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生了

  讓人想不到的世界。


  史博走進去,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饒是人穿了厚厚的防寒服,也忍不住打了個抖。


  然而,薩耶,醫生,以及抱著蘇羽兒連防寒服都沒穿的皇甫夙寒卻沒有任何變化,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幾人快速走進去,沿著台階往下。


  台階不高,不過十階,便站到平地,視野豁然開朗。


  精密的醫療儀器設備,一張冒著寒氣的床就在中間。


  床兩邊放著各種機器,很明顯,是做手術的。


  史博看向薩耶,他在對一個人說話,眼睛看著皇甫夙寒懷裡的蘇羽兒,眼裡的灰變深了。


  心咯噔一聲,史博明白了。


  皇甫夙寒在醫生的指示下把蘇羽兒放到病床上。


  人剛躺到床上,各種儀器打開。


  醫生也對薩耶說:「麻煩您出去。」


  薩耶看向皇甫夙寒,「出去。」


  必須出去,這裡不能干擾。


  皇甫夙寒手上都是血,身上西裝顏色也變深,現在因為冷氣,他的西裝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霧,血色便清晰了,像埋葬在雪裡的雪蓮,透著濃烈才沉重。


  史博知道輕重,上前一步,「二爺,夫人不會有事。」


  皇甫夙寒眸子始終看著蘇羽兒,她的臉在白色的床單上像被雪覆了一層般,白的不真實,白的透明。


  沒人知道這個時候皇甫夙寒在想什麼,就連史博也猜不透。


  就在他以為皇甫夙寒會一直站在這,等著蘇羽兒轉危為安的時候,皇甫夙寒上前,唇狠狠壓在蘇羽兒唇上。


  周遭的一切瞬間安靜,就連醫生也忘記了自己要做的事。


  而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全身染滿寒氣的人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天的雨下了很久,像要把積攢了大半個月沒下的雨在這一天都下完。


  空氣中帶著潮濕的味道,泥土,樹葉,青草,花香,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鑽進人的感官。


  也就是在這各種氣息中,孩子出生了。


  「是個千金,一斤八兩。」走出的醫生停在薩耶身後。


  皇甫夙寒看著醫生,黑眸儘是紅血絲。


  十個小時,他站在這裡站了十個小時。


  衣服未換,氣息沉寂,卻越發讓人心驚。


  「她呢?」沉啞的聲音,很輕,幾乎快要聽不見。


  他沒有問孩子,也不需要問,他只想知道她,她怎麼樣了,有沒有醒?好不好?

  醫生聽見聲音,卻聽不懂皇甫夙寒說的話,他疑惑的看向薩耶,薩耶開口,「我說過,她不能醒來,你們也就不要出來了。」


  醫生臉上當即露出惶恐,單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口,說。


  ……


  蘇羽兒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一個讓她醒不來的夢。


  她夢見她有了父親,有母親,她在擁有父母的完整家庭下長大,爸爸媽媽很疼愛她,她也很愛她們,然後她長大。


  遇見了心愛的人,她和他結婚,和他生孩子,一切都那麼順利,那麼幸福,幸福的讓她覺得是夢。


  突然,沉沉的一聲傳來,圓滿的世界突然崩塌。


  「羽兒,該醒了。」


  羽兒,該醒了……


  該醒了……


  該醒了……


  蘇羽兒猛然睜開眼睛,胸口劇烈起伏。


  她捂住心口,眼睛茫然的看著四周。


  仕女圖屏風,七色水晶簾,淺碧色紗幔,淡淡的蘭花香,這是……


  老宅?


  蘇羽兒心一下跳的快了,這種感覺像自己失去了什麼,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什麼。


  這種感覺讓她慌亂無措。


  忽然,蘇羽兒意識到不對,很不對。


  她轉頭,瞬間撞進一雙深淵般的眼睛。


  裡面很空,空的讓她的心收縮,但又有股濃烈的情感,帶著壓抑,排山倒海的朝她襲來。


  蘇羽兒剎那間就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皇……」


  剛出聲,刮痧的聲音就讓她止住了後面的話。


  腦中有短暫的空白,可當這空白后,腦子裡湧來洪水般的記憶。


  尼爾國,薩耶,皇甫夙寒,孩子……


  孩子!


  「皇甫夙寒,我們的孩子!」蘇羽兒的手當即去摸肚子。


  平的!!

  心恐慌,蘇羽兒幾乎坐起來,撩起衣服看。


  原本平坦光潔的肚子上多了一條猙獰的疤,清楚的告訴她孩子可能……


  「孩子……孩子是……生下來了嗎?」蘇羽兒吶吶開口。


  她想起來什麼轉身去看皇甫夙寒,卻發現皇甫夙寒還保持著側躺著的姿勢,腥紅的眸子深涌而沉壓的看著她。


  「皇甫夙寒……」她終於意識到他的不對勁。


  還是那張臉,還是那雙眼,可他卻瘦了。


  「皇甫夙寒,我……我……」蘇羽兒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懵了。


  心裡的情緒更是激蕩不已,讓她的眼眶瞬間變熱。


  眼淚掉落,滴在皇甫夙寒臉上。


  他終於有了動靜。


  那頑石一樣凝著他的眼睛動了下,然後像隕石砸在海里,驚起千層浪。


  蘇羽兒清楚的看見他的臉色變化,在皇甫夙寒的手落在她臉上時,她一下撲在他懷裡。


  「皇甫夙寒,我沒死!」


  皇甫夙寒的手垂在空中,保持著要去摸她臉的姿勢。


  胸口傳來熱意,像開水一樣落在他心上。


  胸腔動了下,然後劇烈跳動,那垂著的手落在蘇羽兒背上,抱緊。


  「醒了?」沙的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像從石峰里蹦出來。


  蘇羽兒點頭,「我醒了,我醒了,皇甫夙寒,我醒了!」


  蘇羽兒抓緊他的衣服,抬起頭,眼眶通紅,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臉上又是笑又是淚。


  他很擔心,擔心她死,擔心她醒不過來。


  「好。」唇落在她發頂,那似乎一直沒歇息的眼睛終於得以閉上。


  皇甫正雄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逗孩子。


  小傢伙三個月了,已經不是剛生下來時的瘦瘦巴巴,小臉長開了些,看的出來臉像皇甫夙寒,嘴巴和眼睛卻像蘇羽兒。


  笑起來,心都跟著融化。


  然而,小傢伙不知道的是,剛生下來,她就被她的爸爸扔給了爺爺,至今沒見過爸爸媽媽。


  皇甫正雄到現在都還記得他來到尼爾國皇家醫院,皇甫夙寒守在蘇羽兒床邊的情景。


  手術可以說很成功,孩子平安產下,蘇羽兒身上的血也被換掉。


  但換掉血的代價是不確定她是否會醒,或者什麼時候醒過來。


  也就是說,蘇羽兒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毒素早和她的血融為一體,除了換血,別無它法。


  他知道結果,鬆了一口氣,可當看見小寒什麼都不管,就坐在病床前看著蘇羽兒一動不動,他的心就痛了。


  好在,蘇羽兒沒死。


  不然,小寒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在尼爾國呆了一個月,蘇羽兒的身體可以移動,他直接帶著蘇羽兒回了京都老宅。


  在回去的時候,他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孩子,你帶走。


  就是這一句,孩子落在了他手上。


  現在,一晃半年,孩子長開了,會笑,會哭,但很乖,基本不怎麼朝鬧。


  他欣慰,卻也心疼。


  現在孩子還小,還不知道自己被父親拋棄了,要長大些,會認人了,知道自己被父親拋棄,那可……


  皇甫正雄想想就心疼。


  「呀呀呀……」躺在搖籃里的小傢伙手伸著,去拿他手裡的娃娃。


  但皇甫正雄在想事情,沒聽見她的呼喚,她只能自己夠著小手去拿。


  使勁的伸啊伸,動啊動,還是抓不到。


  小傢伙急了,『啊』的一聲,小手在空中亂揮,小腳丫也蹬開了小被子,不斷的踢,表達自己的抗議。


  皇甫正雄聽見聲音,往搖籃里一看,就看見小傢伙動來動去不安分的小身子,臉瞬間柔和,「綿綿要娃娃是嗎?」


  他說著把手裡的毛絨娃娃遞過去,小傢伙眼睛當即亮了,「呀呀——呀呀——」


  皇甫正雄當即笑眯了眼,「綿綿喜歡,爺爺給你。」


  小傢伙趕緊抓住,咯咯的笑起來,可開心了。


  「老爺,老爺!」季伯急匆匆進來,臉上是難掩的激動。


  「叫什麼?叫魂呢!」皇甫正雄瞪過去,很兇的看著氣喘吁吁跑過來的季伯。


  季伯被吼依然笑的開心,喉嚨吞咽了下,說:「老爺,我這有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值得你這麼激動?別把我的小乖孫給嚇到了!」皇甫正雄說著,看向搖籃里的小傢伙,臉上神色在瞬間由兇狠變的柔軟。


  季伯見皇甫正雄這樣,突然間來了心思。


  「老爺,您真的不想聽這個好消息?」


  皇甫正雄是什麼人,怎麼會聽不出季伯聲音里的揶揄。


  他轉頭,眼睛瞪著他。


  季伯忍笑,「您真的不想聽?」


  不等皇甫正雄說,便說:「您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


  說著,他就轉身朝外走。


  皇甫正雄眯了眼,在季伯走到門口的時候,沉聲,「站住!」


  始終怕嚇到孩子,皇甫正雄的聲音不似以往的大聲。


  季伯轉身,笑眯眯的看著他,「老爺,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好消息。」


  皇甫正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季伯沒忍住,笑了出來,在皇甫正雄快要發飆的時候說:「少奶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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