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因果

  一場不大不小的別扭過後, 任似非身心都通透了, 手裏握著的手也好像比平時實在點。


  心中咂摸著天絕臨走前對她說得一派輕鬆的話——“既然得到了上天眷顧,就別一直擔心天會塌下來, 白白浪費了老天爺給你的好時光。去努力幹點實事兒,讓無憂也沾沾你的氣運才是正事兒。”


  “怎麽?”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力道,姬無憂轉過落在奏折上的視線, “可是無聊了?”


  天絕交代完事情離開後, 任似非主動要求跟著她回書房看折子,她就有點擔心小駙馬不喜歡這種無聊的事情。


  至少她一直都不喜歡一件事情掰開三四五個人上奏,用的都是差不多的調子和措辭, 就好像一天不上書她和皇帝就覺得他們不幹活似的, 偏偏又得一個個批複, 下麵的重複寫,她就得重複批, 批上的意思還不能差。


  “沒。”任似非抽回思緒, 發現姬無憂紅眸中的光彩比任何時候都柔軟溫和,絕美的臉龐線條也仿佛少些往日的英氣。“看殿下你幹什麽都不無聊。”感覺踏實許多, 她說了句土味情話。


  “那你看這些折子,同一件事上三五次, 似非是什麽看法?”知道任似非是想了解一些朝局,姬無憂把五本折子挑了放在她麵前,從日常的閱讀速度來看, 任似非讀文章的速度比較慢一點, 自己翻頁的速度她絕對跟不上。


  孰料任小駙馬並沒有翻開細細閱讀, 隻是大致又瀏覽了一番,確認後將折子分成了三疊。


  看任似非的動作,姬無憂的目光閃了閃,問:“何意?”


  任似非笑了笑,順勢偎進對方懷中,說:“這本,表麵上是反對,其實卻是給下麵那本的抬轎子,看上去背道而馳,其實互相配合,力是往拉洛珈藍下馬那處使的。”說著用嘴努了努中間的方向,又接著說,“中間的這兩位,應該是被拖進來一起彈劾洛珈藍的,但顯然兩邊都不想得罪,言辭間雖數落了些不是,本質上卻是想兩邊抹抹平,但願兩邊都無功無過。”


  “至於那份……他單純隻是複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說的極為詳實。”說到這裏她頓了頓。“但是問題就在太詳實,聽上去太像真的了。”任似非好笑地搖搖頭,手圈住姬無憂的腰肢。


  ”何解?“被任似非圈著的姬無憂滿足地眯起眼,唇角勾著好看的弧度,一點都沒有今天上朝和剛回府時候的陰霾樣子。


  知道姬無憂是想了解自己在這方麵的能力如何,任似非大大方方按自己的想法說:“但凡是事實,總有順理成章中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就像隻有畫出來的人臉才完美無瑕,左右對稱,就算絕色如殿下般幾近完美的臉,其實左邊的眉梢和右邊的形狀還是有些不同的。但人下意識會忽略這些細小的不同,整個概括為對稱。”說著還抬爪在姬無憂一邊的眉梢上撫了下。


  “一般人講故事的時候才會下意識追求邏輯上的通順,當事人要有動機。而人們在敘述一些經曆的事件時,都更加側重臨場感,即這個人是怎麽做的,而不是為什麽這麽做,力求將聞者帶入經曆場景中,因為事實已經發生,並不需要邏輯來支撐。”姬無憂想聽她說,她就給她細細掰開解釋,又道,“看起來是中立講述事情經過,可其中暗示洛珈藍的動機十分不正,基本可以定性為濫用職權,玩忽職守了,其心之歹毒可見一斑。”有人已經開始向洛家下手了,首當其衝的就是洛家在兵部的世襲職位。


  姬無憂吃驚,知道這件奏折上所寫的多半都是假的,她早已經派暗衛去調查過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這樣,這份奏折寫得言辭鑿鑿,她也很難判斷上麵的真假,沒想到任似非居然能一下看出問題,還分析得頭頭是道。


  長公主殿下伸手轉過任似非的臉,仔細端詳起來。


  “可好看?”學著平日姬無憂挑眉的樣子挑了下眉,任似非露出自信迷人的微笑,在現在這張開始漸漸褪下稚氣的臉上倒是也顯出了三分沈墨當年的魅力。


  “嗯。”任似非的臉和之前有著細微的不同,似乎長開了些,帶上了一絲和任似月像似的嫵媚,配上遠超外表年齡的穩重眼眸,別有一番吸引力,不禁心中感慨,還好——自己沒有錯過。


  任似非又是一挑眉,“隻有‘嗯’麽?”直起身,將雙手轉移到姬無憂的脖頸處圈著,暗示得很明顯。


  長公主殿下從善如流,非常樂意地傾身,銜住了屬於自己的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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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月宮】


  天絕走進偏殿,任似月正斜臥在榻上閉目養神,看上去是在小憩,榻上的小茶案上放著兩個空杯,熱水煮著,儼然是在等人來訪。


  聽聞動靜,任似月不疾不徐從榻上起身,對著天絕恭恭敬敬行了禮。


  天絕受著,徑自坐到了被茶案分隔出的另一半榻上,待任似月落座,開始為他沏茶,目光悠然地落在自家大徒弟臉上,就像在看一個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那麽隨意自然。


  燙壺、置茶、溫杯、高衝、低泡、分茶、敬茶,任似月的動作行雲流水中好似帶著絲絲道韻,舉手投足皆是這些年在皇家滋養出來的貴氣。


  童顏鶴發的老師傅不動聲色地在心中歎了下,自己的兩位徒兒都長大了,一位終於開了竅,一位占星術儼然大成。


  老師傅感歎,端起大徒弟敬上的茶,聞其香,茶香清幽,沁人心脾,後品茗,更是彰顯沏茶人之功力,萃取得恰到好處,多一份則雜,少一分則淡。


  直到一壺好茶見底,兩人依舊無言相對。


  最終還是天絕先開了口:“月兒的占星術這些年果然精進不少。”


  “哪裏,比起師傅的本事還差得遠。”任似月低頭,“還沒到師傅那窺天的本事。”


  “說吧,為什麽要把這移動陰星星軌的因果攬到自己身上?”天絕不想再繞圈子,“萬一有什麽差錯,那是要覆國的!豈容兒戲!” 話雖如此,天絕眸中麵上沒有半點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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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見……


  蟲捉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我沒有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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