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照顧

  章文軒聽完護士的匯報,掏出筆來坐下寫病曆。何詩安不放心,湊近看,隻見本子上寫著:結合病人的症狀,診斷為重度傷風,主要采用內服藥治療……


  她連忙問:“大夫,是不是吃了阿司匹林就可以好了?我家有很多,我可不可以帶他回去?”


  章文軒看出她很關心,更準確地說,是很愛他的這位好朋友。


  但是張小法起病急,需要留院觀察,不能隨意帶走,何況傷風還具有很強的傳染性。


  “小姐,”他望著她的充滿擔心和關懷的眼睛,平和地說:“你不能帶走他,目前最適合的地方是醫院。我會讓護士去配藥,等他醒來了你再幫忙服下去。”


  她感激地謝過,在腦子裏一個勁地想照顧病人的辦法。


  “大夫,可不可以給他做冷敷?我帶了手絹的。”


  “可以,我建議拿醫用酒精給他能擦的地方都擦上,物理降溫。這樣比冷敷效果好。”


  章文軒說完,親自去藥劑房裏拿了幾大瓶酒精,塞在白大褂兩邊的兜裏送過來。他把酒精的蓋子一一打開,又讓護士送來一大盤紗布和棉花球。


  準備就緒,他對何詩安說:“小姐,請你出門回避一下,我要給他全身塗酒精。”


  她握著張小法的手,依然坐著不動:“不就是塗個酒精麽,又不是別的,我也會的。”


  她的回答讓大夫和護士都吃驚不小:看來她思想開放,一點都不在乎這些。說明她確實很在意他,那就成全人家吧。


  “好,我們出去了,這個任務交給你。給他擦酒精時要注意,擦完後要拿被子蓋好,別受涼加重病情。十五分鍾後來值班室找我。”


  他們走後,她把門窗關好,防止風吹進來,然後洗了手,小心地解開他的上衣,認真地拿著鑷子夾了棉花一點點地塗抹。


  屋內燈光柔和,把四周的牆壁塗上一層淡淡的暖色。這種安靜的氛圍裏,帶有曖昧,也帶有愛而不得的無奈和心傷。


  何詩安低頭給他的胸口塗酒精。塗著塗著,不僅臉紅了,眼圈也紅了:一半是害羞,一半是心疼。


  八年來,她第一次離顧家老三這麽近,然而他卻渾然不知,像進入了冬眠的小熊,拿小刀紮屁股也不會醒來。


  她從來就沒有做過照顧病人的事,沒多久就感到腰酸背痛。但為了他能好起來,她完全忘記了在學校追趕他時摔傷的膝蓋還在流血,蹭破的手心接觸到酒精更是像在火上烤一般鑽心地疼。


  當上身塗好的酒精全部揮發完,她拿被子把他嚴嚴實實地蓋好,又輕輕地把褲子挽起來,繼續擦。門口的衛生桶裏丟了好些廢棄的棉花球。


  她好不容易把這瑣碎的工作完成,累得渾身是汗。再次拿手心試他的體溫,沒那麽燙了,臉色比剛送來時也有所好轉。


  她準備去找大夫,就在轉身離開的瞬間,張小法恢複了意識。他和所有發燒的病人一樣,睜開了眼睛後,對周圍的事物還是迷迷糊糊。


  潛意識裏感到有個女孩子在照顧自己,現在她似乎是要走了。為了挽留,他本能地動了動嘴唇,輕聲說出一句:“別走。”


  何詩安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雙眼湧出一層滾燙的淚珠。他是在叫她,還是誤把她當成了別人?

  她沒有勇氣去麵對可能的失望,所以咬住手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帶上門大步走出去。


  章文軒在值班室裏不時地察看手表,顯然已經超過了十五分鍾,那個女孩子還沒出現。正擔心著,她眼淚汪汪地進來,拿手絹不停地擦著臉頰。


  他緊張地問:“是不是出現了其他症狀?”


  她有些哽咽地答道:“沒有,他沒那麽燙了……好像是醒來了。”


  他領著她往外走,寬慰道:“醒來是好事啊,能物理降溫就不用打針了。”


  他倆進門的時候,張小法聽到響聲,轉過頭看到章文軒,頭腦裏犯起了困惑。他隱約記得,今晚來過醫院看病,明明一拿了藥就回學校去了……難道晚上和林覓在宿舍獨處的事情隻是夢境,事實上自己仍然在這裏待著?


  “文軒兄,謝謝你,我是不是一直在醫院裏沒有走?”


  章文軒見他雙眼裏全是迷茫,隻好把情況如實相告:“小弟,你來過醫院,還寫了紙條托人轉交給我。等我忙完手術值夜班的時候,這位小姐又把你帶到這兒來了,當時你處於昏睡狀態,再燒下去就要脫水休克了。多虧她把你及時送來。”


  他想:‘這位小姐’是指的哪位?好奇怪的稱呼。看來不是林覓,因為大夫認識她。會不會是程倩倩?

  何詩安默不作聲地站在大夫身後,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希望他不要說一些讓她傷心的話。實際上,她不用這麽擔心。他對她的態度早已比過去好了不少了。


  “詩安,辛苦你送我來醫院。”


  她聽到稱呼有了細微的變化,這是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男女不分地叫“何同學”。小小的一處變化,讓她拿起手絹捂著鼻子哭了起來。


  “顧啟瀾,你八年來第一次這麽叫我,以後還這麽叫,好不好?”


  章文軒聽到她管張小法叫另一個名字,不禁好奇地問:“小姐,他不是姓張麽?怎麽有兩個名字?”


  她把大夫拉到門外,輕聲歎道:“他原來的名字是我剛才叫的這個,代表著他真正的身份。但在大家的眼裏,他用現在的名字,想和過去告別。”


  章文軒恍然大悟,同時也為她的細心和體貼感動。“我看得出來,你和他認識很久了,是不是青梅竹馬?”


  “一起上過學。現在他當我的老師。”


  “你好好陪陪他吧,他特別需要陪伴,心裏的病比傷風還要重呢。”


  他倆在門外輕聲談話,這時護士端著藥和溫水來了:“小姐,該給病人服藥了,每隔三小時一次。多喝水。”


  何詩安謝過他們,拿著藥盤走進去:“渴不渴?吃藥前先喝點水?”


  張小法從床上用力坐起來,聞到全身的酒精味,猜到剛才是在物理退燒,“詩安,你過來。請幫忙把水遞給我。”


  她把杯子端給他,看著他把水一口氣全部喝完,又拿桌上的暖水瓶倒了一滿杯。藥劑是一瓶液體,聞了聞味道有點苦。瓶子上寫著一次服用5毫升,還配了量勺。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是肯定不會讓她來喂藥的,死活都要自己喝。不過,如果把她換成是林覓,他肯定願意享受被照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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