一隻手,已經用力地握在了一起。
他沒想到,爹爹疼愛二叔的孩子,竟勝過自己和妹妹!有什麼好吃的,都先想著傳宗耀祖!
他覺得難過極了,爹爹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
劉氏滿心苦澀,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的兩個孩子。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就是她嫁的丈夫,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飯了,好不容易得了一隻鴨子,他卻把最好的都給了別人,完全不顧自己家的孩子都餓成了什麼樣,瘦成了什麼樣。
她可憐的天賜,這麼小,就要跟著爹爹去砸石頭,他原本應該會有更好的前程,連夫子都說他是難得的讀書料子,前途不可限量,可如今為了這個家,他書也不讀了,天天去賣苦力,掙幾個辛苦錢。
她可憐的紅梅,這麼小,就跟著她忙裡忙外,點燈熬油的繡花納鞋底,就為了掙點錢貼補家用,可到頭來,他們都得到了什麼?他們一家子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難道就是為了養二房那幾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嗎?
劉氏絕望了,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一室清冷,劉氏和一雙兒女默默地坐在那裡,內心酸澀,相顧無言。
明明腹中飢腸轆轆,卻誰也沒有伸手去動桌子上那隻被大卸八塊了的鴨架子。
這時,門哐當一聲被推開,隨即,花氏風一樣闖了進來,一眼看到那隻鴨架子,眼睛一亮,道:「哎呀,我這輩子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鴨子,這鴨架子既然你們不吃,那我就拿走了。」
說著,也不待大家反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隻鴨架子打劫走了。
一邊走一邊嘖嘖有聲:「這鴨子,不知道怎麼做的,真是太好吃了……」
屋子裡坐著的三人,臉上死一般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